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来的七天计划，晚上是要去吃各地美食，然后第二天去纳木错观赏景点。

计划排得很妥当，就在江知闵和嵇忞说笑完一阵，刚到酒店楼下，嵇忞的手机就开始震动。

他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来电者是自己的母亲。

不好的预感在他心间散发，嵇忞迟疑了一秒钟，向江知闵示意自己不方便，对方点头表示理解，随即他接通了电话。

嵇忞问候语的字音还未来得及吐出，嵇忞的母亲鬼哭狼嚎声，严重把寒暄打断。

周围背景音嘈杂，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池薇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眼睛早已哭肿，看不太清眼前的事物，声音在明显地颤抖，要不是她妹妹在搂住自己，可能下一秒就要跌倒在地面。

她有些神志不清地说：“你爸出车祸了，现在ICU里，好多年老的医生都进去了，我想他应该活不久了，你赶紧回无锡一趟吧，可能就是最后一面。”

有着冷血动物特质的嵇忞虽然跟家里的人不是很亲近，反而有些陌生，但是他们负责了生育和养育之恩，该承担的职责，该履行的义务，还是要做的。

他心中毫无波澜，连涟漪存在过的一秒痕迹都没有显露在水平面，明明这个消息在别人的眼里犹如陨石般降落。

嵇忞神色平静，“池塘”能盛满清幽的萧疏。

他没有着急开口说话，也没有费尽心思地揣摩内容，而是等池薇平息自己内心，哭泣声终止，才缓缓道来：“您先冷静一下，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不用太悲观。我在拉萨，我现在订机票，会尽快赶回去的。”

凌寒，平淡的语气实在是想让池薇感到难过，尽管想表达的意思有点人间的味道，脑海却轻而易举地想象到对方强劲的神情，体现出不像正常人的稳重。

这和成年人所具备的成熟无关，而是发自内心地无情。

不需要独自演示一番让人看到他表面绝情，天赋赋予了他对感情收缩自如的才能。

她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摇了摇头，让旁边的妹妹直看了傻眼，头脑模糊不清地说：“你快点回来吧，也不用着急，按照平常速度就好，我们就你一个儿子……你若是…”

对方的悲伤实在是强烈，嵇忞隔着电话都能听见池薇过度的沮丧和影响身心不必要的悲观。

呈现出面无表情的嵇忞没有暴露一丝情绪，微微皱起眉头，不擅长安慰人，只能说一些干巴巴的话语：“那我先挂掉电话了，不要想太多。”

没有实际安慰意义的内容，竟然神奇地被池薇听进去了，挂完电话她也没有再流过一滴眼泪，反而面容镇定。

池虹目睹了全程，看到自己姐姐疯狂又逐渐冷静下来的模样，内心充满了困惑，迫不及待地问道：“他说了什么？”

恢复神智的样子，让她着实见识到了医院空调的寒冷。

身边人很细心，察觉到了对方的身体不适。

池薇接过了妹妹递过来的薄薄外套，顿了顿，边用纸巾擦干酸涩的眼泪，边道：“他说他会回来的，只是让我等等。”

在池薇旁边只有池虹一个人，她一下子承担了顶梁柱的作用。

“嵇忞很个可靠的孩子，你要相信他，虽然你们的关系一直都是不好的状态，但是他也不会推卸责任的”，池虹说完话，站起了身子，“我去外面买盒饭，你在这等我一下。”

池薇没有拦她，默默地在支付宝转了她三百块钱，并补充道如果钱不够再告诉自己。

脱离了压抑氛围的渲染，嵇忞思绪也放松了大部分的疲惫，柔和的光芒再次停留在脸色上。

澄净的眼眸暴露出来无形的冰酷爱去早已融化成暖暖春水，他的声音温柔又带着略微遗憾，有种让人无法拒绝魅力。

“抱歉，这次旅行可能我和你无法继续开展了，家里突然出现了一些变故，需要我回去。”

对此，江知闵抱有真诚的态度，温和的语气又体现出个人理性的坚定和感性的善解人意。

片刻之际，江知闵露出了克制的灿烂笑容，坦坦荡荡地说：“没关系，也不用说抱歉，我能理解的，你先去处理重要事情，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去旅游不是吗，再说突然事情是不可控制的。”

嵇忞在五分钟之内，快速订完了最早航班的飞机票，随即，他合上了手机。

他轻轻低下了头，制造了一次眼睛对视偶然的机会，清澈的眼眸也深含着不一样的波纹，倒影着江知闵清晰的轮廓。

“谢谢你。”

“处理完事情，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情，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江知闵现在他现在处于水火不容的境界里，特别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具体信息，而是下一秒就答应了他们两个人之间如神父为皇帝冠冕那样庄重的约定，并且凭着笃定的语气给予了嵇忞莫大的信心。

嵇忞没有来得及吃晚饭就匆忙地走了，江知闵想要送他飞机场，嵇忞想法却很坚定地拒绝了。

嵇忞走得很干脆利落，什么都没留下。

江知闵目送他坐着出租车离开，随后独走在漫漫长街上，要不是大脑不断向自己传达保持清醒，不然只剩下惆怅替他遨游了世界。

他体会到了之前很少时候出现过的惆怅，仿佛对方一走，不仅带走了行李，还带走了喜悦之情。

做完思想斗争之后，江知闵恢复对世界的热情，在眼前一家当地知名比较高的饭店停下了脚步，思考了一下，就走进去。

他随便找的一处不明显的位置坐下，服务员递上了菜单，江知闵先前就做好了功课，再加上借鉴了嵇忞做的笔记，在吃饭这方面没有特别纠结，看了两眼就定好了晚饭。

在等餐的时候，江知闵在微信上和嵇忞聊天，聊到一半，就有不速之客打扰了这次对话。

金楔进了店内，一眼就看到对方的身影，即使在不起眼的角落。

他看到江知闵立即露出邪笑，充满色/欲的眼神好像下一秒失控，把对方包括鲜艳的心脏一同吞噬。

紧跟着，金楔大步地走到他的前面，毫不犹豫地充当了低情商低智商的角色。

金楔骨子里本身就是恶的代表词，所以无论他怎么伪装，也装作不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反而只会更显露出他的虚伪。

金楔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戏虐道：“江哥，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看见你。”

他的声音如恶毒的蛇，江知闵不得不抬起头来，和他眼睛同频，脸色沉重，简短的礼貌话也没有说出口。

“你一个人吗？”

“我朋友等会来。”江知闵清冷的音色和冷漠的气场融为了一体，可以把金楔炽热的心拒之千里。

他已经猜想到他下一步要做些什么，眼睛死死地盯住金楔，其中没有半分情感。

金楔微微地笑了笑，当然不信他说的话，故意反着来，妄想刺激对方熊熊燃烧的火焰。

“我猜你的朋友不会来。”

见对方安静地在微信上聊天，对自己的行为举止没有任何的反应，金楔目光暗淡，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想追求你。”

江知闵心跳感知频率渐渐减弱，血液中暗自涌动的冷冽淹没了滚烫的心跳声。

他的表情没有对方预想中那样依旧冰冷，反而是眼睛在灯光底下反映出亮晶晶的光辉，用着最温柔的神情，笑盈盈地说：“我想让你死，你可以做到吗？”

金楔沉默了，应该是说被这一即美好又灌满暴力的情景所打动，怔了怔，一时间丧失了肢体行动能力和语言组织能力。

这次江知闵知道自己与世俗违逆的心意三年里，第一次对他流淌出施舍的笑容。

“对不起，我这做不到。”

明晃晃的盏灯，完整度照映出金楔很苦恼的模样，他没有匆匆忙忙地回复，先是认真地思索了一番。

可能是金楔被江知闵刚才不咸不淡的柔情深深地迷惑住了，天资愚钝的脑子里缠绕着一大堆胡话：“但是我可以死在你床上。”

金楔说完，顺势地坐下，直接忽略对方的冷眼相待。

这时候，恰巧服务员也端着当地特色食物和饭组装同一个盘子，向他们这边走过来。

江知闵转移视线，很礼貌地对服务说：“您好，突然有事情，不能堂食，麻烦打包，谢谢。”

服务员是大学生兼职，即将被生活磨平棱角的她遇到一个品行好的客人感到很欣慰。

她微微点了点头，“好的，稍等一下。”

金楔还算有点智慧，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随后语调凉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低头打字的江知闵，“我来你就走啊。”

从小到大讲究文明礼仪的江知闵竟然连头都没有抬，半道眼神都没有分给愚人。

他懒得跟金楔费口舌，没有经过思考，随便应付道：“看见你没胃口。”

江知闵接过服务员手中的袋子，温和地道谢，站起身来准备要离开，金楔也模仿他，跟他做相同动作。

金楔即使挺直背，穿着高跟的鞋，努力和他保持身高同一个水平线，“你一个人来旅游吗，如果需要伙伴的话，欢迎找我。我没有把你拉黑或删除。”

江知闵越过他的身边，冷冷地扔过扎心的话：“不需要你。”

他甚至想都不用想，对方一定也跟自己一起走出了饭店。

江知闵通往酒店那条路人比较稀少，金楔抓住了时机，赶紧凑在他旁边，轻声追问道：“你喜欢男人吗？”

被迫之下，江知闵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回答：“就算我是同性恋，你觉得我会喜欢上你吗，做人别太自信，同性恋不等于是个同性的就喜欢。”

金楔受到了严重打击，没等他缓过神来，对方又潇洒地往前走了。

微微尚存的理智挽留双方的脸面，金楔没有在大街上大吵大闹，只是连忙地加速脚步。

他眉头紧缩，摆出快要哭出来的架势，恳切地询问：“那要怎么样你才喜欢我？”

风呼呼地吹过，引起了沙泥土的飞扬，江知闵感觉到了有沙石从自己衣服表面上掠过，即使是很轻微地表现，他都可以细心地观察到。

江知闵看了一眼金楔，平静地说：“我前几天已经跟你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金楔暂时不再注视对方的侧脸，而是仰望着上方，强烈的太阳，湛蓝的天空，一切很美好的事物却也化解不了他心中的阴郁。

“这个人我认识吗？”

他这么一说，江知闵又立马联想到嵇忞，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认识，我也不希望你们认识。”

金楔又开始沉默，脸色凝重，接下来的一段路途，他都没有说话，似乎一直在思索。

不过，江知闵不知道他的神情变化，习惯忽略金楔的存在，把对方视若空气。

快到酒店的时候，天有了下雨的征兆，金楔没有带雨伞，依依不舍地说了一声再见。

临走之前，从欲言又止的谈吐，犹豫不决的行为，金楔很是不舍得这次相处机会。

所以，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江知闵，我永远会等你的，不管多久。”

江知闵无语凝噎，明显地顿了顿，眼睛似乎弥漫上了一层薄薄的烟雾，让人无法辨别出真实的讯息，只能凭着薄弱的经验，无头绪地猜测。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这么多年下来，你脆弱不可靠的喜欢早已变成了执念，如果你是真心喜欢我，你就不会盲目地干扰我稳定的生活。”

“金楔，微信好友可以重新解除拉黑，但一个人对他的初印象和好感度是很难改变的，而且你做了很多伤害我的事情，比如背地里传谣，阻扰我和朋友正常交往等等。”

天空还没有洒下连连雨珠，金楔却感觉处身置地是常年的灾害地段，他已经替江知闵遮蔽了很多场大暴雨。

沉吟片刻，金楔感觉头昏沉沉的，脚下的土地逐渐发软，强力地憋住了波涛汹涌的眼泪。

“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这是不可置否的。”

好在街边没什么人，他们这行为并没有招来异样的眼光，更不会有人躲在阴影处拍下来，进行传播。

江知闵整个人似乎覆盖上了皑皑白雪，说话的决绝把他的性格更立体化，所流露出来的情绪分外透明，愚者一眼就能见清楚。

“你喜欢我什么？你能答得出来吗？”

江知闵的问题总是问得很尖锐，擅长于装傻充愣的金楔也无能为力应对。

他换了一个角度，争取把话题占为主导：“你喜欢那个人什么？”

江知闵没有被问题镇住，一谈到嵇忞，内心的惊艳就出现了对方挺拔的身影，心情慢慢地浮在顶峰的云端。

他如实回答：“我喜欢他沉稳可靠，爱护弱势群体，懂得正确沟通，三观正，头脑清晰，温柔体贴，厨艺合胃口，身材好，颜值高。”

说完，江知闵看着他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态，动了一下薄唇，“还要我继续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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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7.23下午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