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内,客厅。
之前还贴在沙发后面的巨幅梵天神像已经被撕碎,换上了一张诡异莫名的榕树画像,灰褐色的枝丫宛如魔鬼的爪牙,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氛染透整个客厅,浓郁的血腥味让这里如屠宰场。
巴贾吉先生脸色灰败地坐在沙发上,脸色难看地注视着地板上倒下的三具尸体。
其中两具是一男一女,这对男女抱在一起,身上有着明显的两道伤痕,肚子都被剖开,脖子也歪斜着,看样子颈骨已经断裂,但诡异的是,他们两人的身体依旧在微微抽动,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肚子里钻了进去,正在吞食他们的血肉。
另外一具,则是巴贾吉非常熟悉的‘阴影刺客’皮耶尔。
缠满绷带的男人此刻跪倒在地上,脸上的绷带散落,露出一张被火焰烧伤后留下狰狞伤疤的脸。
皮耶尔睁大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色彩,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融入阴影,就被一条粗大的黑色榕树纸条贯穿心脏。
鲜血从他的脚下汩汩流出,一直蔓延到巴贾吉的脚下。
顺着落地窗的倒影往外看,十几位身穿黑色西装的保镖,七零八落地倒在外面的草坪上,鲜血染红了草坪,又接着流入澄净的泳池里,将原本透明的池水染红,宛如地狱一般恐怖。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巴贾吉脸色阴沉地问。
“我想要做的事情,很伟大,很了不起,是那种像你这样的黑心商人永远不会理解的东西。”
一个身穿白色西装、面貌英俊的男人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缓缓说道。
拉姆转过头,盯着巴贾吉:
“你的儿子被‘湿婆’伙同外来混血种杀死,你难道不愤怒吗?你给‘湿婆’每年贡献那么多钱,可他们却当着你的面害死你的儿子,还袒护那个可恶的凶手,你难道不想复仇吗?”
“你是谁?你想帮我复仇?”
“我来自‘夜叉’,你知道夜叉吗?”拉姆没有理会巴贾吉恐惧的眼神,自顾自说道,“夜叉有着鬼的容貌,但却有神的心灵,它们不惧强权,飞行在夜空中,用自己的力量惩罚恶人,帮助那些受苦的人去战胜那些真正残暴的厉鬼。”
“你直说吧,需要我做什么?”巴贾吉的声音颤抖,“我有钱,我有人脉,可以帮助你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你说啊,只要是我能做的……”
“你肯定想复仇吧。”拉姆盯着巴贾吉,“我不要你的钱,只要你完成一个简单的仪式,你就可以惩罚那些害死你儿子的人,改变这个荒唐的世界,怎么样?”
“好,这个仪式需要多少钱?要多少人?”巴贾吉问,“我有钱,我可以给你上千万卢比,外面的贱民要多少有多少,就算是婆罗门刹帝利女人我也能给你弄来!”
“不,这个仪式只有你才能举行。”拉姆说,“只有你。”
“我会死吗?”
“不,你不会。”
拉姆轻声说,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像是魔鬼的低语。
“仪式完成后,你会重生,你会和你最爱的儿子还有家人永远在一起。”
然而,巴贾吉却并未像他想的那样激动起来,反而脸色惨白地大吼道:
“放你妈的屁!你当我是傻子吗?重生你妈的大头鬼,狗屁夜叉,狗屁仪式!要我为了一个脑残的儿子去送死吗?你当我真的傻不成?你以为弄死几个混血种就显得自己很厉害?你根本不清楚‘毗湿奴’和‘湿婆’有多么大的能量!你会死的!你会死得比这些人更惨!”
拉姆的眼神缓缓阴沉下来。
这还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二次失算。
第一次失算的时候,他还在给孟买的伊斯梅尔少爷当司机。
一个昏沉的夜晚,少爷酒醉开车撞死了他喜欢的女孩,可他却并未声张,反而主动帮少爷掩盖了证据,然后开车逃离。
而那时,那女孩还活着,还在喘气,嘴里不断吐出血沫。
但他依然离开了。
那时在他看来,作为奴仆为主人分忧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虽然也在为喜欢女孩的死而伤心,但更多的,却是履行了自己仆人职责的喜悦。
然而第二天,伊斯梅尔少爷把他叫到房间里让他为自己顶罪的时候,他彻底绝望了——尤其是,那张合同上,甚至还有他家里十几口人的共同签名,证明他是个品行不端的仆人,是一个疯狂的贱民。
但他依然没有反抗,而是默默签下自己的名字。
然而最终,那个被撞死的女孩,倒在街上痛苦喘息的女孩死去,却始终没有人报案。
一个死在街头的贱民女孩,就那样无声无息的死去了——根本无人在乎,也没人报警。他所签下的认罪书,也就成了一张废纸。
从那时候开始,拉姆就意识到,不是他有问题,而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他认识一个同村的朋友,那大概也是他唯一的朋友,奇兰。
他知道奇兰凭借自己的能力离开村子,摆脱了原来的家庭,甚至还获得了出国留学的资格——去了民主、自由的国度,那里没有种姓制度,没有不能直视主人的贱民,也没有把家人当作奴隶和猪狗看待的父母和亲人。
“或许,我也可以选择不一样的路?”
拉姆经常在深夜里,回想起那天晚上伊斯梅尔少爷猛踩油门撞向那个穿着红色纱丽少女的景象。
他总是想,如果那天我能坚持一下,不让醉酒的伊斯梅尔少爷开车,如果我那个时候能转动一下方向盘,如果当时我能立刻下车把她送进医院,或许她现在还活着,拉姆总是这样想,重复不停地想,着魔一样的想,那天晚上的一念之差,不仅害死了他喜欢的女孩,也毁掉了他的人生。
但是,作为贱民和仆人的他,能违抗伊斯梅尔少爷的命令吗?他能像普通人一样谈恋爱吗?没有车没有房也没有存款,他拿什么来办婚礼?拿什么来保护他喜欢的女孩?
错的不是他,而是这个世界!
他不再想什么恪守本分就能下辈子转世到更好命的狗屁教义,也不再想什么仆人主人,他要做自己命运的主人!
金钱、财富、女人、权力,他这辈子就要!
想通这一切之后,拉姆下定决心,要改变这一切——从那天开始,他整个人焕然一新,开始努力了解伊斯梅尔少爷的家族,了解他们的生意,了解他们圈子里的规则和处事方式,包括和成为混血种的奇兰保持朋友关系,像是一只贪婪的寄生虫,活在阴影里,暗暗攫取主人的财富。
当有一天再次见到朋友奇兰时,听到奇兰提出是不是可以建立一个组织,来惩罚那些做了坏事却得不到应有下场的坏人时,拉姆非常激动,这也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完全蜕变。
先策划制造一场车祸,撞向伊斯梅尔少爷,然后站在还没断气的少爷面前,冷冷地注视着他,用皮鞋踩着少爷的脸直到他断气——昔日低贱卑微只会低声下气露出笑容的仆人司机,在那一刻,却仿佛成了整个世界的主人!
为了与过去决裂,他花费十万卢比,雇佣了一位流落在街头的‘贱民’杀手暗地里潜入他曾经出生的村子,杀掉了那些将他视为猪狗和工具的所谓‘家人’,可笑的是,曾经小时候的他被父亲赶到猪圈里和猪抢食,可十万卢比对现在的他而言,只不过是一顿饭钱罢了。
而现在……
拉姆缓缓转身,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原本的血管膨胀,如同发青的枝条,黑色的血液在他体内流动,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可以让他自由支配的神秘的力量。
他看着惊恐的巴贾吉,呵呵笑了起来:
“我早就该想到的,你们这些烂了肚肠的黑心商人,草菅人命欺男霸女已经习以为常,又怎么会真的在意一个所谓的儿子的死活呢?比起一心一意想要为妻子复仇并且保护家人的拉特来,你简直是一条肥胖的蛆虫,连作为祭品的资格都没有!”
巴贾吉脸色铁青,似乎想要逃走,但一股莫名的力量却死死禁锢着他,将他控制在沙发上,他疯狂地扭动身体想要离开,却无能为力,只能发出恐惧的哀嚎。
“还好,愤怒、恐惧、憎恨的这些极端情绪只是次要因素,只要掌握了最关键的炼金法阵,仪式依然可以正常进行。”
拉姆看了沙发上的巴贾吉一眼,冷笑出声。
但他接着脸色却又是一变,看向了别墅外的街道。
原本还熙熙攘攘的热闹街道,此刻竟然已经空无一人。
依靠放大数倍的听觉和视觉还有嗅觉,拉姆能清晰地感觉到,一张死亡的网已经缓缓笼罩而来,方圆数百米内竟然没有一个活人的气息。
“是因为杀死了这个皮耶尔吗?‘毗湿奴’的反应还真快,看来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话音刚落,拉姆的手臂猛然伸长,转眼间跨越几米距离,猛然从巴贾吉那张大的嘴巴里穿刺而入,接着便是鲜血溅出,滴滴拉拉地顺着真皮沙发流下。
拉姆的眼瞳已经变为纯黑色,就连眼白也消失了,如同墨一样深邃漆黑。
“想要改变这一切,就不得不借助外来的力量……反正这个世界迟早都会毁灭,不如由我来开始这一切!”
拉姆喃喃自语,随即收回手,将巴贾吉的尸体拽到身前,扔在了客厅前那几具混血种之间,又将那些保镖的尸体,还有卧室里巴贾吉一家几口人的尸体全都拖出来。
“是时候开始了,伟大的榕树主宰将最终降临这个肮脏世界,让受苦难的人类得到最终的救赎。”
嗖——
仿佛有风呼啸而过。
拉姆顺着声音仰头,却刚好看到了天边飞来一道金色流星。
“白天怎么会有流星?”
他愣了一下,随即脸色骤变。
轰!
那流星的速度陡然增强,以接近五倍音速划破长空,在半空中拉出一道雪白的气流尾焰。
导弹自别墅正上方落下,以拉姆的动态视力,甚至能看到那圆锥型银色弹体上印刻着的密密麻麻如蛛网般的炼金纹路。
“我……”
还没等拉姆爆出一句脏话,那圆锥体弹头已然落下。
下一刻。
金色的光焰漫卷,整栋别墅在轰然巨响中瞬间爆炸,像是被从天而降的巨手给捏爆了的积木玩具,炙热的气流膨胀后将所有玻璃震碎然后挤出后如雨点般落下。
冲击波呈圆形扩散,院子里的泳池里水浪翻滚,草坪上的草丛以放射状向外倒伏。
立柱和房梁在剧烈的震动中倒塌,专门针对混血种的特殊毒气随即开始蔓延。
然而就在另外一个相隔的街区,却只能感受到地面的隐隐震动。
听到远处传来如同烟花绽放的声音,一位穿着纱丽的女士疑惑地转头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发现,她摇摇头,又继续低着头往前走。
路边的摊贩和行人也都一如既往,该吆喝的吆喝,该赶路的赶路。
轰!
嗡……
两位身材纤细,身穿类似肚皮舞娘衣物的女孩手牵着手站在别墅附近,炽烈的黄金瞳发出耀眼的光彩,激烈的爆炸声和气流还未接近她们就化作无形,最后只留下轻盈的蜂鸣声。
言灵·大音希声!
言灵·大象无形!
这是两位来自‘湿婆’的高级执行官,都是血统为‘a’级的混血种,两人是孪生姐妹,专门负责在闹市区行动时消除对普通人的影响。
她们可以控制声波和光线的传递,即使爆炸近在咫尺,也能在她们的控制下化作轻微的震动,宛如在别墅附近的数百米内套上了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消音器和帷幕——她们和塞特娅一样,在由罗摩家族资助的福利院里长大,来自北方邦,当年发现她们能力的时候,罗摩可以说是如获至宝,兴奋了好几天。
十几公里外,黑色越野车内,罗摩注视着平板电脑里传来的爆炸画面,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虽然这话很难听,但像拉姆这样心理扭曲的贱人,怎么可能理解我们‘毗湿奴’作为守护这个国家堡垒,究竟具有什么样的能量?”
罗摩的瞳孔里,暗金色缓缓褪去:“到了这种关键时刻,一些必要的手段,我是不会吝啬的,比起两千五百万人的生命,这点损失不算什么。”
德里,这可是‘毗湿奴’和‘湿婆’的大本营,集中了整个印度几乎所有最强大的混血种,在罗摩家族几十年的经营下,已经变成铁桶一块,任何外部势力包括秘党都难以把手插进来。
最鲜明的例子就是,陆俊和路明非刚下飞机,就被专门的混血种盯上,立刻被罗摩这样的高层锁定位置。
只要调动相应的资源,在大量具备特殊言灵能力的混血种配合下,那绝对可以制造出一张恐怖的天罗地网——而掌控言灵·天演的罗摩,天生就是最优秀的领导者,即使人还没到现场,就已经远距离指挥着‘毗湿奴’和‘湿婆’对暴露位置的拉姆执行了一次精确打击,动用了专门针对混血种的炼金炸弹“梵天之怒”从高空投放。
当然,罗摩并不清楚别墅里的情况:或许皮耶尔和巴贾吉一家人已经死了,但或许他们还活着。
不过,就像罗摩所说,为了两千五百万人的生命,这点损失不算什么。
陆俊轻轻拍掌,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真厉害。”
路明非也笑笑,心里却在想,幸亏当时没和这家伙撕破脸,不然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不过……
陆俊却看向罗摩手中的平板电脑:“或许我们还不应该急着庆祝,别墅内的情况还没确定啊。”
“是吗?”
罗摩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去,却听到手下的调查官在报告:
“罗摩先生,我们的红外探测仪显示,别墅内好像还有高能热量反应,那个怪物……好像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