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再次出发,不过片刻,他们便到达了石观音的居所,不过显然有人比他们来的更早一些。
一顶玄色轿子停在那里,上面用金丝绣着梵文,在月光下泛起金光。
轿子的旁边站着四个光着膀子的大汉,他们目光湛湛,气息绵长,下盘稳健,竟是个内家高手,但就是这样的人,却甘心成为抬轿子的轿夫,真让人一时不知说他大材小用,还是这坐轿子的人身份过于不凡。
眼见有人闯入,这四个轿夫目光一凝,历声喝道:“谁,竟敢擅闯此地,尔等难道不知西方魔教正在办事吗?!”
说罢,竟抽出随身的长刀,就要动手,就在这时,旁边的假山处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没想到你们果真来了,看来那日你们并没有诓骗于我。”
随着声音响起,那假山后面的人也现出身形,竟是那日差点与他们交手的绿袍老者。
那四个轿夫看到老者后,口中称道:“孤松长老。”
孤松?
谢窈心中奇道,难不成还有寒梅?
那叫孤松的老者对他们摆了摆手,刚才还要打要杀的四个壮汉,瞬间收起腰上的武器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楚留香笑了笑,道:“晚辈既然说了,自然不会食言。”
孤松盯着他瞧了片刻,竟忽然道:“好好好。”
接着他又看了一眼一点红,一点红面色不变,于是他的视线又转移到了紧跟着一点红身边的曲无容,他的目光有片刻的古怪。
曲无容的长相他是亲眼见到的,那简直不是人所拥有的样貌,当时他大方退走,其中一个原因,未必没有存了一份看他笑话的心思。
可是眼下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难不成那小子竟真瞧上了她?
孤松心里嘀咕着,面上却道:“既然你们此行的目的是石观音,倒也不是……”不能让你们进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不远处的石林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一道白色身影便飞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一个美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女人抹了抹嘴角上的血,目光怨毒的盯着对面,同时眼里又不可避免的出现一丝畏惧。
不需要他人的指正,在这个女人出现的一瞬间,楚留香便确定了她的身份,石观音。
楚留香在暗中长长叹了一口气,石观音,我终于见着你了。
曲无容的身体抖了抖,双手不受控制的攥紧拳头。
若在平时,石观音绝对不会放过和大名鼎鼎的楚香帅调情的机会,又顺带借个由头,再发作一番曲无容,可是眼下,她却没有这个闲心和功夫去关注这些。
这一切只因,在沙漠里横行无忌的石观音这次踢到了铁板。
玉罗刹,玉罗刹……
她在心中已是恨极,面上却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柔声道:“玉罗刹,你非要如此逼迫妾身吗?”
随着石观音一声质问,石峰上出现了一条身影。
一条淡淡的人影,他全身被雾气所笼罩,却仿佛比雾更淡,更不可琢磨。
人怎么能像雾一样,这难不成是鬼?
众人皆已骇然,他们呆呆的看着这雾中人,竟好似忘了反应。
雾中人没有说话,或者他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于是石观音又道:“玉天宝还在我的手里,你难道不想要回你的儿子了吗?”
“我的儿子?”玉罗刹念了一下,又轻轻笑了起来,“你想以此换我收手?”
石观音的声音又软了下来,“这本是我的过错,妾身又怎敢妄加条件,只要你就此收手,别说这处山谷,就连妾身,妾身……”
石观音的眼波忽然朦胧,她的声音也甜蜜起来,身体似有似无的展现自己。
这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世上简直没有那个男人能抵挡得住这种诱惑。
但玉罗刹静静看了片刻,叹道:“你的确有这个资本,但是……”
“但是什么?”
玉罗刹道:“但是你还不配!”
石观音的脸色忽然难看起来,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出手,手中的长袖被她注满内力,如出岫之云,在一霎那间,便已变了十几种姿势,攻向他的周身大穴。
那玉罗刹见状丝毫不慌,轻笑一声便也飞身去迎,他的周身拢着一层雾气,他的身法也如云雾一般变幻莫测,波云诡异。
两人刚一交手,顷刻间便过了百十来招,他们从天上打到地上,又从地上打到天上,一时间打的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姬冰雁见才情形,更是苦笑道:“不愧是纵横江湖数十载的女魔头,我们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
一旁的一点红此刻也默然半晌。
谢窈反问道:“我们为什么要插手呢,有玉罗刹在,石观音落败不过是迟早的事。”
楚留香心中一动,问道:“那依你之见,他们会在多少招之内分出胜负?”
谢窈听后望了一眼,为难道:“这个……不好说啊,快的话,五百招分出胜负,慢的话,可能就得上千出头了。”
前提是玉罗刹真的想玩这么久。
胡铁花倒是无所谓,直言道:“管她什么落败,只要她败了就行。”
一点红哑声道:“不错,只要她败了就行。”
谈话间,那交手的两人又过了百十来招,也许觉得就此下去的结果不太好,石观音目光一凝,舍弃了长袖,霎时间凭空竟生出十条手臂,往他的上中下三路齐齐攻去,手臂长袖飞舞,在这一瞬间,石观音当真与寺庙里供奉的千手观音没什么分别了。
这便是石观音的成名绝技,男人见不得。
观战的几人见此,已是冷汗津津,他们以己推人,若是此刻与石观音对招的人是自己,只怕早已没了性命。
比起姬冰雁胡铁花一干人等,楚留香的武功就好上许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轻松应对,以他对自己的了解,最多在她手里撑三百来招,三百招之后,便到了分高下,决生死的地步了。
他一面庆幸与石观音交手的人不是自己,一面又深知能亲眼见到两名绝世高手交手,无疑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当下便恨不得自己多长一双眼睛,好好观摩这场决斗。
面对石观音这全力一击,对面的玉罗刹显然慎重了许多,具体的表现就是,他身上所笼罩的雾气开始有意识的流动减少,露出了苍白如玉的皮肤和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在显露更多的瞬间,玉罗刹便飞了过去。
两人交手的瞬间,中间的石峰被两股强横的内力所挤压,只听一声轰鸣巨响,无数巨大抑或细小的石块迸裂开来,其中就有一枚手指大小的尖锐石块,竟径直往着石观音的脸上飞来。
石观音又一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她喷出一大口血,染红了她身上的白衣,但她却是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势,而是匆忙从地上捡起了一把银色的小刀,而后借着反光,对准了自己的脸。
“不!”她尖叫道。
只见那一张完美无缺的脸上,从脸颊到眉梢多了一条血淋淋的划痕,伤口皮肉外翻,露出白骨。
“不,我的脸,我的脸!”
石观音崩溃的喊道,里面的女人也是如此,她甚至试图用手把划开的皮肤合拢,但被破开的皮肤又怎么会因为这么简单的举动就合好如初?
镜子里的女人有了瑕疵,镜子外的女人歇斯底里。
石观音哀嚎着,尖叫着,在又一次的看到自己的脸后,她忽然不动了。
她的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嘴张了张,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谢窈丝毫不同情她,甚至幸灾乐祸道:“没想到一向喜欢毁掉别人脸的石观音,竟然也会有被毁的时候……”
她的声音忽然顿住,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只见石观音的身体顷刻间瘪了下去,连同她的血肉也被一同抽出。
不到片刻的功夫,刚刚还活生生的、有着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石观音竟转眼间变成了一具枯骨。
一个鸽子蛋大小的金刚石自她的袖子里滚落,落在了沙地上。
这大名鼎鼎的石观音,竟就这么死了?!
是的。
就这么死了。
被浓雾笼罩的玉罗刹飘了下来,看着地上的红粉骷髅,语气竟也带着几分惊奇。
“她死了?被自己的脸杀死了?”
一片静谧中,谢窈搭话道:“是啊,她自己杀了自己。”
闻言,胡铁花猛然睁大了眼睛瞪她,好似在控诉她为什么要跟一个比石观音还有危险的男人搭话。
“哦……”玉罗刹拉长了语调,忽然转头对她问道:“那你们又是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走进来的。”
玉罗刹没有说话。
众人的心一下子沉进了海底,他们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只是跟这样一个似人似鬼的西方魔教教主交手,心里实在没底。
楚留香手里沁满了汗液,但他却不敢丝毫放松。
但很快,他发现有一个人比他们更怕,这个人就是魔教的护法长老,孤松。
他额头上的汗珠正一粒一粒沁出来,鬓角的白发被汗水打湿,双腿也不受控制的打起了摆子。
“走进来的。”玉罗刹回味道
扑通。
孤松吓的跪倒在地,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属下……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狗胆包天,求教主网开一面,饶了我一次,我……”
见玉罗刹没有说话,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孤松心里一发狠,自袖口取出一个黝黑的铁筒,对着玉罗刹一按,同时朝一个方向夺命狂奔。
不过跑了没几步,他的身体突然一软,整个人从空中掉了下去,他费力扭头,看到他们的教主手里正拿着一根乌针,而他的眉中心,赫然多了一处红点。
孤松张了张嘴,可很快,他的口鼻流出黑色的血来,他的眼睛暗了下去,他的野心也就此熄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天大寒砚冰坚。
啊,三杀了,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