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微朦,青瓦屋檐上多是青绿的苔藓。
这天气说来阴郁,但雨后的空气却又十足的新鲜。
客栈里。
岳灵珊刚倒了一杯温茶,却不想曲非烟突然就伸手抢了过去。
岳灵珊凝眉不悦道。
“你……你自己倒一杯不好吗?为何非得抢我的?”
“你才是抢了我的!”曲非烟小脸儿一歪。
一听这个话茬儿,岳灵珊顿时就没话说了。
曲非烟说是比她大不了多少,奈何这进门有个先来后到的规矩。
如今她却算是姐姐,岳灵珊平日里再如何娇气,如今却也没脾气可发了。
岳灵珊心下懊恼,不想曲非烟还捏了捏她的脸颊,故意激她道。
“你若是气了,大可走了便是了,我倒不会拦你。”
“……”
“你现在若是不走,一会儿那人回来了,你怕还走不成了。”
听着曲非烟几次三番的催促,岳灵珊干脆一甩手,小脸儿一歪道。
“凭什么要我走?我受他所害,平白的失去了清白,是他该欠我的,为何还要我走?”
“嘿,你这小丫头端是不讲道理。”
曲非烟闻言,挽起衣袖,作势就要摆出大姐头的架势。
不过她可没有陈玄那霸道的气势,岳灵珊自然不会服她。
这三言两语之间,两个姑娘竟还扭打起来。
曲非烟本来就是个小魔女,爷爷曲洋是魔教长老,她自然不是什么好相予的脾气。
岳灵珊是华山掌门的掌上明珠,自是娇生惯养,师兄弟们都哄着惯着。
如今二女都被陈玄收了,平日里还客客气气的,但陈玄一走,顿时就闹起来了。
二人这粉拳来去,眼看着打得热闹。
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是他回来了。”曲非烟顿时撒了手,摆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
岳灵珊心下暗恨,但她也生怕陈玄又打她的屁股。
二人对视一眼,谁也不愿落了委屈,便一起走过去,各分左右,拉开了门。
曲非烟刚唤一句,“陈郎……”
岳灵珊便接话道,“……你回来了?”
陈玄将二女的反应看在眼里,虽然奇怪她们怎么会这般服帖争宠,不过他这会儿也顾不上了。
曲非烟眼尖,一眼便见着陈玄怀里抱着一个女子,便好奇道。
“这又是哪家的姑娘?”
“娘亲?!”
岳灵珊定睛一看,却是一下子就傻了眼。
陈玄怀中的那女子眉目清冷,秀外慧中,虽是只着一袭素袍,但也隐见风姿有致和曲非烟、岳灵珊这两个年轻丫头比起来,自然是大不一样。
陈玄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漠然道。
“她受了伤,需要调养。”
“哪儿伤着了?”岳灵珊有些急了,只是凑过去打量一番,没见着宁中则身上受了伤。
倒是见宁中则的眼眶微红,脸上隐隐有泪痕,似乎是哭过。
岳灵珊还不知道岳不群已经把宁中则卖给陈玄了。
只当是陈玄故意使坏,威逼宁中则就范,顿时瞪了陈玄一眼,娇喝道。
“姓陈的!你当真是狗一般的东西!真是太过分了!”
“我倒是比狗要厉害些,这一点,小师妹你不是最清楚吗?”
“我呸!你快放了我娘亲!”
“那可不成,我若是现在放了她,她非得头撞南墙直接自绝于此不可。”
“什么?!”岳灵珊急坏了。
陈玄却没跟她解释,自顾自的就要进屋里收拾宁中则。
他瞧着宁中则就跟见了黄蓉似的,想想都有滋味,实在是急得不行。
只是那岳灵珊哪里肯让他祸害了宁中则,一路连追带拽的拉着他。
陈玄眉头一挑,干脆一把将她往屋里拉,懒散道。
“好好好,既然小师妹舍不得师娘,那便一起进来。”
“你……你松手!你这恶人当真是好生胆大!”
岳灵珊被吓了一跳,奈何就她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又能在陈玄面前翻起什么浪花来。
最后实在是气急了,她便哇哇大哭起来。
别的不说,倒是把陈玄给吓了一跳。
他哭笑不得的看着岳灵珊。
说是不想搭理,却又忍不住替她抹了抹眼泪,笑道。
“好夫人,你又是何苦来哉?你我既是夫妻,要说什么你直说了便是。何必跟我又哭又闹的,倒是让人见了笑话。”
“……”
他这话既是表明了心意,安慰了岳灵珊,又将曲非烟给拉了进来。
曲非烟刚和岳灵珊打了一架,二女本就闹腾,现在岳灵珊一听让曲非烟见了笑话,顿时便不哭了。
只不过她仍旧是不放心宁中则的事,当即含泪道。
“你……你先放了我娘亲。”
“这倒好说。”
陈玄意外的好说话。
只是这话音刚落,他话锋一转,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小师妹,你让我放了她,无外乎是觉得我逼着她跟我回来的。那不妨我们打个赌,若是宁夫人自己倾心于我,那你可不能拦着。”
“这……”岳灵珊一下子傻了眼。
她怎么也不敢想象,宁中则竟然会愿意主动跟陈玄好。
但陈玄偏偏又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甚至有意激她一句。
“怎么?小师妹还是信不过师娘,也觉得她骨子里就浪荡?”
“我呸!不可能!赌就赌!我不相信娘亲会愿意和你好的!”
岳灵珊本来还有些犹豫,但陈玄在一旁讥讽,她最后还是点了头。
陈玄得意一笑,手上内力一引,在宁中则的肩脖气脉上稍一掐捏,她便幽幽的醒了过来。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看,第一眼见到陈玄,顿时攥紧了双拳便要动手。
然而等她见着岳灵珊竟也在面前的时候,她却一下子愣住了。
岳灵珊见她清醒过来,急忙拉着她就要走。
“娘亲,你快跟我走,我带你去找爹爹!”
“……灵珊。”
宁中则眼里“唰”的一下就眼泪汪汪,似是有天大的委屈一般。
事实上,她也的确是受了委屈。
岳不群之前接到左冷禅的盟主令旗,去了一趟嵩山,不出意外被左冷禅一阵奚落。
气急之下,他立刻转头南下,前往林家老宅寻找林家祖传的《辟邪剑谱》。
不想却被陈玄截胡。
岳不群实在是太想要辟邪剑谱了,无论是为了华山派的壮大,还是一统五岳剑派,单凭他所修的紫霞神功根本不够用。
现在陈玄将辟邪剑谱送给他,又答应帮他除掉左冷禅,实在是莫大的惊喜。
岳不群情急之下,直接领着陈玄去找了宁中则。
本来他见到相伴多年的妻子还有些犹豫,奈何陈玄将那记载着辟邪剑谱的袈裟直接扔到了他面前。
看着那【欲练此功,必先自宫】的字句,他顿时一怔。
陈玄又煽风点火一番,最终岳不群终于下定决心,直接当着陈玄的面,将宁中则休了,并且将宁中则送给了陈玄。
宁中则是何等刚烈的女子,自是不愿意。
不过陈玄眼疾手快,直接将她打晕了就抱了回来,生怕岳不群反悔。
没想到一回来就被岳灵珊给堵住了。
现在宁中则泪眼婆娑的看着岳灵珊,只觉心中愁苦难言。
却不想陈玄突然捏了捏岳灵珊的脸颊,故意玩笑道。
“小师妹,你可听仔细了。来,宁夫人你给灵珊说说,岳掌门是怎么说的来着?”
“陈玄!你!”
见宁中则气得脸色涨红,陈玄很识趣的摆手道。
“好好好,宁夫人,不开玩笑了。你我进来详谈一番,总行了吧?”
“……”
宁中则本来还心中恼怒不已,但先前被岳不群莫名其妙的休了,如今又将这岳灵珊竟在陈玄的住处。
她现在甚至都来不及发火,只觉心中泛起无数疑问。
沉默了一会儿,她终究是不敢看岳灵珊一眼,自己走进了里屋,想要和陈玄好好谈谈。
岳灵珊看着这一幕,只觉眼前一黑,竟直接气晕了过去。
陈玄赶紧招呼着曲非烟帮忙照看着,自己则是美滋滋的跟着宁中则去了里屋。
一进屋,陈玄便拉上了珠帘。
宁中则看着他的小动作,略一凝眉,说是不悦却又觉得这样也好,免得岳灵珊听到她聊起岳不群的事。
不等陈玄开口,她便率性直言道。
“你想跟我说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夫人才是,夫人如今已经被岳掌门卖给我了……”
“放屁!”宁中则勃然大怒。
陈玄笑容不改,笑道。
“好夫人,你先别生气。你跟我发火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我们好好聊聊。”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那可不一定,我跟岳掌门还聊了很久呢。”
宁中则稍微犹豫了一下,追问道,“……他跟你聊什么?”
陈玄知道她怕是对岳不群还有余情,只不过他显然不会这么好心的把宁中则还回去。
“当然是聊辟邪剑谱和五岳剑派盟主之位的事。”
“辟邪剑谱?五岳剑派盟主之位?”
“不错,岳掌门不愧是华山掌门人,心系天下,志存高远。一早就盯上了林家的祖传剑谱,更是请我出山相助,他的确是个大人物,日后必有所成。”
陈玄这番明褒实贬,说得宁中则脸色阴沉似水,一口贝齿怕是都咬碎了。
只不过这牙碎了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她又能怪陈玄什么呢?
毕竟是岳不群鬼迷心窍,亲口休了她,还要把她送给这个年轻人。
宁中则实在是无力辩解,只觉心中又羞又恼,不知为何数十年的情分竟落得这般下场。
就在她想着咬舌自尽,清白于世的时候,陈玄却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清茶,轻笑道。
“好夫人,你可别想不开,你若死了,那灵珊丫头岂能独活?”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当然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好言相劝而已。人生百年,朝生暮死,又有什么坎儿过不去呢?你遇到了负心人,那自然是他的错,你又何苦惩罚你自己受罪?”
“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我是不会答允你的!”
“那也无妨,只是我与岳不群有约在先,我可以不碰宁夫人,但我也放你不得。”
此话一出,宁中则隐隐听到了他有松口之意,当即皱眉道。
“什么意思?”
“很简单。说实话,我与岳不群另有约定。你若老实待着,便能和灵珊时常相伴,再者日后一切事了,或许你可以带着岳灵珊离开也不一定。”
陈玄故意将话说得模棱两可,宁中则只当他无意祸害她,只是和岳不群有言在先。
这么一想,心里瞬间就好受多了。
陈玄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下暗暗发笑。
他其实也没想着一步到位,如今让宁中则主动留在身边就已经算是达到了目的。
宁中则对他显然没什么好印象,漠然道。
“我答应你,你现在可以走了。”
“那不急,久闻宁夫人美名,我想再看看你。”
“姓陈的!你别太得意忘形!”
“这话应该是我对夫人说才对。你们母女二人都在我手心里攥着,你对我发什么火?”
“……”
“你若要怪,那也得怪你那好夫君岳不群才是,我都已经刻意刁难了,谁让他如此仗义,非得请我帮忙?”
陈玄这番话,话里话外都是在往岳不群身上泼脏水。
不过的确也有奇效,宁中则一想到岳不群的背叛,瞬间傲气全无,坚韧尽去,无力得像是个小女孩。
陈玄趁机上前便要抱住她。
不想他刚一伸手,宁中则反手照着他的手背就是一巴掌。
陈玄虽是吃疼,眼底却闪过一丝狠辣狷狂的邪气,仿佛是被宁中则刺激到了,不由分说便将她拦腰抱起。
宁中则气恼道,“你松手!”
陈玄却只是冷笑着一个劲儿的揩着油,气得宁中则眼泪汪汪的,偏偏打又打不过,理又讲不清。
陈玄的手法何其老辣,没多一会儿她就耳尖一红,眼神也飘忽了起来。
陈玄看了她一眼,心知时候差不多了,便将她抱到了软榻上,打算吃正菜。
没想到刚要动手,宁中则却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
“姓陈的!你我刚才约法三章,你别忘了!”
“……放心,忘不了。”
陈玄稍一犹豫,难得的守了一回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