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子上水壶唱响，壶中水汽沸腾。

陈尚武舀上茶叶放进盖碗，用壶中烧开的水淋过，蒸汽携带者茶香袅袅上升。

“张师傅，陈老，喝茶！”

两位老人接过陈尚武递过来的茶。

张师傅瞥了眼陈老，若有所指的说道：

“老陈，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就说，不要藏着掖着。”

陈老脸上带着笑意：

“难道我过来就不能是看看老朋友？”

“得了吧你！”

张师傅吹了下茶碗上的热气，抿了一口茶，语气平淡。

“不用跟我打马虎眼，今年都过去大半了，你要真想来看我，早就来了，再说了......”

老人顿了顿，斜睨了陈尚武一眼。

“真来找我唠嗑，也不会带着个小辈过来了。”

陈尚武只是安静地喝着茶，看着两位老人，也不插话。

“你啊......”

陈老看着老友摇头笑道：“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张师傅语气抬高：

“说吧，你知道我最不喜欢那种藏着掖着，拐弯抹角的人。”

陈老笑了笑，正色道：

“我今天就是来给你送徒弟来的。”

“送徒弟，你不会是说他吧？”

张师傅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眼陈尚武，说道：

“从你们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这个后生走路时昂首挺胸，动作干脆，毫不拖泥带水，下盘也很稳。而且手上指关节、拳面较平，肘关节膨大结实，一看就是练过拳脚功夫的，身手还不错，似乎练得是外家拳。”

“张师傅真是洞若观火。”

陈尚武恭维了一句，站起身来，给两位老人续茶。

他笑着道：

“晚辈练的是三十二路擒拿和八极拳。虽然八极拳理论上来讲属于内家拳，不过拳本就没有内外之分，拳无高低，人有高下。”

拳谚云：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

而内、外家拳法，就是以拳法在练气和练筋骨皮中哪一方为重来区分的。

练气重于练筋骨皮的拳法叫做内家拳法，它的任何招式都是以用意领先，拳脚随后，更讲究以柔克刚，料敌在先。

练筋骨皮重于练气的拳法则叫做外家拳法，它更讲究以力量和速度克敌。

八极拳以头足为乾坤，肩膝肘胯为四方，手臂、前后两相对，丹田、抱元在中央为创门之意。

以意领气，以气催力，三盘六点内外合一，气势磅礴，八方发力通身是眼，浑身是手，动则变，变则化，化则灵。

因为八极拳内外家两者都符合，所以既有人认为八极属于外家拳，也有人认为它属于内家拳。

“好一句拳本无内外，拳无高低，人有高下！”

张师傅赞赏的看了陈尚武一眼，满脸笑意。

对这个年轻人倒是愈发顺眼了。

他感叹道：

“这么多老家伙还没一个后生看的通透。一天到晚不是为了内外之分争论不休，就是为了拳法高低大打出手。”

陈老适时开口：

“你既然看的顺眼，我刚才说的，你要不要答应呢？”

张师傅摇摇头：

“我现在年纪大了，已经好久没收徒弟，别看我还挂着武馆的招牌，其实也只是留一个念想而已。”

“张师傅......”

陈尚武刚开口就被陈老挥手打断。

陈老瞪了张师傅一眼，毫不客气的说道：

“你刚才还在说那些老家伙为了虚名争来争去，我看你比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张师傅拍了一下桌子。

“我怎么了我？”

陈老冷哼一声，

“说到底，你还不是看他带艺投师才拒绝的，要是他肯学我的陈氏太极，我肯定绝不藏私。”

顿了一下，陈老瞥了张师傅一眼，讥笑道：

“你说你来到港岛几十年，你有带出一个能继承衣钵的弟子么。哦，别说继承衣钵的了，就是个看的过眼的都没有吧，堂堂北腿王，你不会准备将自己这一身腿法带进棺材里吧。”

“谁说我没有继承衣钵的人，我孙子不算？”

张师傅猛地站起身来，“我看你就不是来说事的，纯粹就是来我这里找架打的？”

陈老眼皮一抬：

“打就打，正好揍你一顿，活动活动筋骨。”

“你！”

陈老这番话似乎戳到了张师傅的痛处，他右脚一抬，直接踢开凳子，挽起长衫袖子就来到露台中间。

“陈老鬼，你来啊。”

陈老慢悠悠踱步来到张师傅面前，摆了个太极老架。

陈尚武拱手：“两位，要不就算了吧。”

两人猛地扭头，齐声道：“闭嘴！不关你的事！”

这时，原本在里屋坐诊的年轻人，听到动静也来到天台。

他只是稍一打量，就见怪不怪的说道：“你不用担心，我爷爷和陈老，每次见面都会吵架，吵完架就会搭手切磋，等到两老打完就行了。”

说完，他抱了抱拳。

“我叫张天斌，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陈老来这里从来没带人过来过。”

“陈尚武！”

陈尚武抱拳。

闻言，张天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陈尚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好像这一届的国术擂台赛冠军就叫陈尚武，不会是你吧？”

“侥幸，侥幸！”陈尚武谦虚道。

张天斌顿了一下，提议道：

“要不我们两人也切磋一下，其实我这次本打算参加擂台赛的，可是我爷爷不让。”

陈尚武有过一丝意动，倒是可以见识一下对方的谭腿。

转过头看了一眼即将开始比试的两老，还是推脱道：

“现在陈老和你爷爷正在切磋，我们两个有机会再说。”

“也好！”

张天斌点头，对陈尚武的推脱也不在意。

陈老看向面前的张师傅，漫不经心地说道：

“张老鬼，你这是要是输了可不能赖皮！”

“陈老鬼，你少说废话，我什么时候输过不认的。”

张师傅碎了一口，身形一动，双脚蹬地，率先冲了过去。陈老则是腰部下沉，端着太极老架。

“唰！”

随着两人距离靠近，张师傅瞬间抬腿，直接就是一记凌厉的鞭腿。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猛地击向陈老额头的太阳穴。

出腿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让人很难相信，出手的竟然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