佛里吉亚城内。
马车停在面包店旁,阿芙洛狄忒戴着面纱走下来,她在面包前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身旁黑色长斗篷的少年站在屋檐下,正抬头望着不断落下雨滴的天空。
他似乎察觉到有人正在看着他,转头望去,正好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塔纳托斯有些怔愣,是那天遇到的人类少女。
阿芙洛狄忒率先和他打了声招呼:“塔纳托斯,真巧啊!今天竟然能遇到你。”
她声音柔和轻快,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似乎已经期待遇见他很久了。
塔纳托斯移开眼神,低下头,轻轻的嗯了声。
“最近很久没有遇到你了呢!我还以为你离开佛里吉亚了。”阿芙洛狄忒走近他身旁,从这个角度,塔纳托斯可以看到一缕长发从她脸庞落下,被落下的雨水淋到变得有些潮湿。
而旁年的少女只是毫不在意的抬手将那缕发丝绕到耳后。
塔纳托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干巴巴的解释:“我最近一直在找人,很忙。”
所以没有时间来面包店。
“这样啊。”阿芙洛狄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没有去问他在找什么人,而是转而望着他:“你很喜欢面包吗?”
“嗯。”塔纳托斯又轻轻的点点头。
其实也不算喜欢,身为神明,他无需人类的食物来维持生命,只需要在疲惫的时候喝下一杯仙酒,一切都会变好。
之所以会来面包店,只不过是死神在人间游荡时偶然兴起的一丝好奇心。
“你呢?”他似乎觉得自己这样的回答有些敷衍,于是也反问了一句。
少女摆出思考的模样:“之前算不上喜欢,不过现在嘛——”她顿了一下,那双宛如海洋般的蓝色瞳孔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既然塔纳托斯喜欢,那我也喜欢。”
“啊?”塔纳托斯没反应过来,茫然的看着阿芙洛狄忒。
什么叫既然塔纳托斯喜欢,我也喜欢?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人类之间表达友好的新方式吗?塔纳托斯有些迟疑的想。
此刻他茫然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呆呆的可爱。
阿芙洛狄忒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本来以为冥界传说中的死神冷酷又无情,没想到看起来是这幅迟钝又好玩的样子。
“没什么。”她摇摇头,又凑近了塔纳托斯:“对了,谢谢你上次的帮忙。”
她突然的凑近,让塔纳托斯有些猝不及防,这个距离让他忍不住轻轻后退一步。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发生危险的,但是真的非常感谢你。”
这句话阿芙洛狄忒说的真心实意,虽然她在感情上颇为被众神诟病,但对待这种救命的恩情,阿芙洛狄忒还是会非常认真的对待的。
“如果你以后遇到什么需要,就来找我吧,如果我能够做到一定会帮助你的。”
“恩情?”塔纳托斯眼中的茫然更深了。
阿芙洛狄忒只当他在装傻,神明行走于人间不想暴露身份的想法她能够理解,于是她慢慢靠回去,换了一个口吻说道:
“塔纳托斯,我会在金色的阿芙洛狄忒女神面前为你祈祷,让她赐予你永恒不灭的爱情,怎么样,你喜欢吗?”
塔纳托斯白色从睫毛颤抖了一下,虽然不明白眼前的少女为什么会这么说,但他还是摇摇头:“我不需要爱情。”
“为什么?”阿芙洛狄忒歪歪头,不解的问,她知道有些决意追随少女守护者阿尔忒弥斯的神明会拒绝任何追求和爱情,永生永世保持纯洁。
男神之中也有些人轻蔑不屑于所谓的爱情,塔纳托斯也是这样的人吗?
他垂下眼睫,盖上了那双让人恐惧的血红色的眼珠:“不会有人爱上我的。”
死神被凡人憎恶以及神的拒绝,没有人会去爱上一个象征着恐怖和死亡的神明。
阿芙洛狄忒听出了他毫无波澜语气之下的意思,她伸出手接下一滴落下的雨珠:“不要这么肯定哦,难道你不相信阿芙洛狄忒女神的能力吗?”
说到爱与美之神阿芙洛狄忒,塔纳托斯就想到一些头疼事。
阿瑞斯冕下要求他找到阿芙洛狄忒,杀掉她夺取对方的神格,可是这位爱与美之神的踪迹实在太难寻,自己不得已找上她过往情人的居所,没想到不少人都以为自己是被阿芙洛狄忒抛弃的旧爱之一。
其中有几个神明不知道为什么看他颇为不顺眼,找他打了好几场架。
和其中一位神明打架的时候,他又不幸遇到了在大地上流浪的狄奥尼索斯,对方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以为他是阿芙洛狄忒的新欢,于是又举着酒神杖冲了上来。
两打一的情况下,塔纳托斯的身上受了不少伤,最近还在隐隐作痛。
于是他有些郁闷的说:“她是个坏的神明,你不要信奉她了。”
阿芙洛狄忒眨眨眼,她决定要挽回自己在死神心中的形象:“哪里坏了?我觉得阿芙洛狄忒冕下拥有超凡的美丽,她对待信徒慈悲又善良,怎么会坏呢?”
塔纳托斯抿了一下唇:“她的情人很多很麻烦。”
“可是这和阿芙洛狄忒冕下有什么关系呢?总不能因为她过往的情人很糟糕,就对阿芙洛狄忒冕下印象不好吧?”阿芙洛狄忒微笑着反问道。
塔纳托斯顺着她的话一想,好像确实有些道理,但是又感觉哪些不对。
似乎因为他们谈话的时间实在太长了,阿芙洛狄忒身后的侍女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公主殿下,您在外面呆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该回王宫了,不然国王陛下要担心了。”
塔纳托斯的听力不错,因此他将侍女的话听的一清二楚,他有些迟疑的问道:“你......是佛里吉亚的公主?”
阿芙洛狄忒朝侍女点点头,示意知道了,转身朝塔纳托斯望去:“是的,一直忘了告诉你,我叫西莉亚。”
西莉亚,很熟悉的名字,塔纳托斯曾经在夜晚经过王宫去寻找阿瑞斯冕下时,听到侍女们的讨论,说她即将同阿瑞斯冕下所化身的那个凡人迎来订婚仪式。
所以,她是冕下的未婚妻吗?
可神与人的结合注定会迎来不幸的结局。
他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突然变成了:“你是将要订婚了吗?”
阿芙洛狄忒点点头,表情有些失落:“是的,为了佛里吉亚王国,父亲命我必须嫁给来自特洛伊王国的王子。”
“估计在不久的将来,我就会乘上船只,离开佛里吉亚,去往特洛伊了,那时候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
她说完这句话,身后的侍女再次催促道,阿芙洛狄忒只能朝他抱歉的笑笑:“我要回去了,下次见吧!”
对方离开后,雨渐渐停下了,只剩下塔纳托斯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到王宫后,阿芙洛狄忒顺着长廊往宫殿走,踏上阶梯时,她看到前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安喀塞斯。
他站在台阶上,似乎已经等待了很久,见到是阿芙洛狄忒也没说话,只是用安静的凝望着她。
是在等她吗?
阿芙洛狄忒脑海中浮出一个想法,要去主动搭话吗?他们现在已经算是未婚夫妻了。
各种思绪在阿芙洛狄忒心中流转着,只是片刻,她就得出了答案。
她移开眼神,面无表情的继续走向前,似乎打算将安喀塞斯无视到底,就在即将与安喀塞斯察觉而过的时候。
他开口拦下了她:“西莉亚,我......我有话和你说。”
阿芙洛狄忒脚步顿住了:“殿下,我和您之前需要说的话已经在狩猎节的时候说完了,我以为您会明白我的意思。”
她语气平淡,毫无波澜,对他的态度客气又礼貌,和任何一个陌生人没有区别。
安喀塞斯喉咙有些发干,他吸了口气说道:“你就不问问订婚仪式是怎么回事吗?”
对方沉默了一瞬,转过身来:“是我父亲逼迫您娶我吗?”
她今天戴着一层薄薄的面纱,遮住了大部分面孔,只露出那一双让他魂牵梦绕的蓝色眼睛。
“西莉亚,你是这样想的吗?”安喀塞斯怒极反笑,他反问道,语气中不自觉带着些压迫感。
她难道觉得她的父亲能够强迫自己一定要娶她吗?如果自己不愿意,任何人都不法让他点头同意。
难道她爱上了那个叫安奇的家伙?安喀塞斯的瞳孔一暗。
或许他的眼神太过于专注,阿芙洛狄忒不自觉的扭头看向旁边的长柱:“不然您是主动向父亲求婚吗?这想一想就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安喀塞斯偏头,一字一顿的问道,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阿芙洛狄忒笑了一下:“您拒绝了我的告白,告诉我和您之间一点可能都没有,正常人用脑子想想都知道您绝对不会主动娶我。”
这些话语如同一把利刃扎进安喀塞斯心中,他没说话。
空气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良久,他才轻轻说道:“如果我后悔说出那句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