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荒漠中的城市。
这是一座没有城门的城市。
一条长街横贯城中。
长街的这头是一望无际的荒漠,长街的那头还是一望无际的荒漠。
黄沙从门的这边进来,又从门的那边出去。
有一个黑衣少年在长街上慢慢行走。
黄沙走得比他还快,几乎要嫌弃他挡了路了。
黑衣少年还是慢慢地走,他的背挺得很直,眼睛也很直,只看着远处,不看脚下。
秋已深,夜已深。
小巷更深。
单薄的木门边上挂着一盏灯笼。
灯笼透着苍白,但也是这陋巷中唯一的一盏灯笼。
苍白的手贴在了木门上。
屋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比长夜还要黝黑!
黑衣少年进来,把门关上了。
这是一间很窄的屋子,一步就走到了挂着垂帘的房门口。
房间里有一个小小的窗户,开在最高的地方,只有窄窄的一条。可以看月,却不可以看人,人当然也看不进来,除非他倒挂在屋檐上。
黑衣少年坐到了床边。
床很硬,被子很冷。
一根白皙、柔软、温润的手指在黑衣少年肩上轻轻戳了一下。
黑衣少年没有动,只是垂下眸子,看着自己手上的刀。
他手上的刀比黑夜更黑!
那根白皙、柔软、温润的手指又在黑衣少年肩上轻轻戳了一下。
黑衣少年终于开口了:“有事?”
他毫不惊讶自己的屋子里凭空多了一个人,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好像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他的声音有一点哑,还带着说不清楚的沧桑和悲意。
可他分明还是个年轻人!
“啊……”有一道细软、干净、好听的声音响起,惊呼了一声,像是被吓着了。
那是少女的声音。
真是奇怪,主人还没被吓着,无端端进人屋子的,反而被吓着了。
“有的。”
黑衣少年没有说话了,他在等。
等少女说。
“你就是老奶奶说的客人?”
“是。”他花了三十两银子租这房子,便是客人。
“你要在这里住一个月?”
“是。”
少女无论问什么,他都会回答,因为他已经没什么事情不能告诉别人的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傅红雪。”
“咚”一声脆响,少女磕到了额角,痛得龇牙咧嘴。
傅红雪抬起眸子,落在少女身上。
他的眼睛,他的视线,本就是黑暗挡不住的。
少女自然就是姜姜。
姜姜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第一个任务,对象居然会是傅红雪。
她的心凉了一截。
——按故事简介所说,傅红雪可是“天涯明月”站点的主角啊!!
夭寿啊!
她怎么落地被系统困在了主角床上!
姜姜沉默了好久,傅红雪也沉默了好久。
傅红雪沉默是因为他本就不是多话的人,没有必要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姜姜沉默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她的任务本来就很困难,她需要在这间屋子里,和租下屋子的主人打个招呼,在床上呆一夜,第二日日出之前,离开这间屋子。
作为奖励,这间屋子晚些时候会出现关键线索!
更糟糕的是,要是此间主人不允许,她的活动范围就不能离开这张床。
她有点怀疑这个游戏到底过审了没有。
——这是可以设定的吗?
“我可以去外面倒杯水喝吗?”姜姜小心翼翼地问道。
“随你。”
姜姜试探性地伸出了一条腿,脚尖点在了地上。
她脸上闪过喜悦,落地的时候甚至还蹦跶了两下,像一只第一次离开母亲的小麻雀。
傅红雪看着她撞在了床头柜上,捂着手肘,痛得龇牙咧嘴。
像瓷片一样脆弱。傅红雪想。
秋风从窄缝中偷偷溜进来,有些凉了。
桌上的水也有些凉了。
姜姜并没有喝,只是捂着杯子在屋子里溜达了一圈。
屋子实在是太小了,一房一厅,合起来也没有二十平方,姜姜并没有走几步。
她磨蹭着,掀开了帘子。
傅红雪已经躺下了,手上还握着那把刀。
屋子很黑,姜姜并没有看见。
她摸着墙边,一不小心就坐到了傅红雪小腿上。
“对不起!”姜姜蹦了起来。
傅红雪慢慢睁开眼。
床很窄,只躺了他一个人就满了。
“那个……你能往里面挪一挪吗?”姜姜说完这句话,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她在这里呆了一个白天,当然知道这床到底有多大。
在这样的夜里,一个少女对少年说出这样的话,岂不引人遐想?
傅红雪坐了起来:“你进去。”
“啊?”姜姜呆住了。
傅红雪不说废话,自然,刚刚才说过的话,他是不会重复的。
姜姜心情复杂地爬了上去,然后被躺下的傅红雪堵在了墙边。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嫌弃了的一床棉被。
这一夜,姜姜当然没有睡着。
——哪怕对方是故事主角,只是一个游戏里的NPC,此时此刻对她来说,也是个陌生的大活人啊!
天刚蒙蒙亮,她就轻手轻脚地越过傅红雪,出了这一间又小又破的屋子。
单薄的木门被推开,秋风扑来一片寒凉。
姜姜抱着自己,打了一个哆嗦,轻轻地关上门,离开了。
脚步渐远,傅红雪转了个身,面向墙壁。
鼻尖有一丝浅浅的清香。
等到太阳彻底出来以后,傅红雪才起来。
他端坐在床边,脸色苍白,眸子漆黑。他苍白的手紧紧地握着漆黑的刀,手背青筋突起。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墙壁,哪怕墙壁其实离他不远,他甚至不需要伸手,站起身来,就可以直接碰到。
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
是轻快的,伴着他从未听过的调子,推开了单薄的木门。
凉风从帘子地下钻了进来。
傅红雪手臂爬起来一层疙瘩。
少女撩开帘子,微微扬眉张嘴:“你起来了呀?这么早?”
她摇了摇手上的饭盒:“吃早餐吗?”
来做早饭的大娘,捂着嘴吃吃笑地走了。
傅红雪拿起了筷子,慢慢地吃起饭来,并没有收到她那暧昧不明的眼神。
姜姜收到了,当作没看到。
可八卦的人似乎并不需要当事人如何,他们光凭着自己的想象就足以自乐了。
大娘自顾地多看了几眼,才扭着步子走了。
傅红雪吃饭的时候总是很慢,好像每一口饭都需要被细细咀嚼,才能吞到肚子里去,才算对得住它。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对待什么都是认真而谨慎的。
姜姜夹了一块生煎包,有些难吃,皮居然没熟。
她借机将目光落到了傅红雪身上。
他实在是太瘦了,又苍白又瘦削,那被腰带束住的劲腰,比大多数女人的腰还要更瘦一些。可他薄衫之下,动作之间,鼓起的肌肉又是不可想象的。
姜姜咬了咬筷子。
她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总会出现这样一些小动作的。
作者有话要说:【新剧本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