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素说到这里,将那锦囊交还给了陈醉,起身站在窗边,举目远眺,语带怅然道:“这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若不是你拿了这个锦囊来,只怕也不会再有人提了。”说到这里,言素微微一笑道,“也确如苍苍所言,只有我会和你说了。”
陈醉听到这里,似有些疑惑道:“就这样?没有了?”
言素道:“没有了,我只知道这些,怎么?是苍苍和你说了旁的什么话,叫你还觉得我没有说完?”
陈醉听了只是苦笑道:“不,没什么。”
随后言素又好似想起什么一般转头,皱眉问道:“说起来这东西你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东西是明峻所有,难道……他还活着?”
陈醉沉默一会,旋即捏着手中锦囊道:“不是,这是家父一件旧物罢了。”接着她话头一转对言素道,“前辈,还有一件事未解,敢问这纸条到底是什么意思?”
言素见她问了,便又伸手将那锦囊拿来,想从中取出那小笺去看,却不曾想竟又从中摸到了什么东西。
言素不由低低咦了一声,先将那小笺取出,随后又将那锦囊翻过来看,却见得锦囊内壁之中竟用线简单绣了几个字在锦囊内壁上头,在外头看是看不出来,言素低头一细瞧,却见上头写着“有玉一块,寻此失物,归来告之”这几个字。
陈醉听见言素疑惑声响,不由问道:“怎么了前辈?”
言素心中一震,似乎是想起什么,又明白了什么,于是对陈醉道:“你我且先去将那小笺上的意思解开。”
陈醉心中虽也不解,但也不说什么,只是跟在其后,两个人一路行到后头的藏书阁中,这才有了玉楼手中那本《万里游》被言素借去之事。
言素晓得那小笺上的数字是什么意思,前头的三十七乃是这本《万里游》的第三十七页,而那十一则是这一页的第十一列,这是她们两师姐妹幼时常玩的游戏,有些时候言素惹恼了叶凌风,叶凌风便将言素的东西藏起来,而叶凌风虽然恼她,却也不是刻意刁难,多会写这小纸条告知。
而《万里游》是叶凌风最喜欢的一本书,是反复翻阅查看,可以说到了记忆深刻的地步,言素自是再清楚不过了。
言素取了那本《万里游》直往后翻,果然在第三十七页的第十一列中有所发现,却见那一列写道:“……晴爽殊甚,而西北风颇厉,有江自东南向西北而注,循之,行十里,过石崖千丈,乃见草木,居集甚盛,是为月亮湾,每至夏日,汛发为湖,唯湖中一洲存焉,中有一树,唤不死杨,长逾七八丈,朽木中空,然千年不腐,屹立不倒,土人谓之‘杨神’,秋冬祭之,以乞长顺安康。”
言素瞧到这里,心中顿时明白方才陈醉的神情,又联想到叶凌风的行事风格,不由苦笑一声,抬头对陈醉道:“月亮湾……”
接着言素又拿起那个锦囊,将锦囊绣着字的那面翻转过来,抓住陈醉的手按在那字上。
“她说,你要知道,就去那里把东西找回。”
陈醉先是一怔,接着伸手将那些字摸了一遍才无奈苦笑道:“唉,先做一,再做二,倒真是会算,罢了罢了。”
“那就等我找到了,再来这塔上叨扰前辈吧。”
而从藏书阁出来之后,陈醉与言素两个人行到那块颠倒坪上站着,可还不等言素开口,陈醉便像是预料到言素要说什么直言道:“言前辈既然履行了自己的诺言,那我也没有不说的道理。”
言素瞧见陈醉噙着一抹狡黠的笑道:“叶前辈人就在我的住处,那是清光城城郊的一处山谷,名为‘九万里’。”说到这里,陈醉先是沉默一会儿才道,“前辈若有需要,明日我便叫我手下的丫头给前辈你带路,那地方若无人带着,只怕是进不去的。”
接着陈醉一顿,踌躇一会儿才道:“只是见她之前,要前辈你做好准备才是。”
言素听到这里,愣了一下,接着良久才哽声道:“她……她还好吗?”
陈醉听得出她言语之中带着些滞涩,似乎是将哭不哭的样子,是以低叹一声,收起面上那笑,正色道:“这事我却不方便说了。”
说完,这白衣少女便迎着颠倒坪上的夜风走了,那铁杖点在地上发出笃笃声响,独留那言素一个人站在那里,默默流泪。
言素想到那时心境,现在又见得眼前明月风光,不免更是怅然,她心道那书信字迹绝对是叶凌风亲手所写,而那陈醉又没有骗自己的道理,于是她又鼓起气来,在这谷中的小楼房屋之中反复搜索寻找,但直到月上中天,她将这房屋之中都看了一遍也不见任何人居住的痕迹,不见端倪。
言素心中更是恼苦,神魂不属之间行到一棵树旁坐下,目光遥遥瞧着前方发怔,她先叹了一口长气,心中道:“你既然没死,为什么又不肯回来?你知道我的,你若是肯回来,哪怕师父要杀了你,我都会拦在你前头,更别提何关两位长辈从小看着我们长大,又怎会置之不理?况且……况且师父他老人家……”
她这样想着,不知为何又想到当时的诸般情景,不由恼恨自己当时为何没有丝毫察觉,没有发现叶凌风不对之处。
她如一座石像一般呆坐在那树下许久,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的发起狂来,一跃而起,在这谷中穿行呼喊叶凌风的名字:“苍苍!苍苍!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
可这山谷之中没有人回应,只有空谷回响之声不绝,衬得言素这般行径越发悲惨凄凉。
言素喊了许久,不见有人回应,呆立半晌,忽的跪倒在地,低低啜泣,呜咽出声,只觉得如坠冰窖,身子寒冷发抖,脑中也有两个声音来回说话。
一个人说:“她早死了,你被骗了!”
另一个又说:“那是她的字迹,又如何能做得了假?”
这两个声音在言素脑中来回争吵,直叫言素心中焦躁,血气上涌,竟忍不住站起身来来回胡乱走动,不辨方向,只是去走,但她双目无神,好似失了神志,犹如行尸走肉,恍惚之间竟踉跄行到院后林中,在一片漆黑夜晚之中失了方向。
她如此行走许久,心不在焉之中竟一脚踩空,摔倒在地,疼痛一下子将她从迷障中唤醒,言素狼狈从地上爬起,坐在那里,衣衫头发散乱,望着那月光从林中树木之中洒落下来,像是水泄的银子一般落在地面之上。
言素呆呆抬头去看那炫目的银白色光芒,一低头,全身猛地一震,接着也不顾及肘膝摔破受伤,竟是一跃而起,扑向前方。
但见那月光之下竟有一个泥泞的脚印。
借着那斑驳月色,言素眯上眼睛细细去看了,却见得有左右两个脚印,一脚深一脚浅向着前方延伸。
言素又惊又喜,也顾不得身上伤口疼痛,提气疾奔,她轻身功夫本就上佳,几步便奔出三四丈远,而最后一步跃出,却见得前方猛地一亮,瞧见前方竟是平坦坦一块空地,月光投射下来,竟能瞧见那空地与林子相接处有明显人迹将那草丛踏平行走的痕迹。
言素心念一动,立时上前,但下一脚踩落竟是没入泥中,叫那言素急忙停步后跃,眯眼去看。
原来那前方一片空地竟是一处泥沼,抬眼望去竟不知尽头在哪里,又宽又阔,而那污泥堆积,气味难闻,言素一心向前,是以没有察觉。
言素站在那泥潭边,又去细看,拣了各色石头树枝往沼中掷去,却见那石头不消一会儿便被泥沼吞没,便是轻细的树枝却也遭受不住,不消一会便沉了下去。
言素见状,心中便知道,若是这树枝都不能浮在上头,就更别提能用轻功行于其上了。
可她偏头借着月光细看,又见那脚印往泥沼之中延伸过去,心中不由一奇道:“可这脚印如此新鲜,想来就是最近留下的,可这脚印只是向前走着,这人是怎么能上得了泥沼的?”
言素顺着那脚印行到沼边,心中顿时有了计较,她又从一旁折下一根树枝来,顺着那脚印行走方向点动,第一下与第二下时,那树枝都没入泥沼之中,而等到第三下时却感觉到一实,似是触碰到了硬物,言素试着一脚踏上,竟稳稳站住了。
原来那泥沼之中竟有一些地方乃是实地,但有薄薄一层污泥覆盖其上,若不踩上去,是根本发现不了的。
言素既然踏上,便也有了法子,她将那树枝来回在前方左右去扫,果然借着这方法找到了下一处落脚之处,而这落脚之处极不稳定,有的地方大如石桌,有的地方却又只有碗口大小,若非言素轻身功夫了得,只怕稍有不慎便会落入泥沼之中,她如此反复去做,也不知道花了多久,终于行到那泥沼之中的一处崖壁旁,之后再去探寻,却已再无下脚之地了。
言素行到这里,心中不由疑惑,这路行到这石壁便没了,而这石壁光滑如镜,又不知几高,但能清楚这石壁耸立,无处可以攀爬,那这人有能去了哪?难道真会凭空消失不成?
适时夜深,泥沼之上竟也升起腾腾白雾,月光朦朦胧投射下来,将周遭照到迷蒙一片,言素站在那里回头去看,竟瞧不清来时之路,她虽年近四十,也算经历过不少事,却也不免有些慌乱,心中苦笑一声道:“难道找不到师妹,今日还要死在这里吗?”
她这样想着身子不由往后靠上石壁暂且歇息,只盼得太阳一出,将这雾气照散才是。
只是她才一靠到石壁,手上却忽的摸到什么,急忙回身眯眼去看,却见那石壁之上竟有方方正正一个小石洞,那石洞一眼便可瞧出并非天然形成,乃是人工开凿。
言素见了,心中不由大喜,接着她又抬头去看,果又瞧见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个方正石洞,当即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的力气,将身一跃,便即手脚扣踩住石洞,蜿蜒借着那方正的小石洞顺着那石壁攀爬上去。
她是轻功大家,这等功夫本事本就不在话下,只是到底方才摔了一跤,手脚疼痛,又兼之方才探沼寻路,耗费了力气,速度不由放缓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周一不太快乐呜呜呜……
本章开始有一段时间大家会见不到陈醉和玉楼了!(事先说明一下)
土人:指当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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