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意脸色涨红,眼睁睁看着黑手夺走孩子。
村长目露得逞,抱着孩子桀桀怪笑,冰冷的目光划过她脸颊,毫无感情道:“阿意,你不是想要自由吗?我成全你。”
巨手力道加重,阿意身子悬在半空中。
胸口不断受魔气渗入,体内灵力堵塞,全然无反击之能。
身为花溟村的圣女,她会的可不仅仅是剑术。
唇瓣蠕动,一串咒语吐出,只见村长身后猝然亮起一个猩红色的阵盘,电光火石见,一把散发着烈焰的长剑贯穿他身体。
村长不可置信地瞪着眸子,僵硬地低头看着贯穿自己身体的长剑,五脏六腑受烈焰灼烧,痛得他当场跪地,面目扭曲狰狞,宛如夜叉临世。
巨手失去力量支撑,阿意微微一动,便挣脱束缚。
她不敢给自己喘息的时间,怕给村长反击的机会,抓起身侧的剑簪,手腕翻转间甩出两道剑光。
村长皱眉,不得已扔出孩子,撩起斗篷消失原地。
阿意踉跄上前,抱住孩子就地滚了几圈。
“阿意,倒是我小瞧你了。”
村长立于空中,眼神睥睨,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身体的灼烧感已被他抚去,魔气再次充盈他全身。
阿意擦了擦嘴角,冷笑道:“村长不知道的多了去了。阿意属实没想到,往日为花溟村鞠躬尽瘁的村长,会勾结魔族,就是不知,花溟村有何能得魔族觊觎的。”
漆黑的瞳孔无声盯着阿意怀中的孩子,半晌喟叹一声,周身魔气大涨,蜂拥而出,瞬息裹住整个花溟村,随之而起的是花溟村村民的惨叫声。
阿意脸色微变。
他享受似得昂起头,大张双手,幽幽叹出一句:“不重要了,既然我注定得不到,就毁了吧。”
远处,幽暗的火焰在肆意的燃烧,冲天的火光中可见村民四处逃窜的身影,他们施展不出灵力,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被困在火焰中,逃不出去。
惨叫声刺激着阿意的神经,她双目冲红,愤恨地瞪着村长,剑簪在她手中越握越紧,周身灵力疯涨,以她为中心形成一个气旋。
村长如俯视蝼蚁般望着她,对此行的目的仍旧抱有一丝期许。他抬起干裂的手掌,指着她怀里的孩子,道:“阿意,只要你把这个孩子给我,我就放过花溟村。”
阿意算是看明白了,村长的目标是这个孩子,这么看,她更不可能把孩子交出去。
这个孩子是以她心头血为引,吸纳天地灵气诞生的,心灵纯净,像一块无暇的白玉,蕴含着最纯粹的灵力,若究其根源,她算得上是这个孩子的阿妈。
魔族想要这个孩子,无非是看上他纯粹的灵力。花溟村世代受村长统领,到了阿意这代圣女,出现不可控现象,魔族这才暴露身份。
她既为圣女,便不可能看着花溟村全村造此劫难。
阿意爆呵一声,聚起强大的灵气,冲破修为的桎梏,提剑冲向他。
权杖与剑簪接触,迸发出刺目的光芒。
村长根本没把她的反抗放在眼里,以逗弄的姿态戏耍她,来来回回十多招后,直接一掌震飞她。
他看准时机,眼疾手快夺过她怀里的孩子。
阿意灵脉被震碎,身体止不住痉挛,痛得她蜷缩一团,苍白的小脸布满冷汗。
孩子似有所应,被村长抓到后就哇哇大哭。
“孩……子……”
阿意自顾不暇,一口鲜血涌上喉间,猛地呕出来。
胸口的魔气顺着伤口渗入她的灵脉,两股气息在体内斗争,搅得五脏六腑都缩在一起。
“阿姐!”
听到熟悉的声音,阿意睁大双眼,死死盯着那道身影,怒喝道:“滚!”
阿妄面色僵住,紧紧咬住下唇,不顾她的劝阻拎着剑挡在她身前。
小小的身躯肉眼可见在颤栗,明明怕得要死,还要装出一副不屈的模样挡在她面前。
阿意目眦欲裂,怒吼着让他滚。
村长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眼神若有所思,对孩子的啼哭声充耳不闻,指尖萦绕着魔气,唇间泄出桀桀怪笑。
“阿意,你的弱点暴露了。”
霎时,漫天魔气冲向阿妄,在他惊慌失措的目光下,掀飞他手中的长剑,猛地擒住他脆弱的脖颈,窒息感如潮水般上涨。
“不要!”
阿意挣扎着,身体的绞痛让她动弹一分便疼上万分。
圣女纯粹的灵体被魔气浸染,纯洁雪亮的眸子漫上郁气,眼尾渐渐露出一抹猩红,污浊的白裙点缀着朵朵雪梅,身体下方猝然亮起一个血红的法阵。
法阵光芒盖过魔气,空气中隐约可闻怨灵哀嚎。
“这是什么?”
阿意低垂脑袋,发丝掩盖住她的神情,脚步轻轻一踏,血红光芒大盛,白裙无风自起,那吹起的碎发下,露出一双鸳鸯重瞳,一黑一红,极致妖冶鬼魅。
她宛如一只提线木偶,僵硬地抬起下巴,两颊的血山茶花纹暴露在视线下。右手轻轻上抬,剑簪便“嗖”的飞回她手中。娇俏的脸蛋似笑非笑,堪比笑哭鬼,好不滑稽可怖。
村长心底生出一股恐惧,没由来的觉得阿意很可怕。
畏惧的念头一闪而过,杀意充斥双眼,他狠狠攥住阿妄的脖颈,一边操控魔气攻击阿意。
那些魔气触碰到她身上血红的气息,瞬息间消散无踪,而她没有被影响到一丝一毫,不紧不慢地走向他。
村长慌了神,毫无察觉到头顶上出现的血红法阵。
“呃!”
重力感突如其来,仿佛有一座巨山压下,将他重重按在地上。
阿妄趁机挣脱,余光留意到下坠的孩子,咬牙扑过去抓住,以自己做肉垫。
村长动弹不得,震惊地看着阿意:“你做了什么?”
阿意歪着头,鸳鸯眼冰冷无情,抬手扼住他脖子,力道一点点缩紧。
重瞳倒映出他因惊恐而扭曲的面孔。
这样的阿意让人感到陌生,甚至生出一股畏惧感。
“阿姐!”
阿妄远远唤她,看不到他的阿姐回头嫣然一笑,脚底顿生寒凉。
那不是他的阿姐……
阿意面无表情、干脆利落地扭断村长的脖子吗,手掌张开,他便如薄纸般掉落,面容狰狞不甘。
莲步轻转,她侧过身,半边血山茶花纹露出,红色重瞳冷漠地盯着阿妄,随即落到他怀里的孩子。
阿妄下意识后退,抱紧孩子转身就跑。
阿姐她,想杀了他们!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疯长,眼眸漫上泪水,倾泻而出。
他抱着孩子拼命地跑,拼命地跑,摔倒了也要爬起来继续跑。
细细银丝缠住他裸露在外的脚踝,轻轻一扯,他便倒地不起。
阿意漫不经心地收着银丝,血色灵气化成一柄长剑,抵在阿妄喉间。
孩子看到她,哇的一下大哭起来。
她几不可察蹙起眉头,视线慢慢看向孩子,黑色重瞳忽明忽暗。她抬手摁住太阳穴,唇瓣紧抿,露出痛苦的神色。
有什么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阿姐!”
阿意睁大双眼,左眼里的黑色重瞳消退,意识恢复一丝清明。
她眨了眨眼,看到银丝束缚阿妄的四肢,血色长剑抵在他咽喉处。
“阿……妄?”
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痛苦地捂着脑袋蹲下,脑海里有个声音在蛊惑她下手。
‘杀了他,杀了他们,这样你就自由了。’
‘杀了他们……’
“不!不行!”
阿意挣扎着,眼眸中瞳孔若隐若现,须臾,她放下手,鸳鸯重瞳眼死寂沉沉,收回银丝折身离开。
阿妄获得自由,抱起孩子冲她喊道:“阿姐,你要去哪里!”
阿意不答,身影渐行渐远,大片大片忽然聚拢过来,遮住她的背影。
江拂瑛沉默,抬眼望着远处花溟村被烧为灰烬,阿妄失神地跌坐地上,梦境在此处戛然而止。
那原本消失的阿意再次出现,这次,江拂瑛发现她能看到自己。
阿意一如初见时那般灵动美好,一袭白裙仙气飘飘,目光带着悲悯众人的温柔。
江拂瑛:“是你拉我入梦的?”
阿意颔首,伸手挥去梦境,笑得温柔解意:“不错,在你们被拉入深渊前,我将你拉入这里。”
“什么意思?”
“村长勾结魔族,在我孕育下一代圣女时趁我虚弱欲夺孩子,我受魔气侵蚀无法使用全部灵力,逼不得已用了血祭阵法。”
血祭乃至阴至邪之阵,她用此阵,无异与魔鬼做交换,献祭自己的肉身和灵魂去换取那一丝的机会。
万幸她成功了,花溟村得救,她也算不辱圣女的使命。
可她不甘啊,她用自己的性命去拯救他们,那覃桉呢?覃桉知道她死了会怎么样?会疯吧!她深知覃桉的性子,正因为知道,她才会不甘心。她这一辈子都在为花溟村活着,身上的使命压得她喘不过气,好不容易遇到覃桉,而她却不能和他相守。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这些不甘、委屈和绝望笼罩她,在心底滋生出一个恶魔,恶魔冲破血祭阵法的束缚,冲破身体的束缚,逃离了这具身躯,潜入溟海深处。
江拂瑛听得一知半解:“这是何意?”
阿意笑容苍白无力,幽幽一叹,道:“人有执念,我亦然。执念有善恶之分,我便是那善,先前将你们卷入幻境的是那恶。恶的我因不甘而生,滞留世间不愿离去,为祸花溟村,善的我无法出手,一直在等待有缘人出现。”
指尖在虚空一点,破开一面水镜,镜中赫然是沈熙禾的脸。
她目光深邃望着沈熙禾,眼神有些疑惑,怔怔开口:“我需要一个气运强大的人帮助我,本来我属意她的,可我观她面相心境,发现她并不是表面上展现的那种人……真是奇怪,身负强大气运的人,为何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