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材高大,比一般人要健壮的多,青惨惨的胡渣子占了大半张脸,看不太清面容,只一双眼睛又黑又大。
他就窝在哪儿,浑身透着一个懒洋洋的劲儿,这让她想起了一个熟人,一个像猫儿一样的男人。
店里的老板娘此时却走了过来,刚刚还是一股懒洋洋味儿的男人立马精神了起来,眼睛一瞬不瞬的盯在她身上,好似她就是最美的女人。
那老板娘却是看也不看他,直径来到谢窈面前,“客人想要喝点什么?”
谢窈沉默片刻,“……一壶酒,再来两个烙饼。”
点完单后,老板娘转身就走,直到她走的没了影了,男人才悻悻收回视线,抓起桌子上的酒一口喝下。
她忽然觉得他一点儿也不像熊猫儿了。
熊猫儿可不会看上这样的老板娘。
倒也不是说她丑,这小妇人其实长得并不难看,她年纪看着也不大,眼睛也不小,只是皮肤黑黑的,个子又小,全身又没四两肉。
她只是想不通这大汉究竟看上她哪点了,也许她身上有吸引到他的地方只是她不知道。
不一会儿,老板娘端着东西上来了,提着只锡酒壶“碰”的一声放在桌子上,又将烙饼放下,直到她的身影再次消失,窝到墙边的大汉才慢慢的收回目光。
谢窈有些想笑,也的确笑出来了,愉悦的笑声在小酒铺里回荡,她拿起桌子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像是看完了一场戏,就得有个助兴地抿上一口。
一直懒洋洋的的大汉看着她,瞪起了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你笑什么?”
“嗯……因为我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谢窈勾着嘴角对着他回道:“因为太有趣,所以我就情不自禁笑了出来。”
大汉瞪直了眼,感觉自己听了跟没听没啥区别。
他还待问,但女人明显没有要跟他交谈的意思,劣质的酒水入口,刺激性的味道引发味蕾的强烈反应,跟气泡水有点像,然后又咬了一口烙饼……
坦白来说,这烙饼并不好吃,上面铺了薄薄一层牛油似的黄土,一口下去还能吃到一些细小的沙粒,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但谢窈还是皱着眉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吃到一半,一只不知是谁家养的猫从外面钻了进来,这是一只黑白色的公猫,眼睛处就像带了两个黑眼罩,背上背着两片黑,只是皮毛暗淡,瞧着有些瘦。
它熟门熟路得绕过桌角,那大汉瞧着小猫竟是酒也不喝了,两只手放低摊开,对着小猫就是一阵啧啧啧。
“小乖乖,快到我这里来。”
然而那猫脾气却大的很,不仅没过去,反而站在原地抬起了它的鼻子朝空中一嗅,然后走向了相反的方向,对着正在吃烙饼的谢窈就是一声娇娇软软的叫声,“咪~”
这一叫直接气的大汉当骂了一声,“亏我平时对你这么好,感情还是一小白眼狼。”
说完,还有些不解气,“你说你对着她叫什么,她难道还能给你吃的?”
小猫不懂,小猫走过去蹭了蹭。
吃烙饼的谢窈放下筷子,看着蹭她裤脚的小猫明显也有些惊讶,然后直接伸出手,拧住猫咪的后颈皮,直接将它拧了起来,一番打量后。
“奶牛猫猫。”
被拧在半空的奶牛猫不安得动了动爪子,发生一声不悦的叫声,“喵~”
谢窈赶紧把它放了下来,刚刚被抓的奶牛猫也不跑,反而对着她的裤腿继续蹭,黑色的尾巴高高的竖起,发出一声又一声娇娇软软的叫声。
谢窈瞬间明白,“你等着啊。”
说完,就对着身上的包袱一阵捣鼓,然后拿出来一块巴掌大的肉干。
看到肉干的瞬间,那奶牛猫瞬间便站直了身子,肉垫里伸出锋利的爪子,试图把那块肉干勾下来。
谢窈也不逗它,直接将肉干丢在地上,那猫死死抓住肉干,缩到一个角落,一边大口大口撕咬肉干,一边发出呼噜呼噜的警告声。
一旁的大汉看的眼睛都直了,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宁愿自己吃干巴巴没味道的烙饼,也要给一只不是自己的猫吃肉干的人。
他一时惊奇,便抓起桌子上的酒壶往嘴里倒去,不巧,那里面的酒不剩多少,流出两三滴后便再也倒不出来了。
他拍着桌子,像个无理取闹的客人,在那里大声喊道:“酒呢,快把我的酒端上来!”
老板娘冷着一张脸走了出来,手里提着锡酒壶,想对待谢窈一样,重重的把酒壶“碰”地一声摔在他的桌子上,然后扭头就走。
那大汉倒也一点也不介意,继续用那痴情又专注的目光看向她。
谢窈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酒过三巡,那老板娘便出来了七次,有三次是她的,有三次是那大汉叫的,还有一次是那结账的客人叫的。
等到第三次老板娘将酒壶“正常”地放在桌子上的时候,谢窈叫住了她。
“不知老板娘在这几天有见过其他外来的女人没有?”
看着老板娘露出警惕的眼神,谢窈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目的告知,“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他的未婚妻子被一群恶人掳进了大沙漠里,我过来就是想问问有没有见到这一伙儿人。”
“既然是你朋友的妻子,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救她,反而要你去救?”
干爽的嗓音一如这里气候。
见老板娘肯开口,谢窈也不介意。
“他也过来救了,只是他武功低微,我实在怕这对未婚夫妻还未成亲便守活寡,所以我就提前来了。”
老板娘:“......”
大汉:“……”
一时槽多无口,两人都沉默了。不过倒也正好打消了老板娘的顾虑,她想了想,“我没有见过其他的女人,不过这几天来往的江湖人很多,你问问其他人或许有线索。”
“那就先谢过老板了。”谢窈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对了,不知老板娘这里可还有多余的床位,我问过好几家,都被住满了,只能来你这儿碰碰运气。”
老板娘沉默片刻,也没拒绝,将她领到睡觉的地方,四四方方的小空间堆了一些杂物,床底硬邦邦的,墙面上还混着黄土,一摸便掉下来一层黄沙,除了这一张床,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谢窈也不挑,这些天她风餐露宿,睡野外也是常有的事,当下便跟老板娘付了定金。
第二天一早,在酒铺吃过早餐后,谢窈便拉着马,去问了当地其他人。
跟老板娘的答案一样,他们同样没有见过除她之外第二个女人,不过他们也不能确定这里就一定没有女人路过。
就在七天前,有一辆黄花梨木做的轿子从这里路过,轿子上刻着凶神恶煞的鬼怪,上面用蚕丝织成的帘子则绣着看不懂的文字。他们只停了一小会儿,买了一些干粮和水便又继续上路了。而轿子里的人,从始至终既没出声,也没下来过。
所以他们没见过其他外来女人,也不能十分确定。
不过倒是有人画出了那上面的文字,谢窈蹲着看了一会儿,发现有点像梵文。
线索太少,她索性跟当地人聊了起来,不料线索没多少,到聊出来一个大八卦。
八卦的主角不是其他人,就是小酒铺里的老板娘和一直赖在酒铺里喝酒的大汉。
听他们说,那个男人名叫胡铁花,是三年前来到这里的。最初,他的胡子还没那么长,衣服也没那么破烂,人也长得十分英俊,身上只有一层被风吹过的沙尘。
刚来的时候,他们以为他就和每个过路的江湖人一样,呆过几天就会离开。因此,在他还在小酒铺里喝酒的时候,没人会想到他这一呆就是三年又十个月,也可能更长。
而他之所以呆这么长的时间,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酒铺里的老板娘——阿春。
阿春是这个镇子上最漂亮的女人,因为这里实在太过干旱缺水,所以她的父母给她起了这个名字。
但这个如春天一样的名字并没有给她带来好运,在她十六岁时,她的父母把她嫁给了酒肆老板的儿子,两年后,她有了她们第一个孩子,不过孩子出生先天不足,加上这里没有好的大夫,出生没多久,她的孩子就死了。此时的她,刚好十八岁。
又过一年,她的父亲死一场疾病,母亲受不了打击,直接从悬崖上跳了下来摔了个稀啪烂。就在她为父母办好丧事,试图重振自己的时候,命运仍不愿意放过她,同年九月,丈夫被一群喝醉了酒的江湖人错手杀死。
被连续打击的她沉默的接手家里小酒铺,或许是因为能在这里生存的人都很不容易,他们并没有说起她的坏话。
而胡铁花,就是在阿春接手的第二年秋来到这里的。
此时,她正好二十岁。
胡铁花是个无论从长相还是体格,都算得上是十分出众的人,无论他选择谁,对方都会欣然答应。不过他这人有点毛病,就是有点自大。他来的第一天就看上了阿春,不过他这人手段不怎么样,以为她是那种勾勾手指就能过来的女人,没想到阿春竟然看也不看她一眼。一年又一年,直到现在,已经快四个年头了,阿春还是这样,只是不介意他在店里赊账了。
说完,那掌柜还说,他之前跟隔壁的孙老板打过赌了,赌注是一缸清水,结果他赢了。
“我就说阿春不可能一年就答应他。”那掌柜哈哈大笑着道。
谢窈听完了一整个故事,然后无比确信。那个叫胡铁花的男人就是喜欢女人不喜欢他的样子,俗称——犯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