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大多数的大人,或许不论古今都一个样儿吧。
跟小孩儿说话哄着便好,说多了,他们又哪里听得懂呢?
于是书言言明明一头雾水,却是直到吃完了饭,也没人来与她说说她的来历。
吃饭期间她倒也想自力更生,自行发问的,可刚一张嘴,殷素素一筷子菜就喂过来了。
嘴里有食儿,如何能开口说话?
她好不容易吞下了,再张嘴,殷素素又送来一筷子鱼肉。
书言言就此也算明白过来,他们是不打算跟她说的,最起码现在他们不想说。
却不知是不清楚她的来历,所以不知该如何说,还是清楚她的来历,但一时不好说。
书言言眼眸一转,心下便有了主意,索性当个嗷嗷待哺的小雏鸟,只管张口等喂饭。
等到肚子吃得溜圆,她揉了揉眼,装着打了个哈欠儿,殷素素见了立马发话,“无忌,快带妹妹下去休息,陪她玩一会儿,再哄她睡觉。”
“好的,娘!”
小无忌应得利索,将最后一口饼子塞进嘴里后,他张手就将书言言抱个满怀,像抱着一个大型布偶。
书言言一惊,怕他把自己给摔了,忙手脚并用地抱回去,活似只胖考拉。
两小只如此退了场,三个大人也无心再多吃了。
殷素素很快收拾了桌面,泡了一壶青草茶 。
谢逊虽眼瞎,心却不盲,呷了一口茶后,他就问张殷夫妇,“对那孩子,你们怎么看?”
张翠山仁厚心善,只道,“那孩子既误认我俩儿是她的爹娘,我们便权当多生了个女儿,正好可与无忌作伴,还凑个好字。”
……
是个正经心宽的。
谢逊微微一哂,转而“望”向殷素素,“你说呢?”
殷素素沉吟道,“那孩子……有些古怪。”
张翠山闻言一愣,谢逊却是笑了,“怎么说?”
殷素素想起书言言醒来时的种种表现,一脸若有所思,“约莫四五岁的小小孩童,若当真伤着脑子不记事了,如何会在醒来见到生人时,不哭也不惊慌?”
张翠山想当然道,“许是那孩子性子如此,懂事儿且不爱哭闹。”
殷素素瞅着自家夫君,无奈地叹了口气。
“再懂事儿也尚年幼啊。”
“五哥可记得,无忌在那孩子这么大的时候,曾因为贪玩在林子里迷了路,我们找到他时,他可把一张小脸都哭花了,难道他平日里就不懂事儿?”
张翠山张口就道,“小孩子么,再懂事儿也会———”
话音戛然而止。
他终于反应过来,人在面对未知时大多是怕的,小孩子更当如此。
而怕了会哭,更是小孩子的天性。
可他们捡回来的小女孩儿,醒来时不哭也不闹,这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她并非对当前局势一无所知。
张翠山乍然惊觉,“那孩子其实记着事儿吗?”
殷素素闻言煞是欣慰,接着问他。
“若是那孩子记着事儿,却怎么不问问自己最亲近的人在哪儿?”
“要知道小孩子大多依恋着照顾自己的人,不拘着是爹娘还是仆妇。”
张翠山心下一沉,“因为她知道自己发生了何事,也知道那些人发生了何事。”
人一般不多问只有两种情况。
一是心知肚明,二是不感兴趣。
———那孩子怎么也不能是不感兴趣吧?
谢逊眼盲心亮,做下总结,“小胖丫头知之甚多却故作懵懂,鬼灵精着呢。”
殷素素点头啊点头。
白日里,她虽在折衣服,却也支了一耳朵听山洞外的动静,对书言言的言行是了然于心。
“那孩子见我亲切便问我是不是娘亲,听无忌喊她圆圆便自称圆圆,顺道儿再喊你做爹爹。”
“她其实根本不认识我们,却自发地把自己摆在女儿的位置上,这是寻求庇护呢。”
张翠山剑眉一蹙,心下已不知给书言言编排了何等凄惨身世。
他一脸不落忍地道,“小小年纪,如何学来这样的生存之道?”
谢逊却是浑不在意,还道,“聪明点儿好,正好无忌孩儿老实。”
话音一转又道,“只是再聪明也年岁小,才会被人害得掉了海,流落到这冰火岛上。不过她头上那伤应当是自己不小心磕的。这么看的话,那丫头又挺蠢的,起码手脚笨着呢,怕不是个习武的料子。”
张翠山有些讶异,“大哥原是打算教她习武了?”
“嗐。”
谢逊摆摆手,道,“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难不成无忌孩儿扎马步的时候,容她在旁边玩沙子吗?”没得再把他无忌孩儿勾得无心向学。
张翠山心想也好,转而又问殷素素,“那孩子吃饭的时候似是有话要说,你怎的不让人开口?”
殷素素正色道,“因为还未跟你对好说词。”
张翠山疑惑,“这是何意?”
殷素素老实不客气道,“你说要将她当女儿养,我却想她日后能成为儿媳,这便出岔子了。”
张翠山一时愕然,“我以为童养媳之说不过是大哥的戏言。”
谢逊当即道,“我确实是随口一说。”
与此同时,殷素素却问,“如何就是戏言?”
好嘛。
谢逊抬了抬手,示意殷素素接着说。
于是,她道。
“若没有那孩子,待无忌再大些,我们定是要回中原的,可回了中原当如何?”
“正邪不两立,你我却结成夫妻;义兄手持屠龙刀,又会惹来多少人觊觎?”
谢逊自知仇家颇多,如何能带累张翠山一家,立马就做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甭管我!一日不解开屠龙刀的秘密,我就不会回中原,你们要回就自己回去!”说着他把屠龙刀一抱,俨然要把宝刀带进棺材里的架势。
张翠山见状顿时急了,“我如何能留大哥一人孤老在这岛上?!”
殷素素忙给两人打住,把歪楼扶正。
“不过是个比方,你们先别争。”
“漫说这茫茫大海,回归中原是何其渺茫,只说我们三人的身份,一旦回了中原哪还有现在的安生日子?”
“若是没有无忌,我只愿与五哥在这冰火岛上终老一生,可既然有了他,我身为人母又怎能自私地苟安与此?”
“待我们垂垂老矣……死去,难道就留下无忌一人孤苦伶仃么?”
张翠山闻言,不免为之动容。
他缓缓伸出大掌,握住殷素素的双手,而掌心之下,原本的柔夷早已布满因劳作而留下的层层茧子,虽不再柔软,却更教他爱重。
“你对无忌的拳拳爱护,我懂。”
“可正如你适才所言,那孩子并非不记事,如此……岂非欺她年幼 ?”
“或许我们可以————”
张翠山话还没说完,谢逊就开始护犊子,“我无忌孩儿哪里配不上她?!”
张翠山一声叹息,“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逊才不管他什么意思,敢说他无忌孩儿丁点儿不好,都不行!
殷素素倒是明白张翠山的意思,接口说道。
“如何是欺她?”
“我们救了她,还会养着她,只是言明我们并非她爹娘,对她的过往也一无所知。”
“她是个有成算的孩子,若有所求定会直言相告;若无所求大可无忧无虑,伴着无忌长大好似青梅竹马。”
“待他们俩成人,若互有情意自会结成夫妻;若实在生不出儿女之情,那便教他们自己想办法回中原去。”
“我们这一代的恩怨,再过个二十年还能剩多少?”
“世事变迁,他们自会有自己的缘法。”
殷素素说话时,曾朝着内室的方向瞥过一眼。
厚厚的毛毡将山洞分出里外,她并不能瞧见里头的情形,却直觉地相信那孩子在听着。
书言言确实是在听着,两眼还瞪得像铜铃。
她在装困之后又装睡,张无忌陪着她倒是真睡了。
她一边模仿张无忌和缓的呼吸,一边支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果不其然,没了碍事的小孩儿,大人们可算愿意谈论些有用的东西。
却原来她不是张无忌的妹妹,而是童养媳预备役啊!
【淦!】
【别人穿越我也穿越,不开挂就算了,还要被包办婚姻?!】
正在这时,脑中一阵杂音几乎让书言言以为自己气出脑震荡了。
下一秒,只听一道哭唧唧的捧读音嗷嗷叫唤,【宿主!!!妖妖灵可算跟你恢复联系了!!!】
书言言:“???”
————完了,我还幻听了?!
作者有话要说:咕咕:赶脚会越欠越多.......怎么就阳了,这都第三次了orz感谢在2023-06-22 19:57:00~2023-06-26 10:1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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