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人在浩江城休息了一日,虽身体仍有些倦意,但岑子佑已好过不少,只是四人不敢再有片刻耽搁,想着快些甩脱了追兵才好,是以四人便做了易容伪装,将面上与众不同之处一一掩藏。
接着言素与明琅又换做男装打扮,扮做是一对老夫妻带儿子儿媳,又赁了一辆马车,一路上虽有盘问,但也有惊无险。
四人直往西南一道行走,追兵渐少,可叶凌风归心似箭,又加之岑子佑不敢有丝毫懈怠,是以四人竟比预计时间更早上几日,提前到了青关镇。
那一到青关镇,言素便带人向望断峰上赶,直到上了水梯,心中才陡然一松,这岑子佑与明琅两个少年人都是头一回见到这样奇特有趣的水力装置,不免好奇心起,举目四望,独那叶凌风坐在那里,揉着那条伤腿,呆呆坐着,不曾说话。
叶凌风一路上都是坦然随性的样子,仿佛从不曾将过往之事挂在心上,但言素一直就关心她,时刻注意,却是细心察觉到叶凌风离摘星塔越近,便越不肯说话,所谓“近乡情怯”便是如此了。
言素见她这样,行到她身旁坐下,也不说些什么,只是握着叶凌风的手轻轻拍抚着。
叶凌风的手不知为何有些冰凉,人也怔怔坐着,待到言素捉了她的手,才叫她好似突然转醒,低低喊了一声师姐。
言素应了一声道:“你渴不渴?饿不饿?”
叶凌风瑟缩身子,然后才像是回过神一般,缓缓摇了摇头道:“不渴也不饿。”
言素道:“那是觉得无聊吗?闷闷不乐的样子。”
叶凌风还是摇头,看了一眼言素,这才有些犹豫道:“我走了这么久,山上风景变了吗?”
言素见她说话颤颤,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笑了道:“你的屋子从二十二年前就没有动过。”
叶凌风听到这句话,眼睛一下子张大,看向言素,写满了不可置信。
却见言素伸手摸了摸叶凌风的头道:“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等到那水梯终于到达山上,言素与叶凌风引着岑明二人行出那又长又深的通道,眼前乍然一亮,便见得宽广一片,天色正好,山峰耸立。
言素四人出得山洞,一路向小楼行去,按着时辰,本该是关何二位长辈出来散步的时辰,却左右都瞧不见人,更别提她二位长辈在言素下山之前新收的那一名义女了。
言素心中虽是不解,但仍是将岑明二人安置妥当,又将叶凌风送回她原来住处之后,这才往关何二位长辈的屋中去。
只是还未推门进去,言素便听见屋中似隐约有啜泣之声,只听其中一个妇人道:“……要是找不到该怎么办?这孩子受了这么大的苦,还没过上几天宽心日子,便又遭了这事……”
言素只听了这一耳朵,自然不解,但她心中只想着快些将叶凌风回来的消息告知,便也来不及细想,急忙敲门道:“关姨,何婶?我回来了!还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那门内的啜泣之声一停,接着便是行动仓促间椅子桌子被撞到的声响,随后门一开,便从里头行出来两个人来。
关蕖眼角红红,似有泪痕,何藻跟在其后,面色也不是很好,那关蕖素来多话,何藻从来寡言,可今日却好似反过来一般,那关蕖一言不发,倒是何藻抿了抿唇道:“你回来了?”
言素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她心中太过于欢喜,将方才那有些不对劲的感觉压了下去,面上带着欣喜道:“关姨,何婶!你们猜是谁回来了?”
关蕖虽神色有些倦倦,但她晓得言素多年都是那样不苟言笑的性子,如今却满面红光,显然是有了不得的好事情,于是强笑着回道:“是谁?猜不出来。”
何藻却是没有过多的反应,只在那里低低叹了一口气。
言素早察觉到这两个人的状态不对,但她到底因为叶凌风回来之事精神振奋,不曾多问,便自领了两位长辈前去,这关何二人本是毫无兴趣,但这两个人发觉这道路所指方向是往何处,不由顿时精神一震道:“是……是……”
其时这三人已行到房门口,关蕖开口询问之际,那言素已将门扣响,里头传来一个女声道:“进来。”
这两位长辈一听这声音顿时站住不动了,言素见这两个长辈如此,便将门推开,那关何二人便一眼瞧见屋中面对着山景的窗大开着,窗前立着一个女子,虽然衣衫已改,但那背影却仍是熟悉非常。
关蕖只瞧了一眼,便张大了嘴,目光凝视那窗前的女子,而何藻平日里情感波动甚少,竟也在这时红了眼眶。
“是、是……”关蕖支吾开口,她与何藻两人的目光都不可置信看向言素,用目光询问,在言素微笑着给予回答之后,这才快步进到屋中,低声开口呼唤,“苍苍?”
叶凌风没有回头,只是双手支在那窗前,身子都忍不住发起抖来,即便没有发出声音,但言素了解她,她现在只怕已经哭了,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关何两位长辈自小看着她们两个长大,虽无父母之名,却已有父母之实,当初叶凌风离开摘星塔下落不明之时,关何两个人是除了云问道与言素之外最为难过悲伤之人。
那关蕖性子急躁,见得叶凌风没有回头,便急忙靠近了些,伸手想要触碰,却又收了回来,反倒将声音放柔道:“苍苍……是你么?”
关何两位与叶凌风都在屋中说话,言素也不便搅扰,又思及岑明二人初上这山,便将门关了,行出楼去了。
待到她将岑明二位处置好,再回到叶凌风屋前,却见何藻正行出门外,反手将门带上了。
那何藻甫一见到言素,便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示意言素噤声,接着又走出楼外,招了招手,示意言素跟上,同她说话。
何藻站在那颠倒坪上,任由山风吹拂,双手揣在袖中,但观她神色却是愁眉紧锁。
这两个人才一停下,言素就听得何藻道:“你不在的时候,山上出事了。”
这话一出,言素登时眉头紧锁看向何藻道:“什么?”可旋即又想到方才在关何二人屋外听到的事情,神色不禁严肃起来,像是想到什么,环顾四周,突然开口问道:“不恕呢?”
何藻默不作声又看一眼小楼,再叹一口气道:“正是要和你说不恕的事。”何藻神情忧郁,语带踌躇失落道,“她叫人掳走了!”
言素将目光一转,心中顿时有了个猜测计较,严肃道:“阿娜瑟芙?”
何藻点了点头:“苍苍回来,想来蕖儿的心里才会好受些。你不知道,就在你们走后约莫六七日,那阿娜瑟芙就趁着我们不注意,将蕖儿打昏了,你也晓得,蕖儿没什么武艺傍身,真同人动起手来,是绝对要吃亏的。说来也是我粗心大意,那蓝眼睛的坏丫头竟是那样狡诈,明明养了几日身子已经大好,却还是装作虚弱无力的样子,你晓得,我和蕖儿都不懂医术,日日都看顾自然吃力,便约定单日蕖儿来照顾,双日我来。”
言素点了点头,示意何藻继续说下去。
何藻道:“不恕是个心善的孩子,年纪又轻,不忍见我们两个这样辛苦,却是日日都来,有她帮忙,自然是方便许多。”
“可那蓝眼睛的丫头却不是什么好的,这样去了几日,竟摸清楚了我们去的时候,竟特意选了蕖儿去的一日突然暴起出手,将蕖儿打昏,又趁着我下山买菜的功夫,将不恕强掳带走。”
“我那时在镇中买菜,当时听得人群骚乱,并不知道是这蓝眼睛的丫头强抢了旁人的马匹跑了,月生,你晓得我不是什么爱瞧热闹的性子,故而并不曾管,却因此错过这最后救不恕的机会,让不恕叫那人掳走了。”
“事后我回到山上,见屋中狼藉一片,蕖儿又昏在那里,这才晓得山上出了大事。我有心要去追,可蕖儿叫那鬼丫头伤了身子,要养上几日,让我始终脱不开身。而这样一来,时辰已过,竟也不知道这二人踪迹了,只在镇上多方打听,知道好似往北边去了。你方才来时,我正与蕖儿商量后续处置之事,想着明日便出发北行。她心里头难过了好些日子,一直郁郁不乐的,我……好在到底你回来是一件好事,你又带了苍苍回来,这更是一件好事了。”
何藻说到这里,面色有些凝重,沉声道:“可我想问你,她的脸和腿……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言素沉默一会道:“她不肯说么?”
何藻摇头道:“她不肯,我和蕖儿见她这副模样,更是不敢去多问……罢了,苍天有眼,她能活着回来都已经是万幸了,便是不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我见苍苍遭了这样大的罪,想来先前过的日子极为苦了。”
言素听了这话,又叹一口气,接着话头一转冷声道:“何婶,不恕去了约有几日?”
何藻略一盘算道:“已有六七日光景了。”
言素又问:“确是往北?”
何藻道:“当是错不了,那鬼丫头走了的隔日,先前叫你另外关着的两个人也打伤人跑了,听庄子里的人说,这两个人走前似乎商议着‘要往北去,追上小姐’,想来是那日鬼丫头在市集上大闹了一场,庄子里的人说闲话叫这两个听了去,这才叫这两个人逃走的。”
言素听得此言,若有所思,正在这时何藻却忽的开口问道:“月生,那边两个姑娘是谁?”说罢,何藻将手一指,言素顺着她的手势一看,却见峰上的鱼池旁正立了两个女子。
——那两人正是岑子佑与明琅。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也是第一次采用这种双主角下线一段时间,从配角视角说清故事的写法,也算蛮新奇的,也算是一种新的尝试和挑战。
主要是这段剧情的关键人物太多,如果通过他人讲述,感觉按照我这稀烂的能力,故事会说不清楚,体感会大打折扣,还是只能暂时从小狗和姐姐的视角跳出来讲这个故事。
最后求一下评论,下一章就是第100章了,如果不出意外,玉楼和陈醉应该会重新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