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穆纳河流经新德里,发源自亚穆纳斯特里冰川,最终汇入恒河,是恒河最长的支流。
此时黄昏已近,天空宛若被鲜血染红,河流中泛起白色泡沫,每天从新德里至少有超过三十亿升未经处理的生活污水流入河中, 造成了严重的污染。
最开始,路明非对印度的初印象很好,有热情的朋友,美味的咖喱还有漂亮的红堡,机场旁边的中央商务区还有窗明几净的写字楼大厦,以及富人区内整齐干净的私人别墅群。
然而跨过印度门进入德里旧城,乃至于接近亚穆纳河沿岸时, 路明非的脸色就越来越差——脏乱的街道、拥挤的人流,满街乱跑的牛和一不小心就会踩到的牛粪, 没有红绿灯的马路上所有的车都在不停鸣笛,炎热的城市充斥噪音,再加上被污染过后浑浊得难以置信的河流。
天堂和地狱同时出现在一座城市内,圣洁和污浊集会于宽阔的河流之中,这就是他眼中的印度!
哞!
一头棕色雄性瘤牛轻轻叫了声,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恍然有种遗世独立的孤独感。
路明非蹲在一栋灰白色大厦天台边缘的台阶上,用膝盖和胳膊肘支撑狙击枪,透过瞄准镜盯着在街道上散步的那头公牛,神色紧张。
十分钟前,奇兰发动言灵·先知,将那怪物的准确位置锁定在这条靠近河岸的街道上,但这条街上人流拥挤,即便已经有调查官下令疏散人群,可环境依然十分复杂,那怪物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被锁定, 隐藏在暗处没有现身,只能依靠身边的女孩阿普通过言灵·谛听来侦测对方的具体位置。
为了不让自己的声音影响到阿普, 路明非大气也不敢出,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均匀。
他很清楚,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即使是微不可查的心跳声,在她耳朵里恐怕也像重鼓一样清晰!
“找到了,在那里!”
阿普忽然睁眼,金色光芒一闪而过, 伸手指向了街道上一家正在收摊的冰棍车,摊主是个穿着彩色衬衣的年轻人, 胡子拉碴, 看上去一脸茫然。
“是那个摊主?”
路明非愣了一下。
“不是,在他身边那栋……”
阿普还没说完,路明非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透过瞄准镜, 他清晰地看到在摊主身后街道边沿的下水道里, 涌出一根褐色的枝条, 最开始的时候像是刚播种下去的小树苗,但仅仅是几个眨眼的时间, 就迅速生长,在那摊主背后出现了一株足有一人高的榕树!
啪——
那榕树探出一根尖锐如针的枝条, 在那摊主脖颈上闪电般一刺!
路明非清晰地看到,一滴黑色液体从那刺尖滴落。
哇!
那倒霉的摊主脸色突变,身体像是被电击一样颤抖起来,他猛地弯下腰开始呕吐,脊柱也开始弯曲,像是蜈蚣一样在他后背凸起、左右摆动!
砰!
摊主的脑海炸开,红的白的如破碎的西瓜洒了一地。
路明非面无表情地扣动扳机,接着将枪口对准那株突然出现的榕树——虽然不知道那位次代种级别的怪物具体是个什么样子,但光看尼伯龙根内那如摩天大楼一般高的巨大榕树,也能隐隐猜到这玩意的真身——说不定本质上就是一棵树!
砰!
子弹穿过那摊主的铁罐,将里面的一大团白色冰块打得粉碎,铁质的小车也被穿甲爆破弹给打成了两截,吱吱呀呀地裂开散了架。
可原本出现在那小车后的榕树,却像是从污泥里拔出脚的兔子一样,竟然猛地从下水道里钻了出来,接着化作一团黑色阴影窜了出去,看它逃离的方向,可不就是几百米外的亚穆纳河吗!
哞!
刚才那头棕色的神牛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牛脸惊恐,撒开蹄子狂奔起来,路上甚至接连撞翻了两辆推车。
可那怪物的速度实在太快,眨眼间就追上了可怜的公牛,路过时稍微停了一瞬间。
啪!
公牛的身体颤抖着撞在路边的广告牌上,身体上的肉瘤猛然爆开,化作黑色的肉翅,朝着路边的一道阴影撞了过去。
轰!
公牛狠狠撞在那看似空无一人的墙壁上,整座砖墙轰然倒塌。
与此同时,一个狼狈的身影滚了几圈才站稳,正是利用言灵·冥照躲在那里准备偷袭怪物的记者小姐。
李智敏心有余悸地看了眼那被撞塌的砖墙,刚才如果不是她反应快,现在估计已经变成了那公牛脑袋下的一摊肉泥!
那次代种,竟然拥有随手将人或动物化作死侍的能力!
眼见那发狂的公牛就要朝她冲过来,李智敏的脸色瞬间发白——她最害怕的就是这种体型巨大的动物,尤其是那黑色肉翅,还有发黑的双眼,让她心虚不已。
轰!
一道金光在眼前一闪,变为死侍失去理智的公牛身体猛然一抖。
那颗巨大的牛头直接从嘴巴的位置爆开,两颗被污染的黑色眼球飞了出来,接着重重倒在地上,砸起一团烟尘。
远处的天台顶端,巴雷特重型狙击枪右侧抛出一枚金色弹壳,掉在地上又弹起来,飞出天台边沿,从几十层的高度转着圈急坠下去。
路明非坐在天台顶端,修长的黑色枪管架在膝盖上方,疾风吹起他的黑色短发,明亮的黄金瞳如同老鹰般锐利冷酷,让旁边的女孩阿普几乎看呆了——她一直都佩服拥有强大言灵且名声在外的陆俊,也对喜欢开玩笑没有一点架子的路明非感觉很亲切,但路明非在她心目中的存在感并不像陆俊那样强烈——可现在,她呆呆地看着身旁的青年,忽然在心里想,路明非哥哥也好帅啊!
然而虽然路明非一路救火,保护却远远比破坏艰难。
那次代种怪物一路突破,街道上的路人惊叫着散开,那榕树枯枝如入无人之境,根本没有调查官和执行官能拦住它,全被那家伙随手制造出的死侍怪物给困住手脚。
“罗摩先生,我认为必须要考虑到最坏的情况,请您下令,准备截断亚穆纳河,或者至少从最薄弱的支流将它截断,亚穆纳河最终可是要汇入到下游无数城市,包括我们的圣城瓦拉纳西,最坏的结果是整个恒河流域的圣河都会被污染,那将导致我们难以承担的恐怖后果!”
一名中年调查官焦急地对着电话大吼,他是罗摩家族的成员,也勉强算是罗摩的远方长辈,因此说话就不那么客气。
在他看来,这关系到上亿人的生命安全!
“增援什么时候到?如果让那家伙冲进圣河,那我们干脆全都撞死算了!必要的时候,罗摩,我建议你动用我们的最终武器,即便我们这些人全部死亡,也比最坏的结果要好!”
“别急,我已经请来自秘党的‘s’级混血种赶去,再坚持一下!”
“坚持不住,我们几个拦不住那个怪物!”
轰!
就在这时,调查官的眼前忽然飞过一道金色长虹。
言灵·落日!
河岸边的长街出口,阿玉的身体如拱桥般弓起,手臂拉伸舒展,接着长矛脱手而出,在空中只余下一道暗金色的耀眼弧线。
由于距离过近,几乎是眨眼间,长矛就飞过调查官的头顶,刹那间,一种即将要被穿透的感觉灌注全身,让调查官震撼又激动。
千万要拦住那怪物啊!
阿玉睁大眼睛,她知道自己是最后一道防线,如果她被突破,那怪物进入亚穆纳河就再没有任何阻碍!
轰!
特制的炼金长矛在那怪物身前炸开,轰隆一声,金光炸开,烟尘腾起,巨大的爆炸掀起上千片破碎的锋利碎片,如同十几只破片手雷同时爆炸!
嘶……
凄厉的尖啸声猛然从怪物的口中刺出,阿玉和距离较近的李智敏脸色骤变,捂住耳朵,但尖锐的蜂鸣声还是让她们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指钻入耳朵搅动,脑袋里一阵剧痛,眼前顿时就是一黑。
但那怪物也被阿玉暂时拦在街头,距离河岸也就将将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
远处天台上,路明非双眼中金光绽放,食指扣动扳机,杀意锁定远处那身躯不断伸缩、变形的黑色怪物。
言灵·圣裁!
被路鸣泽赐予的言灵大礼包,在路明非天赋和努力的双重加持下,彻底被他掌握。
在这一刻,路明非连连扣下扳机。
三枪齐发!
轰!轰!轰!
接连三声爆响,人形榕树扭动着身躯,似乎想要躲开,然而那子弹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笔直地朝它飞来。
最后关头,那怪物似乎察觉到自己已经无法闪避,身体突兀的静止在原地。
它的身躯不再是一团不定性的扭动的缠绕在一起的黑色柔软树枝,而是瞬间凝聚起来,化作人形模样,长出了人类的躯干、四肢以及头颅,只是通体呈黑褐色,看上去仿佛榕树成精!
噼啪!
它的手臂瞬间伸长,猛然在身前一抹。
三道火光爆开,路明非接连射出的三颗必杀的子弹,竟然被它甩出的触手直接抽爆!
糟糕!
路明非心里一紧。
自从他掌握言灵·圣裁以来,路鸣泽给他开的这个外挂还从来没有失效过,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有人竟然能在子弹命中前就将子弹抽爆的。
就算是‘a’级混血种,也没有这样的反应速度和力量!
这怪物似乎有两种形态,当它身处那种不定性的如同电影毒液里的那种外星怪物状态时,速度极快,很难拦阻。
可当它身躯凝固化为人形时,却又掌握着更加可怕的力量,虽然速度慢下来,当威胁感和压迫感却直线上升!
此刻。
宛如被炸弹轰炸过的街道中间,烟雾散开,露出了一个面容怪异的中年男人的身影,他的五官俱全,眼睛、鼻子、嘴巴都有,可聚合在一起却让人感觉到明显的恐怖谷效应,像是拙劣的手工制品随意啮合在一起似的!
从尼伯龙根通道中潜入现实世界的怪物,终于现出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