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梨衣的黄金瞳令漆黑的夜幕瞬间明亮如白昼,可那原本应该森严如君王的双瞳中竟找不出一丝威慑力。
在绘梨衣那美丽又古奥的双瞳中,满布着的,是恐惧与怯懦。
血清注射过后,她体内身为龙的一部分被暂时压制了下去,可在死侍的利爪即将贯穿路明非的同时,她却又被迫的将她体内的巨龙唤醒,“死亡”的命令被瞬间唤出,下达在阴影中伸出冷手的死侍!
可分明上一秒还在施展究极言灵的绘梨衣却止不住身躯的颤抖——“审判”带来的负荷似乎让她平复下来的状态再度起伏。
可路明非来不及检查绘梨衣的情况,就听见四通八达的巷道中传来数道相叠的沉重呼吸。
路明非环顾四周,就见巷道中的阴影亮起数只赤金色的瞳孔!
三、四、五、六……黑暗中隐藏的死侍竟然超过了十指之数!
路明非在警惕死侍的同时瞥见了在路灯下独立的王将,他将双手抬至腰间,做了个莫名的手势。
于是蛰伏的死侍瞬间疯狂!如野兽般发出共鸣的嘶吼!
这些蒙昧的畜生竟在瞬间成了训练有素的军队!如出膛炮弹般不约而同的冲着路明非与绘梨衣飞扑而来!
路明非眉眼紧皱,于衣衫中抽出那把藏匿的折刀,猛力挥向冲在最前列的死侍。
光影闪过,漆黑的浊血自死侍喉间涌出。
在那死侍飞扑向路明非的瞬间,路明非借助他飞扑的惯性以巧劲划开了它的喉咙。
干脆利落但却极其有效的一击,若是普通人或是血统较低的混血种甚至会在这一击下当场毙命。
可那是死侍!
虽然是未开化的畜生,可在血统上终究是超越临界血线的究极生物。
那死侍声音嘶哑着跌跌撞撞的后退,单手抚住喉间的伤口,那汩汩涌出的浊血竟然在瞬间止住!于是恢复的死侍再度加入突进的军队!
毕竟只是普通的折刀,与校长那柄专为屠龙而铸造的折刀不同,对于死侍的杀伤力极为有限,即使是割喉那种致命的打击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分分钟治愈的小伤。
路明非心中清楚,如今的抵抗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在与死侍对峙的间隙,他已经向楚子航发出了求助的信息。
神圣的低鸣再度自身旁响起,“审判”的领域在绘梨衣出声的瞬间迅速张开,离得最近的几只死侍被尽数波及,审判犹如死神的镰刀将它们完全割裂。
“审判”不愧是为杀戮而生的高阶言灵,路明非手持折刀却无可奈何的死侍在那刀剑般的领域中甚至连一个呼吸的时间也无法坚持。
再度见识到高阶言灵恐怖的杀伤力,路明非心中着实有些震撼。
路明非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身旁的这位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如果她愿意,权与力的权柄她甚至唾手可得。
绘梨衣原本就不是什么软妹子的类型,乌鸦曾和他说过,蛇岐八家都将大小姐当成高高在上的神明,像是执掌“死亡”的女神,固然蛇岐八家以源稚生为大家长,但对于绘梨衣才是蛇岐八家最高战力这一点却是无人质疑。
只是某些时候,她愿意放下权柄,跟着那个没什么气概的衰小孩满世界乱跑。
诡异的沙沙声突兀的响起,明明只是细微的声音,却有着压下包括死侍嘶吼在内的所有杂声的权能。
路明非呼吸一顿,猛然望向路灯下从未挪动脚步的王将。
路灯之下那张公卿面具上竟勾起一弯诡异的笑容,好似那并不是面具之类的死物,而像是王将自身的面庞。
这该死的家伙手持木梆子,摩挲出的沙沙声响诡异像是呜咽,可那是对绘梨衣最致命的打击!
压制全场死侍的死亡领域在瞬间溃败,像是破镜一般的裂痕刹那间布满整片领域。
王将再度摩挲木梆子。
绘梨衣的黄金瞳像是耗尽的油灯,终究熄灭,“审判”的领域土崩瓦解。
忌惮于“审判”的死侍失去了畏惧,再度成了渴求鲜血的猛兽。
绘梨衣跌跌撞撞的跌向墙边,倚靠在粗糙的墙面上滑坐于地,黯淡下去的双瞳中泪水止不住的涌出,原本高挑的身材如今却颤抖着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执掌“死亡”的女神失去了权柄,跌落成了受到惊吓的孩子。
她伸出双手尽力的捂住耳朵想要阻止梆子声的侵蚀。
可那像是直击精神的声音简直无孔不入!只是捂住耳朵又怎能规避?
路明非护在绘梨衣的身前,晃了晃脑袋。
虽然没有绘梨衣那么严重,但他也受了梆子声的影响。
这该死的梆子声在重生过后对他的影响依旧还在,他的视线渐渐模糊,死侍群的赤金色瞳孔在他眼中成了泡沫般的光晕。
这诡异的梆子声类似于某种针对精神的攻击,甚至让他看见了模糊的幻像。
那种突然闯入视野的画面让路明非觉得像是自己的眼睛被某种诡异的力量暴力的剥离,而后被嵌入在另一个人的双瞳中。
他的眼中也不再是东京的黑夜或是虎视眈眈的死侍,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火焰!
数之不清的刀枪剑戟伫立在火海,像是被烧红的铁之森林,在红与黑的光影中,整个世界像是成了铸铁的熔炉,而熔炉中让火焰升腾的竟是如海般的尸身。
远处毫无预兆的传来两道震天撼地的嘶吼!
那是两条巨龙!
从天而降!自地而升!
在天与地的交界处相击出灭世的花火!
于是世间一切都被爆炸产生的白光吞噬!
只剩下白光的世界中再无所有。
不!
还有一道黑影!
他穿着笔挺的黑色西服,手捧白玫瑰,像是出席某人的葬礼,安静独立像是站在世界的尽头。
那是路鸣泽。
他的目光看向自己,口含浅笑。
可明明如此静谧仿若一副旷世奇画的场景中,那个男孩却说出了最为狠绝的话语
“哥哥,我们一起,一起杀了他们。”
“那是我们该夺回的东西。”
“这世间的一切,凡属我们的,我们都要……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