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惠子特别安静地离开了,犹如她的性格。www.rrtxt.com/chapter/caishendushixing.html乖巧懂事、不哭不闹。
我把她抱在怀里。坐到铺满雪花的长椅上。后来我解开大衣,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她消散的体温。
那时没有眼泪。也没有哭泣,我只是望着湖面发呆;感觉就像自己死过一次一样。生命被抽离。灵魂变得极度空虚;被填满的,只有曾经那些美好而又伤感的回忆。我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又该为谁而活……
惠子的葬礼,办的特别简单,她的病情。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毕竟艾滋病这种东西。在我们这种闭塞的小县城,是一种可耻的病,我不想毁了惠子的名声。
雪停的那天。我们把惠子,葬在了公园西面的高岗上。也是埋葬她亲生父母的地方。站在高岗上俯瞰,下面就是惠子最喜欢的湖边。和生养我们的家园。
只是我无法再去看一眼那矮小的坟包,因为我始终觉得。那不是她,她仿佛还活着。美丽的、乖巧的、懂事地活着。
回到家以后,母亲哭晕了好几次。父亲只是含着眼泪抽烟,久久不说一句话;我也颓丧地靠在沙发上,不知道该安慰谁,也不想安慰任何人;因为那时,最需要安慰的人,就是我自己。
后来母亲死死拽着我的衣角,咬牙切齿地问我,惠子怎么会染上那种病,是不是我没照顾好她,是不是我害了她?!
我愧疚地不敢说话,可能是吧!倘若在上学的时候,我能对惠子再多关心一些,阻止她勤工俭学,深夜出去做家教,或许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接着母亲又慌张地问我,是不是我也染上了那种病?!毕竟我和惠子,已经成了夫妻。我只是摇着头,特别痛心地说:“没有,和惠子在一起的日子里,她都定时让我去医院做体检的;妈,我很健康。”
听到这话,母亲近乎崩溃的脸,渐渐出现了一丝松缓;如果我也染了病,他们老两口一定会疯掉!
沉默不语的父亲,终于还是开口了;他吸着烟头,强作镇定地说:“欧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惠子,是不是早就瞒着我们了?还有她不愿嫁人,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你说吧,人都走了,我们做父母的,至少要知道个真相。”
我把苍老的父母,拉倒我旁边,张开胳膊,紧紧搂着他们瘦弱的身体;就如曾经,惠子这样搂着他们一样。而此刻,我也终于明白,惠子为什么总要这么搂着他们了。
因为他们老了,透过薄薄的衣服,我能深切地感受到,岁月的沧桑,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痕迹。惠子是个孝顺的丫头,她似乎比我早感受到了这一点,也早给了父母,属于她的温暖。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走动着;或许是惠子离开,我再也不需要隐瞒什么了吧?!当不用带着谎言和面具,去面对父母的时候,我的心里多了一丝释然。
那天,我把这些年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父母;换做之前提这些,我肯定会泪流满面;可自从惠子离开以后,我却把一切都看淡了,兄弟的出卖、爱人的离去,都变得不值一提。
听我说完以后,母亲在那里哭,一个劲儿唠叨惠子命苦;父亲却狠狠捏着拳头,咬牙切齿说:“毛子真不是个东西!你们之前那么好,那种事他也能干得上来?!只是大冰啊,他冤枉了你,有机会的话,你还是跟他解释一下吧。”
我摇着头,他已经去了大洋彼岸,或许这辈子都不回来了;告诉他,除了让他伤心,还能有什么呢?他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我不该再让他对过去,有所伤感了。
只是这个时候母亲却说:“欧儿啊,抛开惠子的事情不说,你倒是挺对不起那个姐姐的;你和毛子坑了人家,最后一走了之,这样不好!”
我也知道不好,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人,便是夏姐!可此刻的我,什么都不愿去想,也不愿去做,只想躺在床上,裹进被子里,让自己隔离这个世界,在幻想中陪伴着惠子,重温那些幸福的回忆。
时间转眼到了来年的四月份,那个时候,父母已经从惠子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毕竟他们岁数大,一些事情看得开;可我还是一如既往地沉沦着,不出去工作,把店铺也转了出去,整日躺在床上,如一个废人一样。
我甚至不敢去那个湖边,更不敢去看望惠子的坟冢;那会让我心痛,痛到无法呼吸……
父母也不敢多说什么,他们理解我的苦楚;从小我和惠子感情就好,后来她又成了我的妻子,换做谁面对这种事,都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打击。
只是那天晚上,母亲在打扫我曾经住过的房间时,很惊讶地跑过来说:“欧儿,这是谁啊?在你床底下发现的。”
说完,母亲掀开了蒙在我头上的被子,接着把半张照片,放在了我眼前;那是夏姐的照片,曾经离开港城时,我唯一带走的东西。
“欧儿他爸,你过来看看,这丫头长得真标致!”母亲还把父亲叫了过来,老两口对着照片一阵研究。
我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那张照片,夏姐笑得很灿烂,洁白的牙齿,红润的嘴唇,还有年轻时,那股抹不去的青涩。
“欧儿,这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姐姐吧?!”父亲笑着,他的笑容有些勉强,我自然知道,他们这是想安慰我,让我从惠子的阴影中走出来。
我点点头说:“嗯,她叫夏沫,之前来过咱老家一次,就是我和惠子结婚的前一天。她过来想见你们,最后我没让。”
我妈赶紧又说:“那人家现在怎样了?还惦记你吗?要说这都一年多过去了,她比你大吧?!”
“她说她一直会等我的,就在港城。”咬着牙,我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一年又一年,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事业是否顺利。自她离开那天,我们就再也没联系过;我想她是不愿打扰,我和惠子的生活吧?!
这个时候,母亲一笑说:“那人家等你,你还不赶紧的?女人禁不住等,要是到了岁数啊,什么样的男人都敢嫁,再拖一拖,恐怕就临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