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神水宫内。
满宫妆点,烛影摇红。
叶归尘扯了扯身上的红裳,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到了要和水母阴姬拜堂成亲的地步。
“我是只跟她见了一面,还没提我关于雄娘子具体知道多少吧。”叶归尘扯了扯大红的婚服,“怎么听完就罚了宫南燕,把我关在这里等着要成亲了?她这么自信天一神水不是我偷的吗,难道我长得很像雄娘子?”
“无心施主看起来颇有疑虑。”水母阴姬不知何时走进了房内,在一旁的榻上懒散坐下,斜斜地望着他:“不知公子可通佛法?”
“宫主想来是知道我的情况的。”叶归尘起身行了个礼,“我前尘已忘大半,虽不忆佛法,但或许能有些佛缘。无花大师曾允诺要为我指点迷津呢。”
“无花小友也曾与我论过几局。他虽博闻,但到底差了些东西,渡不得你。”水母阴姬叹了口气,“前尘皆忘也好。君不见,世间太多纷扰,皆源于所执太重。”
“想不到宫主竟是念佛之人。”叶归尘振了振衣袖,“那宫主此番是为......”
“谁说念佛之人就种不得情根?我是信佛,又非僧侣,偶然对良人一见钟情,想结个姻缘,又有何不可?”水母阴姬仔细打量着叶归尘,唇角边却掩不下笑意,“不枉我准备多年,这套婚服,果真称你。”
“她不会真把我当雄娘子替身了吧,有一个宫南燕还不够吗......”叶归尘闻言色变,“可我们分明才相识,宫主可是把我当成了什么别的人?”
“哪有什么别人。”水母阴姬掩口,“天下皆知我神水宫厌恶男子,我水母阴姬喜爱女子。除了你和那些和尚,旁人我又怎会容忍他踏入此间一步?”
“系统,这剧情怎么和我知道的不一样。”叶归尘蹙眉,“水母阴姬不是担心自己喜欢同性被发现还放雄娘子走了么,现在怎么这么光明磊落地承认了。你不会......把我转生到什么同人世界了吧。”
“好马无好鞍,权限不趁手。”系统无感情道。
既然是权限问题......那想必就是曾经的自己干出的事了。
果不其然,水母阴姬很快给出了解答:“不必惊慌。不过是在我被雄娘子辜负、心如死灰之时,遇到了这世间最烂好心的人罢了。那时我恨毒了男子,连和尚也不例外。可他偏偏把我捡回山寺,让我好生疗养,又一点点带着我收余恨、且自新,休恋逝水、早悟兰因。”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嘲意,又很快悲了下去,“明明自己都渡不了,却还想着渡我。”
“但他比我有勇气得多。他敢公开承认自己喜欢男子,横眉冷对千夫所指,我当时却没他那份胆量。所以他被迫离开了这个令人失望的人世,临了前为了救我,还把一身修为尽数传给了我。如今想来也是时候......还给你了。”
磅礴的内力自其间汹涌而出,顺着筋脉滚落进叶归尘的丹田,而后蕴藉全身,下一秒,一道提示音从脑内响起,“恭喜您成功激活一内:【逍遥派:回春】。隐藏二内前置线索已解锁,还望侠士继续努力。”
“太好了,我终于有......”喜极而泣的叶归尘终于回过神来,“等等,你说什么?为什么我在楚留香这解锁的不是少林?逍遥派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派中那么多天命之子型技能,为什么我偏生解锁了没有一点攻击力的奶妈流派回春?”
“好马无好鞍,权限不趁手。”系统继续无感情道。
叶归尘:......
“多谢宫主赠礼,归尘不胜受恩感激。”叶归尘躬身行了个礼,“只是宫主如何确定我是你所说的故人?”
“看来你真的忘了太多。”水母阴姬起身,拾起了他的木牌,“无尘归尘,无心失心。你既能看得清我与雄娘子的前路,这次也一定能重新找到出路。”
“毕竟,我和雄娘子已断。在我的身上,你已经成功了。”
叶归尘一时怔愣起来。她怎会知道自己第一次BE结局的判词?而且和雄娘子已断......若是没有水母阴姬、宫南燕和雄娘子的纠葛,《画眉鸟》里的最终反派岂不是直接消失了?那他的救济任务......
就在叶归尘思索变故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通报:“禀报宫主,那人行踪奇诡。叫他......给逃了。”
“怪不得你。”水母阴姬似乎早有所料,一脸平静地对着叶归尘道,“叫公子见笑了。本想把那个负心汉绑来与公子拜堂,也好了一桩宿愿。哪曾想手下办事不利......”似乎是为了宽慰自己,水母阴姬突然开了个不甚好笑的玩笑,“不若便由我代替一番?如何?”
叶归尘冷汗直冒,连连起身转移话题:“宫主说笑了。宫主过去既与我相识,不知可否与我介绍一二?也能让我对自己的身世有些了解。此外,不知宫主说的那人是......?”
水母阴姬摇了摇头,“你的详细来历我有所猜测,却说不清。更详细的,或许得寻去少林才得以知晓。至于绑来的那人......既未得手,就暂不说与公子听了,待我处理好后,也好送公子一份惊喜。”
“眼下婚礼未成,神水宫便呆不得了。公子需得尽快离宫,短期内莫要回来。不过无心公子此行务必记住一件事......”水母阴姬忽而全身紧绷颤抖起来,叶归尘忙上去搀她,却被她强行拽近,附耳颤声道:“司徒静没死,但天一神水还是失窃了。我也未曾下令追杀楚留香,但......”
话音未落,水母阴姬竟直直倒了下去。
“什么意思?为何婚礼未成我便得走了?”就算刚发觉自己失忆那会,叶归尘也没有如此迷茫过。他将水母阴姬扶到一旁的床上,脑海里止不住地思索着方才的话,“司徒静没死,但天一神水仍会失窃;水母阴姬没有下令追杀楚留香,那画眉鸟的反派剧情......意思是关键情节虽仍发生,但原著角色的命运却已发生偏离了么?既如此......我原先认定的原著反派们,还会是反派吗?”
太多的谜团得不到解答,叶归尘本想等水母阴姬醒来再行询问,却被宫南燕轰了个正着:“你不走,宫主不会醒的。”
“姑娘何出此言?”
“只因宫主说了她不该说的事。”宫南燕拿一双美目瞪他,“多的我也不知,公子不必再问。不过宫主曾说让我在她昏倒时转告她的故人,若当真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不妨短暂屈服于命运。当它再度把你推上风口浪尖之时,你自会看清一切。公子好走,最好是莫要再回来了。”
本以为来这反派老巢神水宫会是险象环生,谁知最后竟是莫名其妙。叶归尘思索着画中的深意,一头雾水地继续踏上了前程。
“既是命运......那便是济南城吧?”
济南城,朱砂帮,杨松宅。
伪装作关外参帮瓢把子张啸林来打探消息的楚留香跟着西门千的大弟子冷秋魂走进种满梧桐的院子。因着三百万两,冷秋魂对他尚算热情,几乎是有问必答。眼见即将要拿到信件解开谜团了,不详的腥气却自树梢蔓延而下。
血煞五鬼,五鬼分尸。
冷秋魂眼也不眨地冲进了屋内。师叔杨松的惨状令他下意识撇开了头,正要朝身边这突兀出现之人发作时,不远处的厢房却突然传来一声撞击。两人纵身往那赶去,竟在屋内看到了一个人。
月华照在他比白璧还要光洁的肌肤上,覆以一身红衣,衬得他美艳得不似活人。可他拾起地上被砸落的画卷的动作又摆明了这只是表象——眼前人很有可能,就是杀害杨松的凶手。
不对,无心怎么会在这里?
楚留香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砸得有些懵,倒是冷秋魂率先反应了过来。原本要倾泻而出的怒火在看到这副美色后消弭了一二,却又在想起自己身处何地后很快重燃了起来。于是他逼近一步,沉色道:“阁下何人?为何会在家师的屋内!”
叶归尘叹了口气,将捡起的画卷重新挂好,道:“我若说这一切与我并无关系,两位可会相信?”
冷秋魂冷哼一声:“说的可不算数,得看你做了什么。”
“我途经此地,察觉此处有打斗声,便进宅一探究竟。孰料晚了一步,此间主人已死。我追着那凶手来此,却教他从后窗逃了。正欲离开报官之时又因屋内昏暗不慎撞掉了画像,后面的便如两位所见了。”叶归尘一边整理画像,一边轻轻“咦”了一声,“这后面怎么还有一张画?”
冷秋魂猛地挤了过去,将面上的画像揭开。上面倾国倾城的女子本就教他看痴过,可画卷之下的人,却更教他移不开目光。
不是单纯的美,而是摄人心魄的慈悲。
竟是个与叶归尘长得极为相似的带发僧人。
“尊师可是......信佛?”楚留香察觉不妙,试图转移话题。
“不曾。”冷秋魂摇了摇头,一双鹰似的眼立刻瞪向了叶归尘,“途经此地?那你的画像怎会出现在这里?”
“公子若认定画像是我,个中缘由,想必只能问令师了。我却是半点不知情的。”叶归尘盯着画像思索,“更何况画上分明是个僧侣,并非是我。”
冷秋魂提剑架于叶归尘颈侧,冷冷道:“阁下究竟何人,来此有何目的!若再不承认,只怕得劳烦您跟着我们朱砂帮走一遭了。”
“这是第几次了?”叶归尘对着系统吐槽,“人家柯学世界好歹还来个三选一,到我这怎么次次直接刀架脖子了?见鬼,西门千怎会有我的画像?”
“您还是赶紧想想怎么解释吧。”系统操碎了心。
“在下无心,闽南人士。因家中喜事来济南城中寻亲。途经此地偶遇变故,本是好心之举,谁知竟身陷惨祸。”叶归尘叹了口气,“真相如此,公子纵使让我再说些别的,我也是说不出了。”
“朱砂帮在济南城中扎根已久。公子既敢孤身涉险管此闲事,料想也是武林中人。不知公子所寻何人啊?”冷秋魂步步紧逼。
“不知公子可曾听过妙僧无花的名号?”叶归尘沉稳答道。
“无花大师师从莆田少林,公子怎么寻到济南来?”楚留香实在好奇,不由出声。
叶归尘抬眸看他一眼,“无花大师交游甚众。此番来济南城寻访旧友,保不齐便是与楚香帅和南宫帮主有约。我打听到他的消息,便循此北上。”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一旁的冷秋魂神色大变,默念了两句“楚留香”,却又仿佛抓到了什么般,喝道:“家中喜事?无花大师潜心侍佛,从未听说有什么亲缘关系,你定在说谎!”
叶归尘叹了口气,“盖因我所奉命之人,乃是神水宫宫主。宫内近日有喜,宫主高兴,故而想邀大师过府一叙。”
朱砂帮经营赌场,通八方消息,神水宫近日变故冷秋魂自是听过的。可......疑点太多,不足为信。他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些,“水母阴姬向来讨厌男子,又怎会遣你来?刀剑无眼,公子可莫......”
下一秒,神水宫的令牌赫然高举在他的眼前。
“这下公子可愿相信?还说是......您更希望我们宫主邀您过府一叙?”
冷秋魂的脸色倏尔惨白。
作者有话要说:叶归尘:表面正派的名头,最适合用来扯大旗了。哎!以后出去就要多打着无花的名号,败坏他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