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知道了, 怎么能让你以身犯险?”魏阶说这话时,抬手轻轻将她肩上垂落下的发丝拂到她身后。www.mengyuanshucheng.com
饶是猜到是这么个结果,可真听他说出来时,顾绵的心还是猛地跳了一下。
“你……”
看出她的犹疑, 魏阶温和地笑了一下:“别担心, 罗驰没事。不过行凶的人, 我没有让他们留活口。”
他顿了一下,忽又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行事太过狠厉了些?”
顾绵微怔,而后便释然地笑了:“你若是不论什么事情都仁爱, 恐怕今日也不能这般与我说话了吧?”
魏阶于是笑了出来:“什么都瞒不住你, 偏要让你知道个清楚才行。”
顾绵笑弯了眼睛:“那可不。”
说笑过了, 他所做的种种也便再一次在顾绵心里清晰起来。
能将平国公府的境况掌握手中,又在周氏的计划甫一开始便为她清扫了干净。即便她有周流, 根本不怕那些所谓的阴谋,可魏阶仍不给心怀叵测之人一丝接尽她的机会。
顾绵沉下心来, 静静地望着他。
那目光里分明有隐隐的热烈,让魏阶在触及的一瞬便忽地紧张起来。
“怎么……这么看着我?”
“魏阶,谢谢你。”
在她以为自己的人生注定是孑然一人的时候,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 就算自己身体尚未痊愈,仍旧以各种方法保护着她。
纵然他们之间有过误会, 可却心照不宣地将那些往事揭过。
能得一人如此理解与照顾,她又怎能不感念?
魏阶便也静静地望着她,末了, 将她拥入怀中。
顾绵靠在他的怀里,甚至隐隐能听到他的心跳。她于是脸上又烧了起来,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良久,好像时光都在此变得慢了下来。
直到顾绵又想起了围猎那事来,她才开口问道:“圣上说要去幽州的猎场,果真有此事?”
“大半是定了的,不过你是女眷,若不去,也无妨的。”魏阶自然不很想让她跟着去。
一来这围猎是不是圣上的试探尚不清楚,二来,上京之中他还有些把握,幽州的猎场却并没有多少是他们的人。
这般情况,魏阶自然是不想让她深陷其中的。
顾绵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只是她既打定了主意与魏阶一起,便也断然不会躲在他身后只享受着他的庇护。
她与魏阶一样,都是深陷泥潭之中,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得已挣扎出来,那些孤独的只能自己努力活着的日子顾绵也曾经历过,她既来了这,便再不会让魏阶那样。
“我才说了,总要与你一起,你便又要舍下我。”
“幽州不比上京,我不敢赌。”他向来习惯于将一切都握在手中。
可顾绵不然。若有半数的把握,她便也要试一把。
她一路从青州来到上京,若事事都要求稳,恐怕会不会死在路上都未可知。
“这可不是在赌。这是我,你的王妃,要陪着你面对所有的风雨。哪怕是死了,我也定要同你在一处。”
顾绵说得坚决,魏阶搂着她的手便更紧了些:“胡说什么?你定要好好的。”
顾绵于是轻哼了一声:“让我好好的,你怎就知道留在京城我就能好?到时你都不在了,若人家针对英王府,我一介弱女子,又该如何是好?”
魏阶闻言就笑了出来:“还是第一次听王妃说自己是‘弱女子’。”
顾绵不服了:“怎么?我不是女子?我若不是弱女子,以前怎么还能让你欺负?”
她本是一时无心说的玩笑话,可提及往事,却是让魏阶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顾绵知他心细,连忙改口:“我也欺负回来了,就算扯平了吧……”
魏阶却忽然侧身,将她抱了满怀。
“终究从前是我做错了。”
他这一时,就像是个委屈的小孩,顾绵微怔,继而抬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以前我也不曾全心地信你,不算你的错。”
她一下一下,轻柔地抚着他的后背:“魏阶,让我和你一起去吧,就算是圣上的试探,有我在,你们也能多些理由啊。”
“理由?”魏阶松开她,脸上难得露出不解。
顾绵狡黠一笑:“比如,王妃身子不舒服,所以我们都不出去狩猎,又比如,你们要是猎不着什么好物,全可以说是我拖了后腿。圣上总不能怪我一个姑娘家不会打猎吧。”
魏阶知道她是安慰他,可却是哭笑不得,他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也太小瞧我与明决了。”
顾绵于是一把抱住他:“那王爷让我也去,瞧瞧王爷的英姿好不好?”
“好,本王准了。”
“王爷真好!”
*
魏琮的消息还是甚准的,重阳过了不几日,圣上便下旨,命诸王公子弟一同到幽州秋猎,以承先辈之传统。
幽州靖山有专为皇室而设的猎场,离上京并不远,出发的时日便定在了九月十六,大约在那里住三日,其间狩猎比武,另有不少安排。
魏阶因有旧疾,原本是可以不去的,但是这么关键的时候,就算魏琮不让他去,他也肯定会去的,于是顾绵也便在列。
除了他们,平国公府自然也少不了,另有其他上京城中青年才俊,浩浩荡荡的也不少人。
其中也有许多是顾绵知道的,只是有两个人出乎她的意料。顾文业要去幽州外,竟然连顾锦和顾绫也要去。
顾铭在太学并不去,原本顾家只顾文业一人陪同前去就可以了,可顾锦和顾绫为什么也去?
她手里的名单是魏阶给她的,顾绵可不信魏阶的人会把这种消息打听错。看来平国公世子和吕姝定亲的消息让顾家震惊不小。这恐怕是还没放弃呢。
要往幽州去三日,且又是这么关键的时候,上京的事情顾绵自然也要安排好。
“你将这封信送到户部侍郎曹大人的府上,务必亲自交给曹小姐。”顾绵将一封封好的信放到佩兰的手上。
“如果曹家的人不让奴婢进去呢?”佩兰虽跟着顾绵还不多时日,但很多情况也已能想到了。
顾绵浅笑:“那你就说你是英王妃的人,谁要是敢拦着就是和英王府过不去。如果有人不怕死,大可以让他们试试。”
“奴婢明白了。”佩兰将信收起,行了礼便出了屋子。
人走了,顾绵转眼又看见正在整理衣服的玉竹,于是便又将她唤了过来。
“王妃去幽州猎场的衣服已差不多收拾好了,王妃要不要看看还缺些什么,奴婢好准备?”
“你准备的我自然放心,无需再看了。不过玉竹,这次你就不用去了,留在府里。”
玉竹没想到顾绵竟是和她说这个,一时间脸上露出不解:“王妃不需要奴婢照顾了吗……”
顾绵一看她那委屈的表情便知她又想岔了:“话不是这么说的。幽州的猎场可不比王府,我是怕你去了受苦。”
“那,王妃带着佩兰去吗?”
“佩兰会些腿脚功夫,她去倒也合适。”
顾绵抬眼瞧着玉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终是憋不住,笑了出来:“你这般委屈是作什么呢?我待你们二人可有差别?这次让她去不让你去,不是嫌弃你,是另有事情要你做。”
“奴婢既然留在上京,还能做什么……”玉竹垂着头,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
顾绵便起身,走到自己的梳妆台前:“这妆台放着的所有东西,你都要替我看好了,我走后,除了你,不能让任何人靠近。”
玉竹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奴婢一人,看着这么重要的东西?”
玉竹也大抵知道那妆台的柜子里放着什么。顾绵嫁妆里最重要的东西和她所有的银票,都放在那个妆台的暗阁里,她原以为,这些东西定是会有王府的侍卫来把守的。
顾绵却非常肯定地点点头:“就是要你守着,才不会让人怀疑。你是我贴身的丫鬟,留在这屋子里,没人会觉得不对。倘若另外调配守卫来,反而惹人怀疑。”
玉竹大概懂了。
顾绵见她还有些犹豫,于是便道:“不带你去幽州并不是不信你,而是此次前去,恐怕非同寻常,我与王爷尚且自身难保,你不会武功,我怎好让你跟着我涉险?”
“奴婢不怕死!”
“这不是什么怕不怕死,”顾绵打断了她的话,“这是值不值得。因这种事情损失了性命,是为不值。”
“奴婢明白了……”玉竹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她一下跪了下去,“奴婢一定会守护好王妃的东西的!”
这小丫头虽然有时单纯了些,可总归心却是真诚。
顾绵将她扶起来:“记住了,若出了你解决不了的事,便跟全福商量,实在不行,也可去曹家,找曹姑娘。除了他俩,谁都不要信。”
“奴婢记住了!”
将这一切都安排了妥当,顾绵坐在妆台前,对着那个放着山河鉴的盒子发呆。
虽不知圣上此次突然要前去幽州是有什么用意,但顾绵总觉得恐怕在幽州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山河鉴的事,她此前就不知该不该告诉魏阶,此刻,那犹疑的心便也开始慢慢地偏移。
平国公府重阳宴会之后,罗载和吕姝的亲事也已不远,皇后虽然没有什么别的大动作,可拉拢朝臣可是一刻未停。
那些人不知魏琮早已暗中与皇后离心,只以为同平国公府搞好了关系,就已是站在了大皇子的一面,是以平国公府之下,纠集的人越来越多。
更为关键的是,顾绵无法确定圣上知不知道这事。倘若圣上也以为那些人是支持魏琮,那魏琮和他们的处境,就有些危险了。
毕竟圣上生病是假,虽年龄渐长,可这几年中再有皇子诞生,历来也不是没有。
假如山河鉴果真除了面镜子还另有作用,是能帮到他们,还是会害了他们呢?
顾绵纠结了多日,终是在启程前往幽州的前夜,下定了决心。
她将木盒盖好,起身带着东西去了魏阶的书房。
这几日秋凉,魏阶便又常咳嗽起来,药虽然一日都未曾断过,可顾绵还是着人往他这放了盆小小的炉火。
屋子里比外头暖了不少,魏阶却仍是披了件长袍。
“这么晚了,怎么突然来我这?”他这几日事情也多,睡得晚,便仍在书房歇着,怕打扰到顾绵,猛一见她来,还有些意外。
顾绵神色比往日凝重了不少,她走过去,将一个木盒放在了魏阶面前。
“魏阶,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她唤他的名字的时候,便是要说的这事是不同寻常的大事。
魏阶将手中的笔放下,起身:“什么事?”
顾绵拽着他的衣服,垂眸:“我说了,你不能怪我。”
魏阶浅笑:“我如何要怪你?明日就要到幽州了,这么晚你还过来,还不睡,可见这是大事,既是大事,你愿意说,我便听着。”
他越是这么包容,顾绵心里越是慌得厉害。
她一下子拉住魏阶的手:“圣上不是一直在找山河鉴吗?”
“你知道山河鉴在哪?”魏阶微惊,他怎么都没想到顾绵要说的事竟然与山河鉴有关。
“我知道,而且,现在你也知道了。”顾绵说着,看向方才她放在案上的那个盒子。
魏阶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在触及木盒的一瞬,他牵着顾绵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一下。
他眉心紧皱,抬起另一只手,将那木盒子轻轻打开。
已经略有些发旧的铜镜静静躺在木盒之中,边缘的云纹在烛光之中仍旧熠熠生辉。镜柄的蝙蝠纹样栩栩如生,当中嵌着的那颗红玛瑙异常夺目。
与他在卷宗上看到的描述,没有任何的差别。
顾绵能感觉到魏阶指尖微微泛凉,而她自己,亦是心跳突然间就快得不能自抑。
“你从前问我是不是认识一个姓岑的人,我认识,而且,那人就是我娘。”
魏阶猛然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相信,而后瞬间又为担心所替代。
“你娘姓岑的事情,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顾绵不知他怎么突然这么紧张,一时间也有些慌了神:“上京,应该只有我那个不成器的爹知道了。秦氏不爱听这些,不知他有没有跟秦氏说起过。”
魏阶握着她的肩膀,听她说完了,才好似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般:“此事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圣上正在暗查岑家后人,我怕若你卷进去,连我都救不了你。”
“我谁都没有说过,我只告诉了你一人。张嬷嬷说这镜子重要,却从未说过原因,我又怕是什么抄家的罪证,也不敢让别人知道。”
“没事的,它在英王府,不会有人能查到的。你去幽州,不要带着它,那里不在我和明决掌控之内。”
“我知道的,我只想告诉你,让你有个准备。魏阶,它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啊?”顾绵实在不明白,不过一面铜镜,为何能让圣上找了这么多年?
作者有话要说:顾绵:王爷让我也去看看王爷的英姿嘛!
魏阶:好,都听王妃的。
遇事不决,撒娇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