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诺诺的话,地上的身影动了动眼皮,看了过去。
诺诺抱着胳膊,歪着头看他,长发在夜风中飘散开,偶尔发丝沾在嘴角,有种朦胧迷离的美,像是在懵懂中走向远方的少女。
“有什么东西在逼近。”顾谶轻声说。
“什么?”诺诺怔了下,犹豫着俯身,想要听清他的话,“你起来说,地上脏不脏啊。”
车上,老唐看着女孩俯身的曼妙曲线,朝路明非笑道:“你的眼光真不错,不过她好像不是你能驾驭的菜。”
路明非有些烦躁,“老唐你到底要怎么样?”
“笨蛋,装装样子,下山就把你们放了。”老唐低声说了句,眼看那辣妹是不可能管他的大笨熊了,只好对着迫近的追兵大吼,“敢追过来,我就杀了他!”
他竭力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虽然因为他这张喜相的脸,别人经常以为他不是在威胁而是在开玩笑,但这一次,可能是在国外的缘故,他感觉自己可狠了,气势也有了。
那些持枪的白裙哥特少女忽然站住了,表情瞬间僵在脸上,一步步地往后退去。
“那是什么表情,见鬼了吗?”老唐撇撇嘴,可能真是自己太凶了,把这些外国姑娘都吓坏了。
但马上,他就感觉到了从背后卷来的热风,仿佛后面有一个太阳在升起,他战战兢兢地扭头看路明非,这小子紧闭着眼睛,脖子缩着,短发被热风吹得根根朝前。
他感觉自己有些无法呼吸,同时也反应过来那些女生畏惧的不是自己,而是站在他们背后的某个东西。
那巨大的威压简直要把人摧垮。
老唐不敢回头,好像后面是条狼,回头就会咬断他的喉咙。
“你回头看看。”他戳了戳路明非的腰。
“别傻了,你那么英雄你不回头叫我回头?”路明非面部像被狠抽一样僵硬。
路边,诺诺的长发被热风吹着向前狂舞,过度的惊讶让她下意识张嘴,大概是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言语去形容。
“那是...什么?”她喃喃道。
布加迪威龙后置引擎的引擎盖上,站着一个燃烧的身影,正张开双臂缓缓地俯下身,似乎要拥吻老唐和路明非中的一个。
橘红的火光使他明亮清晰,瞳孔燃烧着,泛着灿烂的金色,他的脸上仿佛地表网裂,裂缝中有岩浆流动。
一张可怖之极的脸,缓缓绽开了一个可怖之极的表情。
“哥哥。”他轻声说。
“鬼啊!”路明非和老唐尖叫着搂在一起,张大的嘴里可以塞进一个菠萝。
就在这时,诺诺陡然从后腰拔出了手枪,她是带着枪的,即便是在跟路明非出去玩的时候。
她毫不犹豫地朝那个燃烧的身影连续开枪,以无比标准的战术姿势,根本没有想对方是谁,或者是不是人类。
她的手腕因后坐力而颤动,但肉眼可见的,没有一颗子弹能射中那个身影,因为在离他还有大约两米的时候,子弹就融化了,如同那里存在一层看不见的暗火。
灼热的钢水在那层罩壁上高速流动,弹头徒劳地撞击上去,像是扑火的飞蛾。
诺诺仍倔强地打空了弹匣,同时朝路明非大喊:“踩油门啊!”
路明非哪里反应得过来,还是常年涉险的赏金猎人用力一脚踩下了油门,这辆超跑在3秒钟之内加速到了百公里时速,直冲向校园,将站在后引擎盖上的康斯坦丁整个抛飞出去。
无论是布加迪铝制引擎盖上那两个融化的脚印,还是晃了晃头就抖擞精神飞奔狂追的身影,都在诉说着现实。
诺诺长舒了口气,颓然扶住膝盖,整个人松懈下来。
“他没有攻击我们?”她有些疑惑地看着追着车冲进校园的背影,四周响起密集的枪声,明灭的火光中,硝烟渐渐弥漫。
“他本来就不会主动攻击别人啊。”顾谶起身,拍打着衣服上沾到的灰尘。
诺诺似是对他的话感到费解,出神了好一会儿。
“你早就知道?”
“我的言灵跟白王有关啊,能大概感知到压力。”
“所以你躺地上装死?”
“的确是摔的,闪到腰了。”顾谶看了眼公路上那两道刺眼的刹车痕,摇头叹息,“我以前都不知道路明非还有这么狂野的一面。”
诺诺冷笑一声,“你是在含沙射影吗?”
顾谶将衣服上最后一根草屑摘去,耳边传来了冯·施耐德在校园广播中回荡的吼声。
“全体避险!全体避险!”
远望去,燃烧的人影经过一处高压变电器,变电器的金属外壳瞬间融化,灿烂的电火花喷泉那样涌起,而后爆炸,把周围一片草坪化作焦土。
而暴雷般的射击声里,丝毫不能阻挡康斯坦丁的脚步,即便是动用了正面命中可以干掉步兵战车的枪榴弹也无济于事。子弹被融化成了钢水,钢水四溅时在空中捕获了所有的枪榴弹,爆炸力完全向外发散,卡塞尔学院内宛若爆发了一场小规模的战争。
“能对金属和火焰下令,他是青铜与火之王的族裔么?”诺诺沉吟道。
“或许就是他本人也说不定。”顾谶心不在焉地说。
他们两人在校区之外,离交战中心有一两百米远,可以说是相当安全。
但他不能享受当下,所以大长腿一迈就往卡塞尔学院走去。
“你干嘛去?”诺诺快走两步,虽然嘴里在问,可明显是跟上了。
“我是教员,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不能临阵脱逃。”顾谶大义凛然。
诺诺呵呵一笑,“所以如果不当着他们的面,就能光明正大地逃走了吗?”
顾谶瞥她一眼,“你导师其实是老富吧?”所以言辞总像窥人心理。
“老富?噢,富山雅史教员。”诺诺平静道:“不是,我的导师是曼斯教授,已经死了。”
顾谶没说什么‘精神长留’之类的废话,他偶尔会失智不假,可锅全在奥丁身上,他自己是永远不会犯错且讨人厌的。
“我听施耐德教授说,以后曼施坦因教授会是你的导师。”
“嗯,曼斯教授临终前这么说的。”
“曼施坦因会是个好老师。”
“在成年之后,三十之前,都像你这么油腔滑调吗?”诺诺眯着眼睛笑,睫毛忽闪,眸若星子。
“所以要小心男人。”顾谶轻笑。
“尤其是老男人。”诺诺撇嘴。
下一秒,身边之人就毫无预兆地将她扑倒在地。
诺诺神情错愕,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直到她听到了突兀而轰然的爆炸声,嗡鸣而致的短暂失聪中,她看到了如流矢般的火焰划破夜色,强烈的冲击波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