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洛狄忒站在原地,周围还是那片潮湿翠绿的森林,刚才的事情仿佛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幻觉。
唯一可以证明它发生过的,便是她骑的那匹小马消失了。
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阿芙洛狄忒转身朝声音的方向望去。
在那转身的片刻,她浑身的容颜再次开始发生变化,黑色从发尾开始蔓延,再次望去时,只剩下佛利吉亚国名为西莉亚的公主。
路的尽头,苍白漂亮的青年驾马急速奔来,他冷淡的面孔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在看到平安无事站在原地的阿芙洛狄忒,他绿色的瞳孔狠狠一缩,紧绷的表情微微放松。
他翻身下马,先是有些急切的跑了几步,又顿了一下,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放慢速度走来。
高大的青年走到阿芙洛狄忒面前,他黑色的发尾因为雨雾的存在变得有些潮湿,一向平静的绿色眼瞳此时充满了担心。
他先是打量了下阿芙洛狄忒,确定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身体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后,才松了一口气。
“你去哪了?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你。”安喀塞斯低头看着她,声音意外的有些沙哑。
“我不知道为什么掉到一个地洞里了,那里好黑好吓人。”阿芙洛狄忒苍白的脸上还是一幅惊魂未定的表情,她的身体甚至还微微有些颤抖。
很显然,她被吓得不轻。
安喀塞斯开始后悔没有一直跟着她,才让对方被妖魔的洞穴吞没。
阿芙洛狄忒掉入地洞的瞬间,他刚好骑着马回来,对方的身影猝不及防的坠落,他甚至来不及抓住她。
安喀塞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来不及思考太多,他立即召唤了两位能够穿梭在冥界的双子神,睡神修普诺斯和死神塔纳托斯。
修普诺斯并不能算他的部下,但当时他已经顾不了太多,命他们俩不惜一切代价把西莉亚带回来。
即使这样大的神力波动很可能让奥林波斯山的众神发现他的踪迹。
还好来得及,西莉亚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差一点,他就见不到她了。
失而复得的感觉充斥着安喀塞斯全身,他轻声问她:“你还好吗?”
即使已经用双眼确认过她没有受伤,但还是还要听到对方亲自开口和他说,安喀塞斯才能放心。
莫名的情绪从心底钻出来,阿芙洛狄忒眼角有些酸涩,应该是魔药带来的负面情绪,她冷静的想。
“我......”她本来想说我没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声音抖得不像话,她感觉眼睛里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即将滴落。
这不对劲,我应该保持冷静。
阿芙洛狄忒极力眨着眼,想要压下这些酸涩委屈的情感,但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眼圈红的不像话。
安喀塞斯显而易见的有些慌张,他绿色的眼眸担心的望着她:“哪里不舒服吗?”
本来是一句很平常的问候,却突然让阿芙洛狄忒再也忍不住。
或许我可以借此机会演一场深情的戏,她的大脑仿佛被理智和情绪分成了两部分,理智在告诉她这是个好机会。
“安喀塞斯,我差.....差一点见不到你了。”阿芙洛狄忒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哭腔,“我见到了一个可怕的怪物,她......她差点吃了我。”
说完这句话,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如决堤的海水落下,哽咽着说:“我跑......跑了很久,还差点摔倒了,那里面好黑,好吓人......”
“我......以为没有人会来救我了,我甚至想过我的尸体永远都要呆在那样安静又黑暗地方。”
“安喀塞斯,我.....我好怕。”
泪水一滴又一滴的落下来,眼前的少女像一个孩子一样哭泣。
安喀塞斯心紧紧缩了一下,他抬起手,轻轻碰上她的脸颊,用大拇指轻轻擦拭着那些眼泪。
他冰冷的面孔中出现一丝无措:“没事的,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想自己刚才应该命人杀了那只妖魔的。
说的好像是你救了我一样?阿芙洛狄忒边哭边想。
安喀塞斯他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即使自己死了,他也不会有任何伤心,说不定对他来说,自己和一阵风,一块石头的消逝没有任何区别。
他就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不对,我只是在演戏,我并不是真的爱他,这只是魔药带来的效果,只要喝下它,我可以爱上任何一个人,阿芙洛狄忒再心里一遍又一遍强调。
“我好害怕,你知道我快死的那个时候想的是什么吗?”
安喀塞斯茫然又无措地摇摇头,此时的他看上去竟然有点呆?
阿芙洛狄忒哭的更厉害了,她那海洋般的两双蓝眼睛悲伤地看着安喀塞斯:“我想起了宴会的那天晚上你牵着我走过花园,走过长廊,走过层层叠叠宫殿时的样子。”
“那一刻,我甚至希望过那条路永远不要有尽头,你就这样永远牵着我走下去也好,可这些只是我的痴心妄想。”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睛越来越暗。
“现实是你不可能会爱上我,也不可能永远牵着我,我本来已经绝望了,可......?”
阿芙洛狄忒抬起头,怔怔的看着他:“可你为什么还要再次出现再我的面前呢”
说完这句话,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进安喀塞斯的怀中,她紧紧地搂着安喀塞斯的腰,身下的人有一瞬间的僵硬,而阿芙洛狄忒也有片刻恍惚。
“你根本不在乎我,你这个混蛋,我好不容易控制自己要远离你,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找个未婚夫,抱着再也不和你见面的想法和他缔结婚约,但你却三番四次的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你这个混蛋!”
“你根本不爱我,却为什么关心我的未婚夫是谁,你知不知道我对自己说了多少遍你不爱我,每天睡前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你拒绝我的场景,我本来已经绝望了,但你为何又出现在我面前给我一丝渺茫的希望,让我忍不住妄想你会爱我。”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只会说我对你一点感觉也没有。”
话语的最后,少女的声音已经近乎崩溃,这一刻,或许连她都分不清自己真的是在演戏吗?
安喀塞斯的双手僵在原地,他罕见的没有推开怀中的人,那些滚烫的眼泪顺着冰冷的兽皮衣服掉落,在风中化为灰烬。
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要说不是的,我没有不知道,我并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但安喀塞斯还来不及开口,阿芙洛狄忒便下定什么决定似的推开他,她后退几步,抬起那双蓝色的漂亮眼瞳盯着他。
“安喀塞斯,因为你,我变得不再像自己,我像一只失去理智只会去爱的怪物,我不想变成这样,我也累了,单方面的爱实在是.....太累了。”
安喀塞斯有种不详的预感,他望着阿芙洛狄忒,她的蓝色瞳孔再次恢复了平静,那里什么都没有。
她对着自己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吧!”
说着,阿芙洛狄忒又掉下一滴泪,那泪水顺着脸庞滴落,她仓皇又狼狈的转身跑走,只留下诀别的话语消散再在风中。
黑发的青年面色苍白的站在原地,阴郁的天空不知道何时又开始下起了小雨,雨滴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他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眨眨眼。
安喀塞斯慢慢抬起手,放在自己心脏处。
扑通!
扑通!
他的心脏急速跳动着。
西莉亚,西莉亚,西莉亚......
她的微笑,她的叹息,她的哭泣,她的悲伤,她的愤怒......
少女各种各样的表情闪过安喀塞斯的脑海,最后一幕停留在宴会中盛满魔药的金杯从半空坠落,紫色葡萄酒液浸透洁白地毯,她仰起头双目含泪望着自己时的景象。
明明意外喝下魔药的是她,但安喀塞斯却还是如诅咒般中计了。
又或许,那时坠落的不是金杯,而是他自己。
此刻,安喀塞斯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些天的异常是些什么。
他抬起头定定地看向阿芙洛狄忒离去的方向,雨雾笼罩着他那双深绿近乎漆黑的眼瞳,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下一秒,身后凭空出现了拖着锁链的浑身雪白的少年,他银白色的长发在晦暗的森林中微微发着亮光,看起来有种非人的美感。
“冕下,修普诺斯找到了她,已经将......”
安喀塞斯打断了他的话,他淡淡地说:“我知道了,带我找到那只妖魔。”
“啊?”塔纳托斯没反应过来的歪歪头:“您要的人已经救了出来了。”
“我要亲自去杀了那只妖魔。”安喀塞斯面无表情的开口。
他又想起西莉亚惶恐不安哭泣时候的场景。
他说过,他不会让任何人她有事的。
“可是奥林波斯山的人......”塔纳托斯欲言又止。
他想说杀了厄喀德那,很可能会让奥林波斯山的神明察觉到。
“你去通知波塞冬,就说他的要求我答应了。”安喀塞斯抬眼看了他一眼,他的语气很淡,周身浓郁恐惧的神力却让塔纳托斯察觉到浓厚的压迫感。
一向安静冷淡的神明终于露出了一丝獠牙。
“是。”塔纳托斯低下头,渐渐没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