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片中的女主演其实就是常母,周应淮心里越来越觉得奇怪。影片莫非是真实发生过的?可是常默明明是独生子,从没听说过他还有个姐姐啊。
莫不是又是妖魔鬼怪的幻术,为什么要让他看些?
心里千回百转,一阵阵冷风吹来,周应淮后背却都湿透了,他被困在这儿,没有一点反抗能力。
影片还在继续放映,周应淮看着妈妈的肚子越来越大,奶奶和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整天呆在一起,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爸爸天天喝酒,醉醺醺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小女孩踮着脚在厨房烧火切菜做饭。
一股不详的气息笼罩在这个家,将每个人的脸色都映衬的青白可怖。
妈妈肚子里的孩子应该只有一个多月就出事了,她却脸上一点儿笑意也无。她现在肚子大的出奇,却拖着笨重的身子杀了一只鸡。
小女孩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肉末了,她吞了吞口水,懂事的接过菜刀:“妈,还是让我来吧。”
这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农村,用的还不是燃气灶,都是从外面捡的柴火,有得还没有干透,塞进锅灶里会出来浓浓的烟,妈妈的眼睛被熏出来了眼泪。
她拿稳了菜刀,没顺势给小女儿:“你出去玩吧,妈不累。”
妈妈执意如此,小女孩没有听她的话出去玩,而是蹲在锅灶前面沉默的烧起了柴火。火舌一下下的舔出来,像是要把她也一起吞噬。
终于做好了饭,爸爸扛着锄头,摇摇晃晃的从外面回来,漫天的云霞像是火一样红,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明天又是个大晴天。
十月怀胎,从影片开始到现在,明明最多不过几个月,奶奶却一下子干瘪了下去,凹陷的眼睛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窟窿,没有一点光亮。妈妈沉默着盛了饭,今天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她做了好几个菜,其中还有个现杀的鸡。
妈妈把两个鸡腿都夹给了小女孩,小女孩愣了一下,随机畏惧地看向奶奶。
僵尸似的风干了的脸很重的皱了一下眉毛,恶狠狠的瞪了一下妈妈,妈妈哀求道:“娘,就给盼儿吃一回吧,她长这么大,还没吃什么好东西呢。”
奶奶没再瞪她,目光回到自己的饭碗里哼哼道:“一个丫头片子,赔钱货罢了,吃这么好做什么……”
爸爸像是一头埋头苦吃的猪,除了吃饭睡觉,是诸事不管的。
小女孩怯怯的咬了一口鸡腿,农村人没有什么烹饪技巧,煮熟能吃就行,就这样,她还是觉得很满足。妈妈对她可真好,她以后一定会很孝顺,考上大学接妈妈到大城市,去过好日子。
天色渐渐暗下来,昏暗的灯光闪着,一家人沉默的吃着饭,吃完了小女孩自觉要收拾碗筷,妈妈忙止住她:“盼儿,今天是你生日,你快去歇着吧。”
“生日,那是什么?”她从来没有过过生日。
妈妈眼里似乎有泪光:“就是你出生的日子,一年中只有一天,在这一天过得开心,一年中都会过得开心。”
小女孩眼睛一亮:“我今天特别开心,那我今年都会特别开心啦!对不对?”
妈妈点了点头:“对。”
小女孩便乖乖的去床上躺着了。
妈妈抹了一把眼泪,其实她哪里记得小女孩的生日,那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受难日,她鬼门关回来一趟生的孩子,却是个女儿,这也是她这几年悲惨生活的源头。
婆婆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丈夫倒还是原来那个样子一样,没说什么,只知道吃了就睡。村里人的嘲笑让她常常在夜里流泪。
自己怎么就那么命苦呢?为什么就生下来的是个女儿呢?
她沉默的把碗筷洗好,丈夫已经出去了,不知道又去哪里鬼混,厨房里的灯比客厅的更昏黄,那亮光还不如菜刀闪耀的光更动人心魄。
周应淮有种不好的预感,听说孕妇都很容易抑郁,看到妈妈的处境和对女儿反常的好,还一直盯着磨得锋利的菜刀。这不会是想要全家人同归于尽吗?
一声冷笑传来,是女人的声音,周应淮头无法转头,只能余光看到,旁边本应该是周霜霜的座位上多了一个女人。
感觉周围更冷了。
电影中的夜色更浓了,爸爸还没有回来,妈妈在小院子里看着,奶奶正在磨刀。
刚才的猜想全部被推翻,这婆媳俩到底想干什么?
接下来的画面给周应淮带来了极大的心理伤害,也幸亏这电影不用守广电的规矩,否则根本过不了审核。
太凄惨了。
妈妈死死抱着小女孩,用手捂住她的嘴,奶奶手中的刀在肌肤上游走,生生扯下来一大块人皮。
小女孩根本没咽气,痛苦的哀嚎:“妈!妈!”
妈妈眼睛湿润,却还是死死按住她:“盼儿,这辈子是妈对不起你,你下辈子投个好胎,再也别托生成个女娃儿,没有香火,妈要被村里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了,你别怪妈,妈也是没办法了……”
奶奶像个一吹就倒的窟窿架子,动作却带着种快意的残忍:“小心点,血别溅到被子上,还要等着冬天盖得。”
这场惨无人道的暴行持续了很久,一直到那女孩儿完全晕了过去,奶奶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已经完全没有气了,才放心的撒开手。
妈妈却还是呆呆的,她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痛,只是剥皮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女孩儿是活生生疼死的。
她又想起了女儿的乖巧懂事,是这个家唯一心疼她的人,可她偏偏是个女娃!
她能怎办呢?她能怎么办呢?
这是村头王婆子的偏方,虐杀前头的女儿,肚子里这个知道了,女胎就不敢来了。
她没办法的,她也是被逼的啊!
丈夫适时的回来了,他看见妻子怀里还搂着一个血肉模糊的怪物,也没放在心上。他向来是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
“都弄好了,就赶紧处理干净,都是血,怪瘆人的。”
女人忙爬起来开始动作,丈夫就是她的天,未出生的儿子就是她的地,当牛做马是她的本分,是她的职责,是她的义务,也是她的荣幸。
影片放完了,周应淮身上的禁制也被解开,他喉咙不适,干呕起来。
他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么血腥的画面。
“太疯狂了……”他低声道。
旁边的女人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我也觉得。”
周应淮停止干呕,转过头来看她。他看到女人的全貌,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神情端庄不可侵犯。
周应淮从她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森森鬼气,可她明显不是个正派人,夹杂着属于戈婕的气味。就像王秋元、姬女士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把他困在这里看一场血肉模糊的限制级电影。
他问:“你是人是鬼?你究竟想做什么?”
女人笑意不达眼底:“你不是知道了吗?请你看的这个结局怎么样,情节很动人吧?”
动人个鬼啊,幸好中午饭消化掉了,晚饭还没来及吃,要不然可不是干呕,而是实打实的吐出来了。
被剥了人皮虐待致死的小女孩盼儿,周应淮突然联想到假冒邓柳思的画皮鬼。
她不就是没有自己的皮吗?
周应淮声音带了颤意:“邓柳思不会就是盼儿吧?”
女人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还没有蠢到家嘛。”她脸色一变,又露出来了审视的目光:“很可笑吧?就算遭到了那样的对待,还是想回去和妈妈弟弟在一起,甚至心甘情愿成为弟弟向上爬的垫脚石。”
周应淮没说话,他总有种感觉,他说错一个字,这女人就要痛下杀手。
女人幽幽的盯着他:“为什么不说话?哦,我忘了,你也是个男人,肯定不能理解这种痛苦的吧?让我猜猜,你是不是现在还在心里骂她傻,弱智,没脑子?”
她越靠越近,纤细的手放上了周应淮的脖颈,周应淮感到那手虽然瘦弱,但蕴含的力量可以轻松捏死他。
他到底该说什么啊,这疯女人又想听他说什么?
周应淮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阵又一阵摇晃,他睁开眼来,发现自己还在电影院,背后的汗水却是真实存在的,提醒着他刚发生的一切。
周霜霜看着他:“怎么回事啊,看个电影都能睡着。咦,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周应淮还有些恍惚,是梦吗?
当然不是,他见了那么多鬼,这个虽然人鬼不知,但明显不是虚幻的梦中发生的。
周应淮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勉强笑了一下:“没什么,做了个噩梦而已。”
周霜霜素来没心没肺的,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听周应淮这么说,她转过脸去,又专心致志的观看电影。影片才放到一半,果然是周应淮以为周霜霜会喜欢的那种爱情轻喜剧。
他叹了口气,周霜霜这是又救了他一次。
这种电影对他完全没有吸引力,周应淮低下头打开手机。
一条新闻闯进手机屏幕:
我市知名青年企业家大闹医院,扬言要买下救护车,后入院治疗经医生诊断,因受重大刺激,患有精神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