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许抬头看向她，腕表跟着举到眼前。

开始认真读秒。

“5”

“4”

“3”

“2”

“1”

“乔汐。”他微扬起唇角，笑着喊她。

清润声音随漫天焰火一起落下。

“新年快乐！”

雾霾消散，空气微寒。

像突然打开某种开关，周围一下更加热闹，都在恭贺新年到来。

贺知许声音落下，驳杂人声霎时消退，乔汐站在原地，只听到他一个人声音。

她缓缓松开手指，第一次在他面前释然淡笑，“新年，快乐。”

黎石头在人群中穿梭，错开几人后倏地冒出来，两只手自后面搭上乔汐肩膀。

“乔乔姐，新年快乐！”她声音轻快活泼，好似串清脆的小铃铛，“哈哈，乔乔姐，有你陪我跨年，真开心！”

“虽然现在还不能回景城，但我大学一定要和乔乔姐一个城市，然后每年都一起跨年！”

她贴在乔汐身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连两人每年跨年去做什么都预想好了。

乔汐耐心听着，偶尔点点头。

丝毫不觉贺知许什么时候到她身边，在黎石头愉快畅想时，突然插了句，“嗯，希望年年都能和朋友一起跨年。”

声音化在风里，在右耳轻轻晃荡。

“嗯？”乔汐没听太清，下意识转头看向他。

他却在看天空，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她的错觉。

“希望年年都有冰雕看。”贺知许笑笑，再次开口，刻意提高音量。

希望年年都有冰雕看？

乔汐微愣，顺着他目光抬头。

那里是漫天繁星，是满眼璀璨，也是无限光明。

如果可以，如果她可以。

她也想憧憬岁岁年年，憧憬今晚五光十色的冰雕。

—

黎石头是个夜猫子。

参观完冰雕跨完年后，她还想拉着乔汐去别处玩。

“她明天还有比赛，现在必须回去休息。”贺知许径直拒绝，拉开出租车门，示意乔汐上车，“你们有各种联系方式，不急于一时。”

“哦。”黎石头忙不情不愿跟上车，“啧，我怎么觉得某些人语气有些酸？”

“怎么，某些人是连乔乔姐联系方式都没有吗？”她挑挑眉，故意挑衅前排贺知许。

“我觉得随意要一个女孩子的联系方式，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贺知许将手里东西放在脚边，有条不紊地回她：“况且我和乔汐在同一所学校……”

他话刚说一半，黎石头忽然打断。

“等等，乔汐？”她疑惑转头，“我刚刚反应过来，乔乔姐你改名字了？”

乔汐正给爸爸发新年祝福短信，听她问，便随口应声：“嗯，后来，后来改的。”

“哦，也无所谓啦，反正亲近人都喊乔乔。”黎石头挽上她胳膊，特意贴着她坐，又故意大声说道：“哎哟，不像某些人呐，表面儿看起来蛮要好，其实都没被我家乔乔姐划进安全范围嘛。”

贺知许：“……”

默默计算把这个话多小孩扔到车下去的可行性。

一直在盯手机，乔汐没注意车内暗流涌动。

很快收到爸爸的回复短信。

「我家乔乔新年快乐！早点休息，即使考不好也没关系，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嗯，爸爸也早点休息，晚安。」

又回复完，关掉手机后，她抬头才发觉车内氛围凝重。

黎石头一直在对贺知许得意地笑。

而贺知许脸色阴沉，心情看起来不大好。

乔汐咬咬唇，在两人之间选择问黎石头：“石头，你们，刚刚，刚刚在聊什么？”

“也没有聊什么呀，我也不知道怎么某个人就突然破防了。”黎石头毫不在意地回答。

“啊？”

“嗯，没什么重要事，乔乔姐不用在意啦。”

半夜人少，回去时出租车速度明显快很多。

将近一点，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三人依次下车。

黎石头舍不得离开，扯着乔汐胳膊撒娇：“乔乔姐，我今天能和你一起住吗？反正我们学校安排住在隔壁酒店。”

“不行。”不等乔汐回答，贺知许便先拒绝。

“她今晚必须休息好，你——太话痨。”他微敛眼帘，低头瞥向她，脸色严肃。

黎石头：“……”这臭屁男人怎么阴魂不散？

她想找个理由反驳，但也怕控制不住和乔汐说一晚上话，只能不情不愿地说道：“那好吧，乔乔姐明天见。”

“晚安。”说完，她一步三回头离开。

贺知许轻车熟路地带乔汐上楼。

“今晚我们换房间睡吧。”

临走到乔汐房间，他突然提议，并解释道：“我怕那个人还动过其他手脚，这样稳妥一点。”

“啊？那，那你呢？”乔汐眸光闪烁，明显担心。

“我？我明天没有比赛，今晚可以凑合一宿，明天白天再换间房就好。”

解答完，贺知许又催促她，“好了，快去拿行李。”

“好。”乔汐被他说服，慢慢松开衣角。

进房收拾好行李后，和他交换房卡。

贺知许跟在她身后，特意等她进门，站在门口将手里东西交给她，又从她手里接过自己行李箱，才转身离开。

看他背影渐远，突然心中微动。

深吸一口气后，乔汐敞开些房门，鼓足勇气喊他名字：“贺知许。”

“怎么了？”他顿住。

“今天，今天谢谢，谢谢你。”她耳尖泛起薄红，“石头，石头爱开玩笑，你，你别生气。”

“嗯。”他眼底带笑，随即提起另外话题，“对了，今天提到大学，听她语气，你是已经有心仪的学校了吗？”

怎么会突然问她要考哪个大学？

乔汐靠着门，脸色莫名错愕，但还是认真回答：“南大。”

“我，我喜欢，喜欢天文。”

“嗯，天文……”贺知许了然挑眉。

在嘴边囫囵默念几遍后，猝然对上乔汐探究目光，忙掩饰住情绪，“快去睡，晚安。”

—

许是贺知许离开时那句晚安，又许是遇到很久不见的老朋友。

临睡前，乔汐有些失眠。

迷迷糊糊睡着后，一晚梦境不断。

一会儿是贺知许拉着她在冰雕场地内穿过人群奔跑，一会儿又是满天焰火中，他和石头一起对她说新年快乐。

闹钟响起时，梦境最奇怪，画面竟然停留在贺知许和她一起去山顶看星星。

按掉闹钟，乔汐坐在床上缓了会儿，随后下床去卫生间打开冷水洗脸。

真是疯了，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她使劲拍拍脸，又对着镜子大声背诵几句英文单词，强迫自己清醒。

洗漱完，又一遍遍检查过所带物品，一齐塞进背包后，特意背在身前。

究竟是谁想在阻挠她参加竞赛？确定锁好门，乔汐边朝电梯走，边默想这件事。

直到吃完早餐，在脑海中将所有人过了一遍又一遍，都没能想到有谁符合酒店前台服务员所说特征。

索性不再想，放下筷子活动活动手指，掐着时间去门口集合。

刚出餐厅，又碰到贺知许。

虽然他昨晚说凑合睡一宿，但今天仍旧精神奕奕，看不出丝毫颓唐模样，连未曾换下的线衣都未起褶皱。

她一走过，他立马喊住她，“乔汐，等等。”

“快来，把我运气借给你。”他扬眉，右手握成拳头，神神秘秘伸过来。

乔汐没听明白他意思，却下意识照做，伸出右手，掌心停在他拳头下方。

“嗒——”

他松手，一颗小巧可爱的巧克力球便落进掌心，略带温热。

“巧克力也可以缓解心情，别紧张，也不用想昨天的事，我会解决。”

“谢，谢谢。”乔汐避开视线，不好意思地收回手。

犹豫着想问他昨晚睡得怎样，就听到老师在门口催促集合。

贺知许看她耳尖泛红欲言又止，忍不住弯下眉眼，“快去吧，我昨晚睡得很好，加油。”

听他这么说，乔汐心里踏实不少，朝他点头示意后，去门口集合坐大巴前往比赛场地。

车上，她摊开掌心，小心扒开巧克力外包装，将巧克力球含进嘴里。

很甜，甜到尝不出苦味。

她展开外包装纸仔细摊平，对着阳光举起，光亮丝丝缕缕透出来。

遇到贺知许前，她从未想过，在她如凛冬的生命里会出现焰火。

不是没有温度稍纵即逝的火花，是炙热滚烫划破所有雾霾的耀眼焰火。

乔汐敛回视线，在小小外包装纸上，提笔写道：「2011年元旦，值得庆幸。」

随后，她将包装纸妥帖夹进资料，放进背包。

—

语文竞赛分为两天，第一天是基础知识，第二天是作文。

许是得到贺知许支持，又许是巧克力发挥作用，乔汐紧张心情在坐下那一刻，彻底缓解。

每道题每句话，都有条不紊，许多古诗词都曾在资料上见过。

两小时后，竞赛倒计时结束。

乔汐率先交卷，抢在别人离开前拿起背包下楼。

知道电梯会拥挤，索性单独去走楼梯。不知不觉，竟鬼使神差走到机器人竞赛场地。

里面人正在忙碌布置，她站在围栏外，视线一下就落到远处倚在墙边看手机的贺知许身上。

要不要去跟他打个招呼？乔汐犹豫，抿着唇手指蜷起又松开。

就算不跟他打招呼，也应该为学校荣誉加油，嗯，乔汐你可以的！

长呼几口气，她终于打定主意，手臂紧紧搂着胸前书包往里走。

不想，一个工作人员匆匆小跑过来，伸手拦下她，“不好意思，竞赛规定没有入场券或工作牌不能入内。”

“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乔汐脸色瞬间变得通红，忙不迭道歉。

她开口瞬间，贺知许跟着抬头看过来。

等视线落到她身上，他眉心微蹙。

少顷，又低头操作手机。

与此同时，乔汐手机震动。

远离场地后，疑惑点开短信看。

「想吃什么？等会儿带你去见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