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中旬即将步入终章，吹拂过来的风有些凉飕飕的意味，调皮的风与星星嬉闹，把人们得碎发弄得一团糟。

跟随波动的人流，他出了灌满凉意的地铁A出口，江知闵也许受到了温柔夜阑的触动，用钢铁材料造成的心逐渐变得柔软起来。

遍布伤痕的灵魂似乎重新被友意之人改造，不知不觉中，江知闵竟然不受思绪控制，白皙的指尖快速地拨通了列表第一位号码。

他与时间奔跑，拖着劳累的身躯，追赶着时间的痕迹，生怕下一秒会后悔。

系统显示正在呼叫联系人，突然间，江知闵感觉自己厚重的脚步变得轻盈，身上不再背负着千万斤包袱，昏沉沉的大脑与忧愁短暂地解绑，得到了一丝解脱。

余光里，他看到有一位身材臃肿的老爷爷街边卖糍粑，本来起了购买的念头，结果嵇忞就在这时接通了电话。

江知闵可能太紧张的缘故，不小心还踩碎了地上的落叶，被碾折过的落叶发出清脆的声音，一时间掩盖过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刚刚有事，没有听到电话。”

相对来说，对方的背景就少了许多嘈杂，嵇忞声音平静，让人听不出来任何异样，“没事，你吃饭了吗？”

新鲜的空气灌满了他的鼻腔，江知闵感到喉咙一阵阵痒，吸了吸鼻子，“在外面和朋友吃的，你呢？”

嵇忞以为对方感冒了，习惯性微微蹙起眉宇，温声说道：“我刚刚吃完，去医院外面买的盒饭。”

“工作进展的还顺利吗？”

“挺好的。”江知闵这次倒说了真话。

嵇忞轻度近视，却一直没有戴眼镜的习惯。

他突然望向了很远的星空，视线范围内所见的外边世界轮廓越来越模糊，这个时候，他却萌生了想戴眼镜，看清楚世界的想法。

“我收到了两家科研研究所的面试资格，时间约在下周一。”

江知闵本想说请他吃饭，但是理智下意识警告自己要和嵇忞保持距离，于是打消了普通的邀请。

一瞬间，语言笨拙的他变得语无伦次，真正想传达的话又因外界的限制传达不出来，只能又重复一遍：“挺好的。”

双方都缄默了片刻，向来沉默寡言的嵇忞主动打破宁静的状况，“你不开心吗？”

他不咸不淡的说道：“没有啊。”

江知闵也不明白自己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只是想下意识否定嵇忞对自己情绪猜测，目的是使演绎的那一面得到维护。

唇线抿直的容貌完整倒映在装满白开水水杯里，嵇忞虽然是面无表情，但是语气还保持温柔的说道：“没事就好，我先挂了，我还有点事。”

听到这，江知闵暗淡无彩的神色有些触动，慌张体现在语气里，“嵇忞，我可以先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嵇忞吐露出来的音节重量很轻，情绪的所占比例很少。

说出口的话没有系统的辅助，来不及撤回，江知闵掺合着千丝万缕的懊悔，逼迫自己继续往下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明知道和一个人在一起，但是又因为很多因素造成，短暂的恋爱不会幸福，结局注定是分手，但是你又很喜欢他，你还会跟他表白吗？”

一刹那间，周围全都变得寂静，任何喧嚣的声源体，丧失了传播声音的能力。

嵇忞明显地顿了顿，眉头紧锁，随后又立即舒展眉宇，既温柔又坚定的声音闪烁着尖锐的光芒，逐渐抚平了对方动荡不安的涟漪。

“若是以我自私的性格，我会跟他表白，我坚信结局是可以通过实际行动改变，哪怕只有一点点改善。”

语言的力量一直都是强大的，能安抚波澜壮阔的潮汐，也能填补满是窟窿的冷月。

人类的神采大约像圆形统计图，江知闵脸色在幽深的夜晚里，无意间添加了好几分能与轮日媲美的色彩。

“谢谢，我知道了。”

嵇忞声音柔和得不能再柔和，两个人的距离好像不再是停留在电子屏幕上，已有更进一步的进展，双方貌似都能能清晰地听到对方语调彼此受影响。

嵇忞嘴唇终于有了一丝淡泊的笑意，对方却把他的轻轻笑声在玉琢形象时持续扩大上千万倍，清冷的音色巩固了江知闵愈发真实的幻想。

“早点休息，不要想太多，假如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助你一时解决不了的感情问题。”

江知闵心里涌上了难以描述的悸动，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愚笨的感情鉴定者确定为这是爱情的讯息。

“好，你也是。再见。”

下周一，嵇忞真的来了上海，江知闵本想中午去接他，但是没想到对方在他上班期间就回到了上海。

嵇忞执行力很强，花了一个小时面试了两家研究所，为了低调一些，他的交通工具从始至终都是地铁，就连准备在研究所门口两米之内等对方也是坐了半个小时的地铁。

中午吃过饭，他们就要道别了，嵇忞在分手的最后一刻，邀请江知闵晚上吃饭，对方大概是在赶时间，没来得及找好拒绝的说辞，于是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后半句是以嵇忞的视角来看待，至于真假，他也无法准确辨析。

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雨水和竹柏又充当了制造凄凉美景的创造者。

上帝用雨水编织成的薄纱借用温和的形式，笼罩着他们。

江知闵即将要说出他不愿意听的道别话时，嵇忞先是越过了男性正常友谊的界限，擅自主张，修长指腹却没有茧轻柔地帮他扶除高挺的鼻梁上顺滑的水珠。

这一画面充满了鲜活的能量，不会让人联想到这是救赎文，反而更像是专门给三岁儿童阅读的童话才会有的情景。

他能说话的眼睛拥有着犹如宇宙般的深邃，自带着不可预测的气息，所展示出来的情感是一览无余的，除了真挚，再无其他多余的情绪。

“我希望今天晚上你有时间来。”

“好。”

四目相对，双方的眼神互相被浓郁的烟雨所深深感染，胆小的思绪万千蜷缩在舒适港湾，边伸出肢体语言，边依赖紧密的雨帘，一一直白地暴露在对方敏锐的观察里。

江知闵没有顾上不懂得怜惜人的雨水打湿了他的后背的情况，一心惦念着给予真诚的回应，毫不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

江知闵今天下午下班又是准时准点，没有片刻挽留，同部门的同事让他帮个小忙，他也是直接明了的婉拒。

林晚春看着他的动作平静又掺和着荒忙，无意调侃道：“感觉你今天好急。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是。”

江知闵扬了扬手臂，面容带着如同十七岁少年的羞涩和腼腆，讪讪地笑着，吐字的速度也比平常快了许多：“林姐，你就当做我急着约会吧。”

林晚春在座位上直起了额头，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摸鱼一会的同事听见，“真的假的，你前几天还说你是不婚族。”

江知闵只是淡淡的回笑，笑容一瞬即散，没有解释就推开门，坐上电梯走了。

夜晚没有烟花作为装饰，却显得明亮而绚丽，江知闵没有深思熟虑，统一把美好的不同寻常根本原因归为——嵇忞在身边。

晚上，嵇忞选了一家比较高档的中餐餐厅，高档餐厅很讲究吃饭氛围时的安静，所以，讲究人数限制的同时又给食客营造了良好的聊天环境。

先是从餐厅的外貌来说，不管是从高耸的梁柱，气势宏伟图纹，挂豪华门檐的条条货真价实的玉坠……都极易彰显出不可高攀的贵气，每一处就连引人注目的盆栽和雕像都透露出金钱的味道。

江知闵感受到了嵇忞有掩饰痕迹的的注视，不过他还没有机会与嵇忞眼神碰撞，就被穿着西装革履的服务员引着进门。

身份大约是被调换过，江知闵一下子变成了古代穿越者，来到了新的世界，店内永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精致，眼前的华丽占据了他的视线范围。

不远处的庞大鱼缸有着好几条不突兀的锦鲤在嬉戏玩耍，吐着白色泡泡，透明的鱼缸里非只有锦鲤，只不过其他种类鱼的名字江知闵叫不出来。

餐厅里的一切让江知闵感到震撼，原本无波纹的水面，明晃晃的太阳也井然有序地坠落其中。

江知闵耳边顿时响起了悠悠的小提琴曲，不过动听的小提琴声音量很快就消逝在他的耳畔，服务员说他们到了预订的房间。

一进入预订的房间，灵敏的鼻子自动感应到了茉莉花隐隐约约停滞过的踪迹。

不过，作为蔷薇花忠实爱好者江知闵摸寻到了蔷薇花和茉莉花同时混淆在一起的信息。

肉眼观察到的所有事物，用力拉扯江知闵敏感的感官，和布满神经的五脏六腑，同样轰轰烈烈地预示着今天夜晚非同小可。

服务员拿出了小册子并激动澎湃介绍，这是花大价钱请高级设计师设计的菜单。

对此，江知闵哑口无言，只是点了点头，唯一的想法就是空调过于冷了，心连同着泛白的指尖，因为寒冷的催化，忍不住颤了颤。

等服务员长篇大段介绍完，嵇忞并没有着急地把目光放在中英同时有的菜单上面，而是淡淡地让服务员把空调高到二十五度。

温度骤然间上升，静静地抚摸去了引人不适的冰冷，江知闵沾满雪白的指腹终于有了一点粉色的步伐。

嵇忞的纤长又有肌肉线条力量的手臂和江知闵挨得很近，中间又保留着一定的空隙。

他嘴角浮起柔绵笑意，此时此刻，平稳的心境不再被踏实的雪山覆盖，觅见到铁树开花的情景。

“现在还冷吗？”

“不冷了。”江知闵摇了摇头，刻意地收住了后半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