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次转生结束了。
再一次睁开眼,我坐起来,发现卧室的窗户没有关紧,屋檐下挂的玻璃风铃正轻轻作响,脸颊能感觉到吹过暖洋洋的夏风。
我扯下橡皮筋,散开睡觉时编在一起的麻花辫,想道:
啊,又重生回来了吗?行了,让我重新梳个头吧。
我没有去确认今天的日期,也没有立刻去找卡卡西。
到底有什么,在哪里改变了呢?
每次轮回,最初只是从有如织得密实的网的期待中抽走一根丝,那变化细微,微不可察,却确实存在。每回都抽走一点,慢慢的就开出了一个洞。
外面天气这么好,洗漱完,我决定先放下烦恼。
“干脆自己做便当,带去森林里野餐好了。”
我从冰箱取出现有的食材,大抵都是南瓜胡萝卜这种煮一煮就好的东西。
再煎条鸡蛋卷,加上和食必备的海藻沙拉,午饭就完全能应付了。
我一边想着上个轮回发生的事,由着本能做饭。
过了会,台面上并列摆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便当盒。
“……居然做了两份。”
我哑然的扶着额头。
习惯真可怕。
拎着便当,我轻车熟路敲响暗部据点的房间,卡卡西不在,是他同一个小队的同僚应的门,眼睛睁得大大的。
大概是因为明明不是暗部的我,却知道他们平时聚集的地方很不寻常吧。
我没有必要,也没有兴趣解释,好像在以往的轮回中曾做过类似的事,但这次我只是请他把多出来的这份便当转交给卡卡西队长。
“要是实在找不到卡卡西的话,就请你们分掉吧。”
“噢!”
“拜托啦。”
我微笑着挥挥手,转头踏上了寻找最佳野餐地点之路。
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我还是来到曾经,很久很久以前,和卡卡西告白的那个树林。夏季里的枫树还是郁郁葱葱的绿色,完全看不出几个月后即将脱变成满目金红的征兆。
我抚摸上树干,日光透过枝叶间错落的缝隙洒在我的手背上。
总觉得不是这里就不行。
关于卡卡西,我确信了两点。
第一,卡卡西会做任何除了抱紧我的请求。
藏身到了树上,我打开便当盒,筷子尖戳进软绵绵的撒了芝麻的南瓜块。
其次,我意识到,能够在他心里最终留下痕迹的,并非是那些美好的事物。不是生的喜悦,不是严冬燃起的暖和柴火,也不是悬崖边上盛开的一朵小花,完全不是那些东西。
“知佳。”
饭后散步的途中,我迎面碰上了银发的暗部。
他两手空空,从正相反的方向过来,目标明确的朝我走过来,像是从一开始就在找我。
“已经吃过饭了吗?”我问。
“怎么会。”
他一来就恶狠狠揪住了我头顶的一撮头发,用力晃了晃。
“人还担心你病倒在家没人发现,居然是在这里闲逛?工作呢?”
“啊,因为是午休时间嘛。”
“多亏某人偷懒翘掉了上午的工作,我这边可是连着通宵出勤了两天,困得要死啊,好不容易可以回家休息的时候竟然还被专程叫去骂了一顿。”
我小小的笑了起来。
“不是什么好笑的事!”
卡卡西生完气,反而十分认真的注视我,“没事吗?”
“什么?”
“碰到什么困难了吗?是被欺负了吗?”
他有些加重了力道,又隐隐发怒起来,这次是为了另一个原因。
我不害怕发怒的卡卡西,只是惊讶他还在乎这些。
“没有。”
我摇摇头。
“是吗……那就好。”
“那走吧,”卡卡西伸出手,等着我,“一起回木叶。”
我抬头看向卡卡西,和资料档案上冷冰冰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我有些疑惑,怎么他在拍照时做不出这样的神情呢?
他头顶的狐狸面具歪了,我盯着分神,于是踮起脚,抬手把面具调正。
卡卡西一动不动。
“好了。”
做完一切,我往后远离一步。
“卡卡西先回去吧?我马上就来。”
卡卡西看了我一眼,“下午再迟到的话饶不了你。”
“好好。”
我目送卡卡西打着哈欠消失在道路尽头,原地站了会,然后就这么直接转身离开了木叶,没有带走任何一样行李。
我背叛了木叶。
没有立刻握住卡卡西递来的手,是因为即使不相牵,卡卡西和我也必定由始至终捆绑在一起,作为来自木叶的监护人,保护者。
以卡卡西的行动模式,在得知我叛逃后,一定会首先调查我离开前留下动过的线索,他会觉得我去暗部找他不同寻常,从第二个便当盒的隔层底下找到一封三代目亲启的信。他如果在上交前读过,就会明白他将不会因为我的叛逃遭到惩罚。
毕竟整个木叶全部人的弱点我都知道。
这么做也是当然的,我背叛木叶,本不是因为自己没法活成卡卡西的模样,所以想要毁掉他。
“已经看透了留在木叶的可能性的尽头。”
在晓组织姑且算是欢迎会的活动上,我这么回答道。
“尽头,界限,器量,是只有还心存期待的人才会使用的词语。”
不知何时,宇智波鼬悄然来到我身侧,极轻的提醒,无人注意到。
“你骗人并不高明。”
我以为宇智波鼬不会想和木叶扯上关系,至少表面上不行,我仰头望着迪达拉放出明显不符合山洞内消防安全的盛大烟花,回敬道:“骗人什么的,人与人的交往的奥义是真诚噢。”
“虽然不知道你在这里想要的是什么,我不会帮你。”
宇智波鼬明明是那种对不在乎的人彻底当做不存在的人,却主动过来搭话。
我们只见过一面,在他被高层命令杀死全部族人的时候。
也许是那个下达命令的场所,那时候在场的人,和那个命令本身一样,都对他有特别的意义吧。
路上,眼前突然出现一波人,我停止猜测鼬的想法,拦住正打算拔出武器的搭档,对上卡卡西领头的一群木叶忍者。
“我自己来。”
搭档摊手,退到了一边。
我。
击杀了除了卡卡西以外的所有人。
没什么难的。
揭下他们的面具,辨认他们的长相,我认出那天替我转交便当的忍者也在其中,然后在重伤动弹不得的卡卡西面前蹲下。
我从他身上的装备搜出请求支援的狼烟,打开盖子,放回地上。
“你——”
现在说“好久不见”不太合适,说“没事的,人没那么容易挂掉的”也有些讽刺。
拨开黏在一起的银发,我注视进他一只睁着的眼睛:“不是你的错。”
这些人的死和你无关。
这一天,森知佳子这一存在对于卡卡西,从必须亲手带回木叶的人,变成了必须亲手杀死的人。
回到基地,当鼬用袖子擦去我脸颊沾到的血迹时,我这么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