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牛一时爽，全家……

赫尔墨丝忽然想起自己其实只有母亲迈亚，她睁着圆圆的翡翠绿色眼睛，婴儿肥的脸蛋略微鼓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尽力让自己无视这双支撑着自己的大手，也在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我一直都待在家里，跟我母神在一起。”

她的视线越过面前男神宽厚的肩膀，望见了站在其身后捂着嘴惊诧又恐惧地看着自己的迈亚，这位生下她的母亲。

她心里想着，必须得为之拼搏一番，否则永远也不可能驱散那早已蔓延至她们身边的阴霾。

天后赫拉迟早会发现这件事情，而她们母女也不能一直这么蝼蚁般地东躲西藏。

更何况……

赫尔墨丝移回视线，重新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光明神身上，以及那看似高傲冷漠的面容。

这里，不就有一个现成例子吗？

勒托之子阿波罗，还有他的姐姐阿尔忒弥斯，全都跟她赫尔墨丝一样是宙斯的私生子。而阿尔忒弥斯和阿波罗姐弟俩最后却带着母亲勒托重返奥林匹斯，甚至谋得了奥林匹斯主神之一的位置。

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可就是她的现成榜样啊。

半晌，不知是否察觉到了她的刻意，阿波罗蓝眸里微波流转，眼尾却是微微上扬。

“是吗。”他虽然这么说着，但却并没有使用疑问语气，“那偷盗了我五十头牛，还把它们赶到四面八方的小贼，你觉得又是谁。”

这带着显而易见的讽刺意味的言语，显然其者早已有了自我的思量。

赫尔墨丝回想起自己昨晚确实关上了另一个牛棚的门栏，可在那之前她也的确对门栏做了些手脚，让牛群可以轻易地撞破它，从而逃离又小又旧的牛棚。

甚至是，还有那只一路监视的乌鸦的存在。

而光明神的语气不轻不重，云淡风轻到让人以为他只是在进行平常的问候似的，但赫尔墨丝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双浅淡色泽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晦意，也因此差点不寒而栗。

毕竟，如果一个不小心她就弄巧成拙了的话，下场绝对会很惨的吧？

那曾经帮着天后赫拉一起迫害怀孕的勒托的巨蟒皮同，它即使逃入了盖亚的神示所也没能躲过勒托之子的追击，为母报仇而来到德尔斐的阿波罗用箭射死了皮同，并在这里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神庙。

赫尔墨丝稳住心神，直视面前阿波罗的双眸，与那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的目光触及。

“我怎么会知道呢？尊敬的阿波罗，我一直都乖巧地待在我母亲的身边，哪里也没有去呀！”她坚持自己之前的言辞，在对方闻言危险地眯起眼睛时又快速地撇开视线，作出一副不敢再与之对视的心虚模样，“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发誓，你可别不相信我呀阿波罗哥哥！”

是的，赫尔墨丝就是故意的，故意装出破绽百出的样子来让对方抓住她的把柄，更是从头到尾都保持着不卑不亢的姿态，狠狠地把握住其怀疑她的心理。

因为只有如此，她才有机会去那众神居住的奥林匹斯圣山，才能抓住主动出击的机会，为自己和母亲谋得高枕无忧。

其媒介，就是这位为了被她偷盗的五十头牛而前来问责的——阿波罗阁下。

赫尔墨丝也自然地察觉到了，阿波罗在听见‘哥哥’这个称呼之时，身形明显顿了顿。

她猜测他可能已经确定了偷牛者就是自己了，连忙再接再厉，继续言语：“你不信问我的母亲，我亲爱的母亲迈亚是位正直诚挚的女神，她能够作证。”

沉浸于自我思维中的迈亚猛然惊醒，在司掌着光明、预言、音乐与治疗的男神踏入这个洞穴、抓住她可爱的孩子之前，她也尝试阻拦过，可他来势汹汹又威压太大，令她招架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赫尔墨丝从摇篮里逮出来。

而现在，山林女神凝望着侧头瞥视过来的阿波罗，他遮挡住了幼小的婴儿形态的赫尔墨丝，可她依然能够感觉到自己女儿的想法。

迈亚心想，这孩子究竟算不算食言呢？因为她答应过她要小心谨慎，不能捣乱惹麻烦。

但心中为亲爱的女儿留了重要位置的母亲还是这样开口：“赫尔墨丝没有说谎。”

“阿波罗。”在那没有任何感情的目光注视之下，迈亚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被它们的主人看穿了一切，可她还是这样坚持地说了下去：“我能够为我的女儿作证，她昨天一直都在库勒涅山，在我的身边。赫尔墨丝没有说谎。”

其实迈亚心里是清楚的，自己的女儿撒了谎，而为了自己的女儿，她也撒了谎。

此时此刻，她能庆幸的只有两件事情，一是昨夜赫尔墨丝晚归后她没有询问原因，从某种层面来说少了解一些事情更好；二是在天亮之前她将宙斯送给赫尔墨丝的插翼凉鞋埋在地底深处，藏了起来。

身为赫尔墨丝的母亲，迈亚总是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什么，就比如今日阿波罗的突然造访。

赫尔墨丝看见母亲为了袒护自己而对主神之一的阿波罗作假，心下感动不已，也更加坚定了要尽全力在这条艰险之路上勇敢地走下去的想法。

于是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臂，想要去触碰面前的男神。

阿波罗有所察觉，转过头来。

在短短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灿烂如阳光般的金色发丝时，原本幼小的婴儿发出了一阵耀眼的白光。

阿波罗眸色一沉，看见白光消失后，是一个大约十岁出头模样的女孩正站在自己面前。

女孩亚麻色的胎发变长了，还梳成了两条麻花辫垂在肩头，婴儿肥的脸蛋也稍微成熟了一点，泛着玫瑰花般色泽的粉红。她翡翠绿色的眼睛依然是又大又圆的，炯炯有神中带着清澈干净，完全不似其本人的狡猾恶劣与诡计多端。

他垂下眼睫，看着被自己抓住的属于女孩的手。

象牙白的肤色和这柔若无骨的触感。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放过我的话，就请把我带去那奥林匹斯圣山之上，让伟大万能的神王宙斯，还有尊贵的诸神——来明辨是非、评判这场无端的纷争吧！”

奶声奶气转化为了清亮悦耳。

名为赫尔墨丝的宙斯与迈亚之女并没有挣脱他的束缚，只是昂首挺胸地站在原地，眼神专注而执著地凝视着自己。

刹那间，阿波罗感觉自己的胸腔内似乎生出了奇怪的回响。

是陌生的，却并不令他讨厌的东西。

更别提赫尔墨丝的存在……本就令人在意。

阿波罗看着这个聪明狡黠的孩子，俊美的脸上还是没有显露情绪。

他放开她纤细的手腕，淡淡地说道：“那就带你去吧。”

让奥林匹斯诸位来见识这新生的欺诈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