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在夜里释放着她的魅力,无尽的灯光,霓虹闪烁,绚烂迷离到仿佛一切都是梦幻泡影,那样虚幻不真。
马路边,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慢慢走着,小一点的偶尔会故意落后,然后跳着去踩前面那人的影子,总惹得走在前头的人转过身,表情那样无可奈何。可明明是这样,他们都在笑着,少女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还有另一道清朗的,仿佛纵容和宠溺的笑声。
“有风,你把围巾戴好。”顾谶倒退着走路,是因为在看‘身后’的人。
夏弥目光狡黠,像是在找恶作剧偷袭的机会的小孩子,“你这么走路,不怕碰到人吗?”
顾谶轻笑一声,“他们肯定会想这是哪家的姑娘疯了,会主动让路。”
“我可不疯。”夏弥秒变淑女,矜持地挽了挽头发,还抛给了前边那人一个做作的媚眼。
顾谶就配合地‘yve’了声,惹得她作势欲打,他便走快了些,总让她扑过来的手落空。
只是再长的路也有尽头,到了尽头便是分别。
前一秒他们在烟火气里碰杯,饮酒笑闹,后一秒便停驻在十字路口,站在人行道前,静静等着红绿灯。
“你这就要走吗?”夏弥手抄在兜里。
顾谶轻轻‘嗯’了声,低头能看到她洁白的颈,发丝拂动,玉色滑向两边的肩,他将围巾给她向里掖了掖。
而夏弥只是在他手掌靠近的时候,有刹那的僵直,但没有躲。
而其实顾谶并不着急,离跟曼施坦因约定好的会合日期还有几天,况且他现在是自由的,即便短暂,也是自由的。
只不过他还记着身边女孩在不久前说过的话,她说不会带自己回家。这是一种奇怪的默契,奇怪到他竟然能读懂。
顾岑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是熟悉而陌生的有力跳动,在他回想的时候,似乎要跳出胸腔。
“那如果我问你,你这次是去做什么事,你也不会说?”因为有围巾遮着嘴巴,所以夏弥的声音有点闷。
风也冷冷的,镜片上是斑斓的灯影,顾谶却抬头看星光,“是一件大家认为少年都会觉得热血,但其实少年只感到沉重和哀伤的事情。”
夏弥抬头,虚着眼看他,“出国一趟,果然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喔。”
“怎么了?”
“灌了一肚子过期的洋墨水。”
“……”
顾谶嘴角抽了抽,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她言辞这么犀利这么喜欢拿话堵人的?
“手机给我。”夏弥忽然道。
“嗯?”顾谶虽然疑惑,但还是递过去。
“存一下号码。”夏弥白他一眼。
“噢。”顾谶低头笑着。
夏弥拿着手机按了会儿,又懊恼般拿出自己的手机,“你说号,我直接给你打过去吧。”
“你该不会是没背过自己的手机号吧?”顾谶惊讶道。
夏弥看着他,不说话。
顾谶就识趣地报了自己的号码。
“好啦,我走啦,你走吧。”少女把手机还给他,朝斑马线跑去。
“哎,哪有这样的?”顾谶在后边无奈地笑,“不该祝我一路顺风什么的吗?”
斑马线上的夏弥回头,像他之前那样倒着走,“你去做的事,我还要祝你一路顺风?”
不知是否错觉,光影错落斑驳,少女周身忽然变得冷冽而遥远。
……
看着慢慢走远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被人群和车灯晃得再也看不到,夏弥这才轻轻叹了口气。
她戴好耳机,在手机上打开了一个软件,升降的频率信号中,彼端的声音逐渐清楚起来,那是一个人走路时的声音。
她双手抄在兜里,仰头看着夜空。月色清寂,雾蒙蒙的繁星不显,耳边到处是人声和车声。
……
另一边。
顾谶打了个哈欠,手里捏着张名片,潘家园附近随处可见的古玩店印的那种名片,看起来很有历史气息,仔细一瞧总觉得带着点铜臭市侩。
虽然是第一次来bj,但他并不算人生地不熟,起码还有个能免费落脚的地方。就像弗罗斯特说的,即便他今后要满世界地屠龙,那么他所到之处,必然有最忠诚的走狗成为他的辇下,绝不会为琐事烦扰。
老罗是个合格的伙伴,也是最棒的管家。顾谶背起手,四下瞅了瞅,如果没错的话,那他现在应该是掉向了...
也就是迷路,分不清东西南北。
bj太大了,一环套一环,虽然他还没上那几环,可到处都是差不多模样的建筑,熙攘的闹市和刺目堵塞的车灯,以致于他站在街头,完全找不到方向。
弹了弹手里的名片,他决定找个便利店去问问。
是的,手机只用来打电话发短信偶尔上个论坛的顾谶,完全不知道还能用手机地图这一功能。
只不过就在他问了路,顺便买了盒酸奶出来后,就发现自己好像是被什么人给盯上了。
谁的人?顾谶手指拨弄着吸管,心中第一个反应就是‘他们’。但转念一想,‘他们’没道理这么快找到自己,而即便是找到了,也不该这么仓促才对。
或许,只是当地的某些社团,把自己当肥羊了?
顾谶举着酸奶在路灯下看了看,难不成买盒酸奶都成炫富了吗?
思绪未散,一辆金杯车就在他身边急刹停下,车还没停稳,车门哗地一声拉开。顾谶歪了歪头,有些迷惑,然后迎面一个大麻袋就将他套了个严严实实,一记闷棍之后,直接抬上了车。
从来到走,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充分展现出了行云流水般的业务能力,专业,精湛,把出门遛弯儿的大妈都看懵圈了。
……
应该还不是郊区,能看到不远处林立的高楼大厦。
很难相信在繁华的地段会有这么个废弃的厂房,四周杂草丛生,光的来源是那些繁华的夜景,以及近处在铁皮油桶里点燃的篝火。
被捆在椅子上的顾谶半睁着一只眼睛,悄悄打量四周。
不远处,五六条大汉或坐马扎,或坐折叠椅,正喝酒吃花生米,场面很安静,安静得像是三流的电影场面。
“醒了?”听起来很和善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穿着一身得体西装,与环境和那几个街溜子很不相衬的中年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顾谶睁开眼睛,感知之中,对方体内有明显区别于那几个只是看起来唬人的大块头的恐怖能量。
中年人面带微笑,“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你果然疑心很重,派普通人过去是对的,想要顺藤摸瓜的你会主动送上门。”
“你们是什么人?”顾谶问。
“轮到你发问之前,得先回答我的问题。”中年人拉过张椅子坐下,微微朝前探身,“你是不是奥丁?”
与此同时,相隔几条街的路上,夏弥听着耳机中的对话,脚步一停,然后猛地摘下一边耳机,转身朝来路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