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怕晚,”陆小凤偏头,嫣然一笑,“不过,南宫弟弟还是不要在这里了,我们女人家要说些自己的体己话。”
任夫人没有说话。
南宫灵装模作样地看看任夫人,“陆姑娘,夫人她喜静……”
陆小凤只是对着他微笑,“弟弟,如果你不想我把这里给毁了,就安安静静地出去吧。”
南宫灵:……
真的没有人治治她吗?
他看向楚留香,楚留香只是笑笑,“陆姑娘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南宫兄可以放心。”
南宫灵:这说的是人话吗?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陆小凤还不讲道理的人?!
楚留香和南宫灵出去了。
陆小凤开门见山地先送了见面礼:一个镯子和一个发钗。
都是可以当暗器的,一击不中,可以趁着敌人松懈之际,再出杀招。
听说白玉魔会来找她,虽然陆小凤也没觉得秋灵素改心革面后就该一生顺遂,但被白玉魔这样的人渣侮辱还是过分了。
所以,她送些东西给任夫人防身吧。
陆小凤给任夫人做了使用示意,“不一定能救你,但一定可以让对方偿命。”都淬了毒,虽不能见血封喉,但毁人根基足矣。
任夫人接过来,沉默半晌,没有道谢,反而问,“你要什么?”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陆小凤席地而坐,展颜道,“我就想听你说说南宫灵小时候的事儿,你要愿意,一直讲到他现在也行。”
“姑娘因何要打听这些?”
陆小凤微微一笑,打机锋道,“我不问夫人需要这些暗器到何处去,夫人又何必问我从何处来才需要问这些。”
“你想听哪些?”任夫人想明白了。这位陆姑娘与南宫灵而言,是敌是友与她又有什么干系,她们之间的交易是她需要的,这就够了。
“夫人随意讲,我随意听。”
任夫人想了想,回忆道,“他从小,就是个沉稳的性子……”
门外的楚留香等了半晌,见陆小凤毫无离开的迹象,便开口与南宫灵辞行:黑珍珠和苏蓉蓉还在大明湖畔等着他呢。
南宫灵只觉得心头一颤:这两人是打算分头行动吗?那他要跟着谁?
他刚刚不该想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以及看着陆小凤好像对自己是好心就把她带进来的!
“我带着楚兄来,自然是要带着楚兄一起回去。” 南宫灵款款一笑,“楚兄稍候,我去问下陆姑娘的打算。”
南宫灵叩门,任夫人和陆小凤一起回头。
任夫人说:“请进。”
陆小凤说:“不许进。”
南宫灵:……
“陆姑娘,我们该启程了。”
“你们先走,”陆小凤毫不把自己当外人,“我打算收任夫人为义母。”
南宫灵:???
任夫人:???
他/她刚刚是幻听了吗?这句话确定不是个病句吗?听过收为义子、义女的,还没听过收为义母的……
不知道陆小凤什么打算,任夫人没有说话。
门外的南宫灵就有点急了:这陆姑娘不是打算跟他抢丐帮帮主之位吧?之前种种,都是在装疯卖傻?但任慈已死,她这义女终究失了份量……
莫非,她还有什么底牌没出的?
“陆姑娘莫要说笑了。”南宫灵忍着头上直跳的青筋,“我们叨扰得够久了,夫人该休息了。”
陆小凤想了想,刚刚的聊天里有用的内容也够了,她现在去赶下一场更合适。
她起身与任夫人告辞。
眼前的门,哗啦被拉开。
南宫灵下意识就觉得自己要承受陆小凤的怒火,结果她反而目光深深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声音里全是感情,“这些年,”陆小凤顿了顿,像是在忍着心酸,“你一定很孤独。”
南宫灵一下子都有些触动,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文质彬彬地问,“陆姑娘是在说什么?”
陆小凤却只是笑笑,扬长而去,“我就想告诉你,我来了!以后万事有我,不用愁!”
南宫灵心塞:就是因为有你才需要发愁啊。
回去的路上,南宫灵见楚留香闷闷不乐,自己也无能为力替他解忧,便只默默陪伴。
因陆小凤口齿伶俐,时不时语出惊人,他还让陆小凤先一步离开。
当然,他确保了陆小凤走的路线不是回尼山的路。
陆小凤则装模作样地跟南宫灵约定好见面的地点,一步三回头,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南宫灵见陆小凤终于离开,忍不住摸了摸耳朵:这个女人,唠叨得他耳朵疼。
心累。
打架都没这么废人。
不是说这个要小心,就是说那个要注意,任夫人都没她能念叨。
他能有什么危险?
——除非……除非她要害他!
可陆姑娘要杀自己,也就比杀只鸡难点,没必要搞这些弯弯绕绕啊。
南宫灵觉得头疼。
到了济南,南宫灵跟楚留香辞行。
楚留香巴不得他赶快离开,繁文缛节地走过寒暄流程,他赶紧按出发前的约定,去大明湖畔找黑珍珠,找到后却得知来与自己碰面的苏蓉蓉已被人杀害了。
楚留香悲痛欲绝,决心要替苏蓉蓉报仇。
见从黑珍珠口中,得不到太多信息,便赶到她所说的杀人现场查看线索,却惊喜地见到了假死逃生的苏蓉蓉。
可苏蓉蓉从天水宫并没带回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既然如此……却还是有人要杀她灭口,那这中间必然有至关重要的信息是被遗漏了……
楚留香有一种直觉:从天水宫里偷得“天一神水”的人,和杀死扎木合等人的凶手,是同一个,也就是那个带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天枫十四郎”!
而要想揭开谜底,他就要一个人再去会会任夫人!
那任夫人说任帮主病了许久,却没什么人见他最后一面——一帮之主,如此病重,常理而言,必然有弟子侍奉左右。且她还说,帮主是突然去世,既然一直生病,去世又怎么能算突然?
种种疑点,都告诉他,任夫人那里,有关键线索!
而且,出于某种原因,任夫人在南宫灵面前不能说出这个线索!
他正和苏蓉蓉说着话,无花却突然出现,要约他喝酒,说是之前他们约好的那顿,他惦念至今。
任夫人那里,去晚了,说不得又得像其他线索一样断掉;但一旦明说,任夫人就会多一分危险
楚留香脑子飞快一转,说要约上南宫灵。
他和黑珍珠告辞后就和无花一起离开,而南宫灵这么晚了,竟然也还没休息,而且好酒好菜都备好了,仿佛就在等他们。
大家言笑晏晏,都表示此次喝酒,必须争个高下。
楚留香开怀大笑,一边喝酒,还一边和无花对弈。
三个各怀心思的人,营造出一种乐不思蜀的缥缈感。
无花见楚留香下了一招奇奇怪怪的毫无意义的棋,但又因为这是楚留香所下,他总觉得这招里必然暗藏玄机,就定神深思。
见状,楚留香笑容愈发得意,“无花大师你慢慢想,我先去方便一下。”
楚留香进了茅厕,便陡然变了脸色,使用缩骨功从窗口窜出,到他来之前悄悄嘱咐黑珍珠的地方,借上她的千里宝马,策马而去。
尼山一路,毫无阻隔,楚留香以最快的速度登上了茅舍所在之处。
然而,像之前的线索一样,这里又断了——任夫人已不见踪影,茅舍中有打斗痕迹和血迹。
楚留香心慌不已,大喊“任夫人”,希望听到回音。
不久后,竟然见秋灵素真的从屋里一个暗门走了出来,怀里抱着装着任慈骨灰的瓷瓶。
“任夫人!”楚留香大喜过望。
再一看,任夫人发髻凌乱,衣服也有明显的褶皱,甚至衣角有血迹。
楚留香又焦急询问,“这是发生了什么?”
任夫人让开门,示意里面还有人,“白玉魔来了。”
楚留香进去,将白玉魔赶走,又回来找任夫人,“他已经走了,夫人放心。”
任夫人面如缟素,静坐在蒲团上。
“让夫人受惊了。”楚留香一脸诚恳地道歉。
任夫人摇摇头,“楚香帅回来了便够了。”
“那,任夫人要说的秘密……”
任夫人默默流下眼泪,“这秘密,若是死前我不能说出来,实在是心有不甘……”
在任夫人的娓娓道来中,楚留香听到,南宫灵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给任慈老帮主下毒,一直控制着他,而且面上做得滴水不漏,丐帮上下竟然无人识别出他的真面目。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大家也渐渐习惯了南宫灵掌权,想不到任慈老帮主了。
而南宫灵为了收买人心,花销巨大,就让任夫人给扎木合等人写了信。她信上没有明言相求的是什么,南宫灵以为是替他要钱,而任夫人的真实目的是揭穿南宫灵的真面目。
然而,信送出去的当晚,来了一个神秘人,和南宫灵谈了一夜后,南宫灵就端来了送走任慈的毒酒,而且也不打算留下扎木合等人,直接将这些人杀害了。
任夫人默默垂泪,悔恨自己的失误,“我当初也是江湖一流的下毒高手,竟然没测出来那碗参汤里下了剧毒。”
楚留香突然福如心至,“任帮主喝过后,是否全身肿胀?”
任夫人震惊,“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是天一神水!”所以拜访南宫灵的神秘人,就是那位假的天枫十四郎!
任夫人却整个人都剧烈地颤抖起来,“所以的确是南宫灵杀死了任慈,是他,真得是他!”
“楚香帅,江湖上人人称颂,你可肯为任慈报仇?”
楚留香心中叹惋,“这等真相大白于世,南宫灵又如何苟活于世?”
他自说自话,“怪不得那日,明明两天就返程,他却需要一个时辰处理帮中事务,其实是让那位‘天枫十四郎’赶来,拦在路上……”
“天枫十四郎?”任夫人重复道,“我听任帮主提过,他是位铁骨铮铮的英雄好汉。”
如何楚留香便又听到了另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南宫灵是天枫十四郎的孩子,任慈是在击败、误杀天枫十四郎后,收留了南宫灵。
终于拼凑起所有线索的楚留香,虽有些遗憾任夫人心愿已了、自尽于人前,但又心神坚定,势要将南宫灵和那神秘人低头服罪。
而陆小凤也知道,见到了任夫人后的楚留香,很快就能摸到南宫灵的罪行,留给她整活的时间不多了。
虽然说南宫灵是个傻的,有人认亲他就信,但架不住无花舌灿莲花,再加上南宫灵现在对她感情不到位,她得再做点什么,让南宫灵对她这个姐姐的身份,深信不疑!
无花用恨把南宫灵跟他绑定在一起,那她就用爱加恨,把南宫灵绑回来。
虽说无花也不在意南宫灵的站位,但觉得恶心,肯定是有的。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