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将武艺从头捡起并不是容易的事，尤其是在已经荒废多年的情况下，好在俞岱岩性子坚毅，自能重新站起后便每天都勤于练功。
天还没亮，俞岱岩已经练出了一层薄汗，修炼的间隙他还能指导一旁的孩子：“这一式手腕放松剑势由下到上，主动进攻意在出其不备。”
赵煊点了点头，把刚才那一式又练习了两遍。
俞岱岩点了点头：“这套剑法你学了多久？”
“今天是第五天。”赵煊答道。
俞岱岩的眼中出现了几分惊讶，这套剑法虽只有十三式很基础，但她练习的已经比许多三代弟子还要熟练。
与他六弟不同，俞岱岩卧病在床时门下就已经收徒培养，因此自是更清楚：仅仅五天能将此套剑法练成这样，这天赋在三代弟子中也算是佼佼者。
而很难得的是，这孩子不但具备寻常弟子所没有的天赋，还有着超过同龄人的勤勉。
至少这几日俞岱岩所见，她练功不但很刻苦，遇到困难也没有急躁和焦躁。
是个习武的好苗子，他六弟的眼光不错。
俞岱岩发现赵煊一直在向旁边张望：“煊娘，你在看什么？”
“我看等殷师父，这个时辰他应该起床了。”赵煊答道。
“你想和六弟一起下山？”俞岱岩以为她是小孩子心性想下山玩：“六弟是去帮师父送信不好玩的，若是你想逛集市我可以让清风、明月陪你去。”
清风、明月是俞岱岩的入室弟子，原本两个小童除了练功外还贴身照顾他这个废人，如今他痊愈了也不需要两个孩子伺候了。
赵煊摇了摇头，清风、明月两个小童子年级是比她大几岁，但功夫实在一般而且话太多叽叽喳喳的像麻雀实在是让人头疼。
谈话间，背着小包裹的殷梨亭出现在两人视野中。
赵煊眼睛亮晶晶的迎了上去：“师父，这一路山高水远您出门就带上我吧。”
“万一灭绝师太一掌拍下来，我还可以挡在师父您身前。”
赵煊坚定的要做师父的小尾巴：“若是师太伤了您，我还可以立刻搓出药丸来。”
殷梨亭停下脚步，赵煊没注意到差点一头撞到他身上，好在额头被温热的大手按住了。
“灭绝师太是峨眉的掌门，是不会不分青红皂白便打人的。”
“而且她也不会打一个小娃娃，这传出去会贻笑武林。”殷梨亭停顿了一下：“而且，我不是去峨眉送信而是去丐帮。”
赵煊的脸色一下子变差了几分，她对于丐帮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印象，在巷子里被小偷围堵的记忆，至今还让她感到不愉快。
她的不愉快殷梨亭看在眼里：“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
门下弟子众多良莠不齐也是正常，丐帮弟子不都是煊娘你所遇到的那样。”
“我知道。”赵煊干巴巴的说到。
“还有———”殷梨亭垂下手声音拉长。
“还有？”赵煊跟着重复了一遍，她抬起头发现殷梨亭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煊娘，你又长高了。”殷梨亭以自己为参照物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一想到距离自己能居高临下俯视宋青书那小子又近了一步，赵煊的心情由阴转晴又开心起来：“那便这么说定了，我去告诉芷若一声。”
“我还没有——”殷梨亭话还没说完弟子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慢点跑，千万不要摔倒了。”
“小姐，你要和师父下山吗？”周芷若问道，她正把干草添倒兔子的小碗里。
“嗯，我有事情要去做。”赵煊喝了口水：“我可以照顾自己，你在山上好好练剑便可。”
山下的集市很热闹，没一会儿赵煊就买了好几样新鲜瓜果肉脯，补充了包裹里的存货。
“这次我们要去丐帮总部，也不知道这封信能不能亲手送到丐帮帮主手里。”殷梨亭说道。
赵煊在山上听了不少有关于丐帮的故事，比如昔日威名赫赫的洪七公，黄蓉女侠还有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棍等等，她好奇这一任帮主是什么样的人物。
“丐帮帮主，很难见到吗？”赵煊不解。
他们是带着张三丰的亲笔信，事关重大就算对方摆谱也不至于一面都不见吧。
殷梨亭摇了摇头：“这么多年来，丐帮的每一任帮主都是驱除鞑虏的有志之士。
昔日丐帮弟子多达数百万抗击元兵，十大长老战死沙场损失惨重。”
“这一位史帮主也继承了前帮主之志，抗击元兵。”
“多年前带领长老奔赴西域，大仇得报后便很少在露面，据说他将帮派中的事都交给了众长老。”
赵煊觉得有点奇怪，史教主正值壮年怎么会选择让权给旁人。
难道说是在奔赴西域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情不得不隐退吗？
赵煊：系统，打开地图显示一下丐帮教主史火龙的位置？
然后赵煊忍不住咦了一声，系统显示史火龙就在不远的位置，准确来说对方就在他们即将要到达的城镇。
“丐帮总部，就在这里吗？”赵煊忍不住问道。
赵煊她想象中人口数万的大帮派总部应该即为金碧辉煌，再不济也该如武当山般大气朴素。
“总部在哪儿是丐帮的秘密，我哪里能知道。
不过我知道隔壁城镇有丐帮的据点，丐帮消息很灵通，告知他们很快就丐帮高层就能得到通知。”
赵煊惊讶的点了点头，没想到丐帮的消息居然流传的这么快。
“也许，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史火龙了。”赵煊乐观的说道。
将消息传给丐帮的弟子，师徒两人找了一处酒楼休息。
赵煊兴致勃勃的把店里拿手大菜都点了一份，等待之余也听听如今大家都在聊什么。
“你们有没有听说，有人在武当山下看到了骑马的俞岱岩俞三侠。”路人甲说道。
“俞三侠不是全身瘫痪嘛？难不成张真人功夫练到返璞归真，神功大成了？”路人丙倒吸口气，一脸敬仰。
众人皆知俞三侠是被捏断全身筋骨导致的瘫痪，这病就是大罗神仙也治不好。
因此有人猜测是张三丰练功夫到成仙的程度，才救了弟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姑婆的堂弟的侄嫂婿的连襟就在武当学艺。”
“他说是殷梨六侠找了一位神医，因此治好了俞三侠的瘫痪。”路人乙说道。
江湖上竟然出了这么厉害的神医，令武林人士纷纷讨论起来。
赵煊则在咽下嘴里的食物后思考，要不要学点医术医理，或是送芷若去学习医术？
同时赵煊觉得好笑，她算是哪门子神医，治瘫痪那种嘛？
师徒二人相视一笑，酒足饭饱后便又去了丐帮问消息。
这一次，两人受到了丐帮成员热情的欢迎“实在是巧，我帮帮主正在附近，他要亲自见殷六侠您。”
再往里的亭子，只见藤制的软椅上躺着个脸蛋圆滚滚身材魁梧的大胡子男人，他的手掌足有蒲扇大小。
四目相对的瞬间，赵煊发现这个长得凶凶的帮主大人露出了一个友好但仍然有几分可怖的表情。
“史帮主，殷六侠和他的弟子来了。”丐帮成员恭敬的说道。
“在下武当殷梨亭，特意奉家师之命送来信件，事关中原武林安危和丐帮信誉，请您查阅。”殷梨亭说道。
“哦？张真人亲自给老乞丐我写了信？”史火龙一脸惊讶在凳子上一动不动，一旁的弟子把信恭敬的送到他面前。
史火龙拆开信封，认真的开始阅读这封信，然后只见他的面色由白到红。
最后他更是一掌拍碎了身边的石桌：“竟然会有这种事情！我丐帮竟然会有此等败类！”
“殷六侠，小娃娃，你们两个放心，老乞丐我定会把东方白抓回来给武当给张真人一个交代。”史火龙说道。
“史帮主，他被我的暗器所伤，没有解药他大概是活不过十二个时辰了。”赵煊小声说道。
史火龙一愣，闻言大笑起来：“好！多谢你这个小娃娃替我丐帮清理门户，在下替那不肖弟子向殷六侠和小娃娃你道歉。”
好爽快利落一汉子，这位帮主大人颠覆了赵煊对于丐帮成员的印象。
“说来实在惭愧，老乞丐我当年在西域的一战后筋脉受损，留下了病症。”
“这些年我都在四处寻医治病，在满山遍野中寻找灵药，因此无心打理丐帮的事物，御下不严才发生了这些事。”史火龙一脸羞愧。
“史帮主不必自责，当务之急是查出还有多少暗中投奔了鞑子的叛徒，防止中原武林被鞑子迫害。”殷梨亭说道。
“张真人大义，我会立刻联系帮中众长老，仔细排查，若真有投了鞑子的叛徒，必定以家法处置。”史火龙说道。
史火龙话锋一转：“老乞丐听闻，贵派俞三侠的病被治好了？”
“没想到消息穿的这么快，我三师兄的病确实被治好了。”殷梨亭点了点头。
“老乞丐有个不情之请，殷六侠可以把那位神医介绍给我嘛？”史火龙脸上露出几分纠结，叹了口气。
“实不相瞒，上次受伤我筋脉严重受损导致半身瘫痪，这些年来看遍名医，功夫也只恢复了几成。”
殷梨亭和赵煊相视一眼，没想到只是来送个信居然能得知到丐帮帮主这个的秘密。
赵煊：系统，可以扫描一下史火龙的身体，看看她的情况吗？
系统：被检查人下肢筋脉堵塞导致半身瘫痪，您可使用积分在系统商城内兑换血栓溶解药物。
“这病能治。”赵煊摸着口袋中的药丸说道：“不过，需要你去准备一些药材。”
赵煊已经意识到这系统商城在某些方面的妙用，总不能每次都袖中乾坤变出一切，时间长了总不是长久之计。
“夫人，夫人快拿纸笔来。”史火龙狂喜道：“没想到神医你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医术。”
“我不是什么神医，不过是碰巧得知治疗这病的办法和药方而已。”赵煊说道。
抱着红衣娃娃的女子拿着纸笔走了出来，赵煊默写出了两张药材。
她从小体弱多病，太医开的各种补药药方见多了自然也会背几副药方。
拿了纸，丐帮弟子便匆匆去寻找药材。
“若是我的病能治好，小神医你便是我史火龙的大恩人，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义不容辞。”史火龙道。
……
赵煊连忙摇头：“史龙头是一代英豪，若真让人上刀山下火海岂不是中原武林的损失。”
她的声音还带着属于幼童的稚嫩，甜甜的声音和真挚的表情让史火龙也露出了笑容。
史火龙也算是一代英雄，不惑之年喜得独生爱女喜不胜收，初为人父他见到可爱的小女孩便忍不住生出慈爱之心。
殷梨亭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原本预计三四天可能都做不完的任务一日便完成了。
气氛十分融洽，史火龙抱着女儿满腔慈爱：“小神医，你看我的红石可不可爱？”
握住了糖块的小姑娘看起来萌萌的有几分凶，赵煊沉默几秒：“红石长得很您很像，一看便知道很有福气。”
赵煊所给出的那张药方上有几喂药材并不好找，傍晚时丐帮弟子已经凑齐了十之八/,九。
而赵煊则坐在凉亭中一边纳凉一边听史火龙讲故事。
乐呵呵的史帮主忽视略为凶丑的外貌，倒是很像富甲一方的乡绅，与外貌的粗犷不同他的语言很风趣幽默，而且对小孩子很有耐心。
丐帮的消息非常灵通，因此听这位史帮主讲故事也格外的丰富有趣，讲年少时见过惊鸿一瞥美丽又神秘的小龙女，讲襄阳城外一颗石子杀敌的杨过大侠，讲中原武林那些抗击金人和鞑子的豪侠。
这些是赵煊心驰神往的，听的热血沸腾忍不住叫好：她也想练武功练到杨过大侠的程度，片叶飞花也能取下鞑子兵的性命。
同时赵煊也有几分怅然，似乎这些豪侠们极少战死沙场以身殉国，大多得以善终的都是远离尘世纷争的隐居者，她把心中的疑惑说给了两个大人听。
史火龙听完哈哈大笑抚摸胡须：“那小神医，若是你练成绝世神功入世，你想做什么？”
“我要把鞑子赶出中原，覆灭这个建立在汉人血肉上的国家。”赵煊朗声答道。
她的神情极为认真，一旁的殷梨亭楞了一下。
“好志气的女娃娃，你有这等医术又拜在武当门下，想来总有梦想成真那一天。”史火龙说着叹了口气：“我师父与郭大侠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告志？可惜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注1
赵煊咀嚼着这句诗，一股怒意从心底升起：难道说是天意让抗元的英豪们失败了吗？难道说是上天在眷顾这个王朝吗？
“我就是有时候会不解，鞑子兵对汉人随意打骂将汉人当做牲口对待，为何百姓没有揭竿而起而是忍耐？”赵煊连环炮似的说道。
“小神医，我猜你出自富贵人家，因为鞑子兵家里遭遇变故才入了世？”史火龙问道。
赵煊点了点头。
“小神医，你见到了百姓过的水深火热，见到了鞑子兵的暴行所以很气恼，对不对？”史火龙继续问道。
赵煊继续点头，不知道史龙头想说什么。
“农民因为大涝大旱颗粒无收吃不饱饭，因为交不起税被兵爷打骂背井离乡，路上病疫蔓延卖儿卖女惨剧横生，这些并不是新鲜事。”
“百姓们都是很朴素很能忍耐的，很多百姓都极为简单只是为了活着能吃饱饭，谁有余力去在意皇帝老儿是姓赵钱还是孙李呢？”
史火龙看到完全呆住的小女孩语气放软了几分：“如今不是没有抗元的江湖门派和势力，不过始终难以成气候，小神医你知道为何嘛？”
嘴唇动了动，赵煊小声说道：“因为百姓们还能忍耐下去。”
“因为即便是提心吊胆食不果腹好歹还活着，若是揭竿而起脑袋随时就没了。”史火龙说道。
“那样，也算活着吗？”赵煊喃喃道。
史火龙乐呵呵的将新端来的点心盘推到她面前：“小神医，有些事情，是吃饱了的人才有力气想的。”
“天色已经很晚了，今晚你和殷六侠就一起在我这睡下吧，院子里空房间很多。”
赵煊一晚上都很沉默，为史火龙说的话，他不是个大雅的文绉绉的人，说出的话直白却点醒了赵煊。
也许她一直以来纠结的事情，在史火龙或是其他人眼中都是非常可笑的。
为啥这些人喊的都是抗元驱除鞑虏的口号，没一个揭竿而起，说我要复国复兴宋朝。
不只是因为宋朝失去了百姓的民心，也许还有更简单的原因，比如大宋没有让他的百姓吃饱。
大宋灭亡五十余载，就算是昔日的仍有心报国的也都成为一抔黄土，国仇家恨变成了汉人对于鞑子的民族的恨意。
百姓们没有赵煊想象中的在意皇帝老儿是谁，因为皇帝轮流坐他们仍然过着食不果腹朝不保夕的日子，也自然不会为毫不相干的人拼命。
想清楚这一点开始，赵煊觉得自己从之前的某个误区中清醒过来，同时有什么东西在她心里不一样了。
赵煊抱着膝盖：系统，这个世界里的蒙古王朝气数仍然未尽嘛？
系统：禁止向宿主透露涉及未来可能性发展的信息。
赵煊忍不住道：系统，我一开始直接去刺杀鞑子皇帝的想法是不是太简单了？
系统：你产生了新的想法和计划吗？
赵煊：还没有，直接去刺杀鞑子皇帝仍是我能想到最有效最直接的办法。
赵煊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做了个鬼脸：没关系，本公主最喜欢与民同乐，也许看多了风景经历多了，很多事情她就能想清楚了。
史夫人准备的点心软糯可口，可是赵煊此刻再吃却觉得味道很差：系统，可以帮我调出中原各地近些年受到天灾的情况吗？
殷梨亭知道小徒弟的心情不太好，他担心芷若不在要是床铺太硬她会睡得不舒服，睡前便到隔壁的屋子瞧了瞧。
只见愣愣出神的小女孩蜷缩着被子靠在床一角，显得更加娇小可怜。
“是被褥不够光滑嘛？还是哪里不舒服？”殷梨亭耐心问道。
“师父。”赵煊回过神。
“哎。”殷梨亭立刻应声。
“我想出去走走。”赵煊说道。
“煊娘，你想去哪里？”殷梨亭寻思这个时间怕是城里的酒楼都快打烊了。
赵煊：“我想去官府逛逛。”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我改变了一点
比如开始在家庭聚会合群开始也喝几杯
不再担心会不会过劳熬夜后酗酒会猝死之类的事情
因为这样至少有一个好处
不会因为是现场唯一一个没喝酒的而在事后每天被酒鬼们询问当时的细节
现在回忆起大家都喝高了反应不过来都看我想让我解释的场景都很微妙
端午小假期这几天每天都在解释
感觉是我在反复出柜
想把拍拍屁股离开直接神隐的小崽子拽出来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