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迪里雅斯特号急速上升之时,沉重而灼热的岩壁终于开始坍塌,巨大的火山岩从上方几百米处砸落。
原本火山岩中含有大量气泡,是世界上唯一一种比水还轻的岩石,但在这里凝结的火山岩不同,在极限的高压中,火山岩里并不含气泡。
城楼般大的黑色巨岩越来越近,遮蔽了整个视野。
“我的妈呀!”路明非牙关打颤。
幸好,深潜器和那块巨岩差之毫厘地擦过,继续上升。
顾谶手撑下巴,看着面前的屏幕,那是外部摄像头拍摄的高天原。
那座废墟的城市沿着倾斜的海床缓缓滑向岩浆河,剩下的建筑渐渐倾斜崩塌,高塔拦腰折断,成千上万的铃铛在大街小巷中滚动。
小山一样大的火山石从天而降,岩浆喷涌而出,泼洒在废墟之中,沿着街道汇聚成小河。
裂缝中的岩浆潮汐把越来越多的地面吞没,当核动力舱爆炸后,神话中的高天原就永远地消失在世间了。
列宁号沿着倾斜的地基滑动,巨大的舰身一路撞塌了无数建筑,沉沉滚入岩浆之中。
那个胚胎没有挣扎,列宁号在岩浆中漂浮了片刻后缓缓下沉。断裂的金属塔身滚过来砸毁了它的舰桥,高温烧毁了罩在它外部的肉质层,露出了船头那枚硬质合金的红五星。
此时深潜器已经远离了海沟深处,视野中那道明亮的岩浆河渐渐地暗澹下去。
“它死了?”路明非嚅了嚅嘴,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可惜没能找到它的骨骸,也不知道是哪个初代种。”楚子航说道:“快呼叫须弥座,‘君焰’只能用来暂时加速,让他们启动安全索!”
此刻的海面上正熊熊燃烧,蛇岐八家开来了一艘万吨邮轮,在海上形成了厚厚的油层,然后整个点燃。
尸守群在着火的海中跳跃,火焰照亮了它们的身体。虽然火对它们不是瞬间致命的,但足以对它们造成影响。
火组的水警船已经全都覆灭了,他们遭到了尸守的优先攻击。
一艘艘救生艇都被尸守们绞碎,这些嗜血的生物疯狂地吞噬着血肉,而风组的救生索同样给了尸守们进攻的机会,它们攀上了救生索,连续摧毁了四架直升机。
六座浮动平台已经沉没了三座,另外两座被尸守群占据,只剩下源稚生和岩流研究所所在的这一座还在坚守。
尸守群从船坞侵入须弥座,源稚生亲自指挥着防御,好在它们没有机变的能力,经常会用极高的速度冲过来撞上刀口。
还有多少波进攻?他不知道,他只能坚守岩流研究所的入口,一旦战场指挥中枢被摧毁,他们这场战争就失败了。
所以,当来自海底的呼叫传来时,源稚生难免失态。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他以为迪里雅斯特号已经完了。
“我说我们搞定了!”路明非憋红了脸,大吼道。
“开启绞盘,把迪里雅斯特号拉上来!”源稚生大喊。
“绞盘电机的启动轮被尸守破坏了,无法启动,我们已经没法把他们吊出海面了。”宫本志雄说。
曰本列岛都在震颤,海底地震的震波已经到达了陆地,海面上巨浪如墙,摇晃的须弥座在大潮中彷佛一叶小舟。
狂风暴雨泼洒在须弥座顶部的平台,源稚生双手提刀,带领着他的家臣们亲往绞盘所在。
“地震局刚刚发布地震和海啸警报,七分钟后海啸会开始。”宫本志雄知道无法劝说,“须弥座只能坚持15分钟,岩流研究所准备撤离,请少主抓紧时间。”
绞盘直径超过两米,上面缠绕着手腕粗的金属缆绳。
源稚生解下领带缠绕在手心,握住了转轮。手动转轮是铁质的,直径有一米,冰冷而潮湿,表面上缠绕着指粗的麻绳。
旁边的乌鸦跟夜叉牙关紧咬,同样抓住了轮子。
转轮扣住,迪里雅斯特号顶端的安全挂钩电控弹起,巨大的绞盘缓缓开始转动。
明亮的火花飞溅到数米开外,金属缆绳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绷紧的程度不亚于琴弦。
源稚生双臂用力,全身肌肉如绞紧的绳索般收缩,狂风暴雨泼洒在他的身上,滚烫的身体把雨水都蒸发。
“少主。”这时,樱走到他的背后。
“太好了!”源稚生惊喜道:“你帮我们守住后面!”
樱嘴唇动了动,“放弃吧,我们已经来不及了。”
源稚生一惊,“怎么了?海啸还有七分钟才到达。”
“刚刚收到消息,从声呐扫描看,跟随深潜器的还有第八波尸守群,总数和前七波加起来一样多。”樱低声道:“这已经不是普通武力可以解决的了,如果让那些尸守浮出水面...”
她顿了顿,坚定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动用绘梨衣小姐的力量,在尸守群浮出海面前毁灭它们!”
但那样,势必会连迪里雅斯特号一起毁掉。
源稚生呆住了,雨水滑落的脸上难掩苍白,他的嘴唇有些打颤。
刚从绝境中逃生的那几个人,还在相信着自己,而自己呢?是在连续地给人希望之后再亲手摧毁!这已经不仅仅是对正在等他救援的下潜小组的愧疚了,而是在他心上一下下划着口子。
樱将手机递给他,“政宗先生的电话。”
“稚生,我知道这是艰难的决定。”橘政宗声音低沉,“但男人的路永远都是艰难的,牺牲那四个人固然是我们不愿的,但如果再不决断,尸守群就会入侵曰本,所有人都得死。”
他说道:“我们已经接近成功了,现在我们只是需要一点点残忍,你是领袖,应该明白。绘梨衣就要到了,我已经派直升机去接你了。”
《踏星》
源稚生木然地看向海面,被探照灯照亮的海面波涛起伏,一艘小艇随浪而来。
上杉绘梨衣身穿红白两色巫女服,静静伫立船头,暗红色的长发被海风吹得凌乱。
附近的尸守扑向这艘小艇,她拔出手中樱红色的长刀随意挥出,尸守就从中间骤然分裂。
她挥舞长刀的手法很幼稚,宛如小女孩在挥舞铅笔刀,但就是这种随意的噼砍,却蕴藏着绝对的斩切意志。
她并非是在用刀切割尸守,而是下达了命令去割裂这些东西,死亡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