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陈霖桐在烘焙房里检查和焙笼里烘烤的观音茶，大牛进来对陈霖桐说：“阿桐哥，外面有个老头说要见你。”

“什么样的老头？”陈霖桐打开一个焙篓的竹盖，查看着里面的茶，头也不抬地问。

“带着两个家丁，好像是叫曹百川。”

“曹老爷子。”陈霖桐感到有些意外，“他来干嘛？”

“曹老爷子是什么人？”大牛好奇地问。

“曹东升的爹，走，出去看看。”陈霖桐和大牛一起向烘焙房外走。

曹百川站在院子里，身后跟着两个家丁，见陈霖桐从烘焙房出来，向陈霖桐双手抱拳，“陈老板好，老朽曹百川，久闻陈老板的大名，特来拜会。”

陈霖桐一抱拳，客气地说：“原来是曹老爷，您是前辈，说到拜会晚辈实在不敢当，请里面坐。”

陈霖桐陪着曹百川走进制茶厂房，来到茶台边，对大牛说：“给曹老爷泡好茶。”

曹百川在旁边椅子坐下，“陈老板不愧是青年俊才，今日一见着实让老朽佩服。”

陈霖桐摆摆手，“不敢当，曹老爷子大驾光临一定是有重要事情吧？”

曹百川客气地说：“老朽今天来，一是要当面谢过陈老板对犬子的救命之恩，犬子无知，以往多有得罪，而陈老板大人不记小人过，把犬子救出来。”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曹百川接着说：“陈老板高价收购茶叶，让利于茶农，令老朽敬服。不过此举也惹怒了众多茶界同行，不知道陈老板考虑过没有？”

陈霖桐点点头，“晚辈知道，这的确是个两难选择，不过晚辈不能因为其他人的意愿而放弃自己的想法。”

“老朽年轻的时候跟陈老板是一样的性格，这也正是老朽欣赏陈老板的地方。惹怒了众多同行，对自己事业的发展不见得是好事，陈老板是否考虑过两全其美的方法？”

“两全其美的方法？”陈霖桐语气中有些怀疑。

曹百川急忙说：“请陈老板相信，老朽今天是怀着诚意而来，绝对没有想冒犯的意思。”

“晚辈知道，谢谢曹老爷的一片诚意，有话您尽管直说。”

“做生意，无论是买卖双方，还是同行，最好是能做到大家都相安无事，以和为贵。陈老板高价收茶无可厚非，老朽想能否划出一个范围，比如以奇卿村为中心，只收购周围十里八村的，这样既能保障六君公司的收购量，也不会影响其它茶庄的生意，陈老板意下如何？”

陈霖桐沉思片刻，点头道：”可以，我们也不可能收购整个安溪的观音茶，周围十里八村的茶园也足以保障六君的销量，晚辈同意老爷子的这个提议。”

曹老爷子没想到陈霖桐这么爽快就答应，意识到陈霖桐不是一般人，心胸宽阔，自己的那个儿子真的跟陈霖桐没法比。

（2）

曹东升和朱师爷在茶叶协会的厅堂里边喝茶边谈论着陈霖桐，曹东升叹了一口气：“哎，真是邪门了，连我们家老爷子也帮着这个陈霖桐，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也许是应了那句老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吧。”朱师爷也有点佩服陈霖桐了。

曹东升瞥了朱师爷一眼，很不高兴地说：“听你话里的意思我好像是个不义之人了？”

“在下可没有这个意思，不过这一次的确让陈霖桐占了上风。另外他现在不收外面的茶了，那些茶庄与他也相安无事了。”

“这些都是老爷子的主意，我就奇怪了，他怎么就会听老爷子的话？”

朱师爷拿起孟公壶斟上茶，“在安溪那个人敢不给老爷子面子。”

曹东升端起若深杯一饮而尽，“老爷子一再叮嘱不许再跟陈霖桐发生冲突，他娘的，就这样饶了这个小子，真是有点不甘心。”

朱师爷眼珠一转，心里又有主意，“会长不便于出面，可以让官府出面去找陈霖桐的麻烦，至少也可以给您出出气。”

“怎么让官府找他的麻烦？”曹东升迫不及待地问。

“您怎么忘记了，陈霖桐的霜后观音不是茶王吗，这么好的茶怎么也得向宫里进贡吧。一旦把他的霜后观音定为贡茶了，六君茶场的那些好茶就不能随便卖了，就会让他损失一大笔银子。”

曹东升点点头，“不错，这样的确可以让他损失不少钱，你马上去趟茶庄，孙掌柜买的霜后观音好像还有点，你去拿一罐过来。”

朱师爷又叮嘱道：“不过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外面人知道，否则黑虎帮的人再找少爷的麻烦。”

“官府的事跟咱们没有关系，你快点去吧。”

朱师爷从宝顺茶庄拿来霜后观音，马上跟曹东升一起赶到县衙后堂内，让唐师爷向赵县令通报来送今年得了茶王的霜后观音茶。

赵县令刚抽过了一锅大烟，精神头不错，让唐师爷把曹东升领进来。

曹东升把带来的陶制茶罐放在赵县令身边的茶几上，“大人好，这是今年得了茶王的铁观音，请大人品尝一下。”

赵县令左手拿着鼻烟壶，右手捏着鼻烟放在鼻子上用力吸了两下，然后瞥了一眼茶几上的陶制茶罐，“曹会长，这茶叫什么来着？”

“回大人，叫霜后观音，这是咱们安溪今年斗茶评出的茶王。”

“这茶真的有你说得那么好？”赵县令一脸不屑地问。

“小的怎敢欺骗大人，请大人泡一壶品尝一下就知道了。”

赵县令抬手向唐师爷示意，“泡一杯让本县品尝品尝。”

唐师爷急忙向旁边招了一下手，一个丫鬟端着茶盘走过来，茶盘上是一套精致的功夫茶具，将茶盘放在赵县令身边的茶几上，开始熟练地冲泡霜后观音。将茶冲泡好后，丫鬟双手端着若深杯递给赵县令。

赵县令端着杯子靠近鼻子闻了闻，“嗯，够香……”轻轻呷了一口，闭上眼睛，两个干瘦的腮帮子鼓了两下，随后喉结动了动，连声说，“不错，很不错，韵味十足，果然是好茶，卢仝有诗云，‘七碗吃不得也’，这霜后观音本县只吃了一口，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真是不得了。”

曹东升趁机说：“这么好的铁观音如果不献给皇上和太后老佛爷实在是可惜。”

赵县令点点头，“本县得亲自去这个六君茶场查看一下，献给皇上的东西可不能有丝毫的马虎。”

“小的愿陪大人前往六君茶厂。”

赵县令摆摆手,“你就不用去了，本县带几个人前往就行，唐师爷，备轿。”

“大人这就要去六君茶厂？”唐师爷急忙问。

“宜早不宜晚，刚好今天没事，就去转转。”

唐师爷急忙说：“大人，六君茶厂在内安溪，离县城四五十里地，今天去有点晚了。”

“那就明天去？”赵县令用商量的口吻说。

唐师爷点头说：“明天一早出发最合适。”

“好，那就明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