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劈头盖脸叫人打了一顿,意识犹自混沌,便只觉得胸膛腹部疼痛沉重,动弹不得,又因为躺在地上,只觉得面前身上的两个人竟如铁塔一般,背对着火光,看上去尤为高伟健壮,心中不由生出惧意,却还是连声尖叫问道:“你们是谁?怎么擅闯民宅胡乱伤人!”
陈醉听见他说话,眉头紧皱,俯身抬手便在他面上掴了两掌,陈醉有武艺在身的,这两掌看似轻巧,可两掌打毕,那汉子的面颊就高高肿起,寒冬腊月里,那左右两边脸皮竟是火辣辣疼。
那汉子叫这两掌打蒙,晓得这番是遇上了硬茬,于是不敢再虚张声势嚷嚷喊叫,反倒含糊不清喊着求饶的话,左一句“好汉饶命”,右一句“手下留情”,一时之间却是叽叽喳喳吵个没完。
那陈醉站在地上,手中铁杖看似轻轻巧巧点在那汉子肩上,但重逾千斤,直压着那汉子起不来身,而腹部也叫一只脚踩住,更是动弹不得。陈醉眉头微皱,冷声道:“闭嘴,吵死个人,说话声音难听就算了,还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实在聒噪,你若是没有我的允准再出声,我就把你舌头给割了!”
那汉子平日里在家作威作福横行霸道惯了,可遇到比他更狠更凶的,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更别说叫陈醉打了两巴掌,躺在地上叫陈醉一喝,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冷的,抖若筛糠,喘着粗气,却不敢再出半点声了。
玉楼踩着这汉子的肚子,轻轻碾了一下,漫不经心看了一眼陈醉道:“五、五郎,别脏了自己的手。”她本来是打算喊陈醉五姑娘,但转念一想,便又换了个称呼。
陈醉哼了一声,并不理会玉楼,反倒将手中铁杖微微用力,对着那汉子道:“接下来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不许你多嘴,若是问了不答或是答非所问,我便好好请你吃一顿打。”
那汉子躺在地上又冷又饿,心中虽不情愿,可形势所迫,只得支吾应了。
那陈醉示意玉楼将人扯到条凳上捆了,又连点那汉子几处大穴,叫他好似一只待宰的猪,仰面躺在椅上,动弹不得,却没有半点刚才打那孩子时的嚣张气焰了。
陈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孩子同你有什么干系?”
那汉子倒吸一口凉气道:“我……我叫熊四,那孩子是我女儿。”
陈醉听完嗯了一声,然后忽的伸出手来给了熊四一个耳光。
那熊四没料到老实回答了问题,却还有被打的问题,不由下意识呆呆问道:“做……做什么打我?”
陈醉懒洋洋甩了甩手,冷笑一声道:“嗯,你这名字不好,我不喜欢‘熊’字。”
那熊四没有料到这居然也能成为自己挨打的理由,心中不满且愤愤,可他晓得自己敌陈醉不过,又觉得她脾气古怪,生怕多说一句话再落得一巴掌,便又闭嘴不言。
可谁料陈醉冷笑一声,竟又扬手给了这熊四一巴掌,那熊四一下子又被打蒙,不禁委屈道:“怎么……怎么又打我?”
陈醉道:“你应该问我,为什么我不喜欢‘熊’字,你没有问,该打。”
玉楼在一旁瞧完全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她晓得陈醉是有意要给那个被打了的孩子出一口气,是以就算那熊四处处乖顺妥帖,陈醉要打他,无论如何都是找得到理由的,想到这里,玉楼便忍不住笑了一声。
可那熊四却被打得愣住,脸颊高高肿起,又辣又疼,心中虽觉得陈醉无理取闹,可迫于陈醉淫.威,却是不敢有什么多余的话,只是连忙道:“好汉,你为什么不喜欢‘熊’字?”
陈醉抬了抬手,作势又要打那熊四的样子,惊得熊四缩头缩脑,大气都不敢出,谁知道那手只是抬了抬便又放下:“问得好,熊这种东西我不喜欢,没脑子还长得丑,遇到比它弱的就装腔作势,遇到比它厉害的就怕,不知道什么是规矩礼节,所以我才不喜欢。”原来陈醉因着那时候在路上那熊伤了玉楼,倒是因此对那熊有所不喜,现今又遇上个混账,偏偏也姓熊,便将那气也撒在这熊四身上。
玉楼在一旁听了半晌,淡笑一声:“你同禽兽多什么话?”
原来玉楼在一旁听了,以为陈醉是借着口在骂这熊四,再加上玉楼自己也对这熊四不满,便也一道骂了。
陈醉听玉楼说话,见玉楼没有发觉自己的心思想法,便哼哼两声,转头又问熊四道:“你方才威风得紧,打你女儿半点都不留手,现在怎么又一口一个好汉饶命?哼!欺软怕硬的东西!”
熊四叫人缚住,又叫陈醉戏弄,恶狠狠打了几个巴掌,心中本就不快,现下又叫陈醉这样一问,心中想着反正左右落到这两个人手里都讨不了好,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胆气,竟厉声骂道:“老子打自己养的种,你们旁人管什么事?你却来这里打我!普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玉楼本来不动声色站在一旁,现下听了这话却是眉头紧皱:“你的孩子,你便能随意打骂轻辱了?”
陈醉在一旁听了却是怒极反笑,鼓起掌来道:“好有意思的说法,是你的孩子,竟就变作锅碗瓢盆筷子桌子等物一般,可以随意打骂欺辱了?好好好!”
陈醉说罢,却对玉楼道:“楼爷,央你件事。”
玉楼晓得她的性子,眉头一挑看向陈醉道:“五郎,你又有什么坏主意?”
陈醉哼哼两声道:“可别把人说的那样坏,我是有良心的,做不出坏事的。”
玉楼见她狡黠神情,觉得可爱有趣,便笑了一声道:“你要我做什么?”
陈醉勾了勾手指,示意玉楼附耳过来,玉楼看着她勾着的手指一眼,又瞧了陈醉的嘴唇一眼,然后边叹气边道:“你可别再诓我,我可不想这样冷的天都没被冻掉的耳朵,现下反叫你给咬没了。”
陈醉闻言皱了皱鼻子,似乎很是不满,可又想到先前的事,不免有些心虚:“哼!这回可不咬你啦!我发誓!”
玉楼瞧她一眼,像是想到什么,轻轻笑了一声道:“小骗子。”接着附耳过去听陈醉要说些什么。
那陈醉听玉楼那句小骗子,气得有些牙痒痒,又想咬人,但说出去的话可不能反悔,便忍住了,在玉楼耳旁轻轻说了几句。
玉楼听她说完,回正身子,又好气又好笑地看向陈醉道:“你还说你没有坏主意?”
陈醉吐了吐舌头,又转头对着熊四说话,她的声音又冰又冷:“既然如你方才所言,孩子是可以任由父母打骂的,那我今日便委屈委屈,也做做你的父兄爹娘,你看如何?”
说话间,熊四只瞧见那楼爷起身从腰后摸出一柄匕首,行到那黑暗之中去了,接着两声轻响,就听到低低的兽类呜鸣声响。
而后火光一暗,熊四便见得那楼爷自黑暗之中牵出一只身材健壮,皮毛发光的黑狗来。
那被称作五郎的人依旧是大半张脸藏在帽子下头,连眼睛都瞧不见,背光而立,朦胧中,熊四只能隐约瞧见这人半张脸的面部轮廓。随后,熊四但见这人将帽子往上推了推,终于露出眉眼,却只能借着微弱的光瞧见她的半张脸上,那一只眼睛没有瞳仁,白惨惨一片,竟好似一个恐怖的鬼怪。
“你……你要做什么?”熊四终于忍不住恐惧起来,一方面是因为陈醉的相貌,另一方面是因为那只被牵着的黑狗步步逼近,那兽口之中喷吐出来的热气扑面而来,带着一股兽类特有的臭气,竟叫方才还生出胆子同玉楼陈醉叫板的熊四浑身一抖,接着就从□□传来极为腥臊的气息。
陈醉与玉楼嫌恶着往后退了几步,玉楼眉头皱得更紧,对陈醉道:“往后退些,别脏了衣衫鞋袜。”
陈醉啧了一声,拿铁杖点在熊四腹部,伸手掩了口鼻道:“好儿子,还猜不出你爹爹我要做什么吗?”她笑了一下,好似顽童,那杖子一点点蜿蜒往上,每过一处,熊四便颤抖起来,根本不能停止,直到那铁杖落在熊四的喉间,轻轻点了一下,便立时收回后撤。
玉楼却见那陈醉甜甜一笑道:“看着些,可别叫卡热咬到这里。”
那熊四毫毛直竖,喘息声渐渐粗重,那狗越是靠近,便越是觉得手脚浑身无力,到了最后竟觉得眼前的景象恍惚起来,待到那黑狗湿漉漉的鼻子贴到他的面颊上时,他竟尖叫一声,昏死了过去。
玉楼见这熊四白眼一翻,昏倒在那,便将牵狗的绳子往后一拉,喊了一声坐下,那黑狗也不知怎么的,极听玉楼的话,竟是往后退了一步,乖乖在玉楼身边蹲坐下来。
陈醉听到熊四一声尖叫,便伸出铁杖来敲了敲那熊四,颇为不快道:“怎么这么不经吓?还没真咬上去呢。”
玉楼在一旁听了,一边下意识伸手拍了拍狗的脑袋,扯了扯绳子,一边无奈道:“你自己说的,吓一吓就好。”
陈醉瘪瘪嘴,皱皱鼻子,似乎被驳了,心里头有些不快,可又不好说什么,便“看”向玉楼道:“说起来,这狗怎么这么听你的话?”
那黑狗的尾巴在地上摇的飞起,玉楼瞧了这狗一眼:“我也不大清楚,但我猜——我不是同你说过吗?——动物好像……都很喜欢我。”
陈醉循声走了过去,然后伸手要去摸那狗,却不曾想那狗将头一偏,竟是叫陈醉摸了个空,陈醉不由有些窘迫,于是伸手又要去摸,但那狗似乎不大喜欢陈醉,陈醉几次三番要摸,那狗都故意扭头避开,叫陈醉摸了空。
陈醉不由恼怒非常,而恰在这时听到那玉楼低低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陈醉将那铁杖杵在地上发出响声,接着又对着狗骂,“没眼力见的东西!要不是我!你现在还被绑着呢!”
玉楼又笑一声,气得陈醉又开口骂人:“你别笑了!笑什么!”
玉楼见她模样,只觉得可爱:“我可没笑,你听错了!”
陈醉晓得玉楼有意戏耍她,伸手就要去抓玉楼,循声张口就要咬她,但那嘴巴张到一半,猛地停住,忽然开口对玉楼道:“有人来了。”
紧接着话音刚落,便从一旁的拐角处跑出来一个人来,这人身上拖了件又厚又重的皮裘,动作有些笨拙地“滚”了出来。
而这人影甫一滚出,那玉楼身边的黑狗便眼睛一亮,立时蹿了出去,扑上了那身影,玉楼手中的绳子只是松松握着,拉狗不住。那玉楼与陈醉尚且来不及反应,就见那黑狗同那身影滚做一团。
玉楼将目光转向紧随这团身影一道出现的切斯卡身上,却见切斯卡面上是无奈微笑,微微喘着粗气。
而那只黑狗则没有任何攻击性的行为,只是伸出舌头亲昵舔舐着那团身影的脸。
“太好了!天神在上!你没事!”
说话的是个小孩子,听着那声音,陈醉几乎立时就判断出,这个声音正是方才那个被熊四殴打欺辱的女儿。
而与此同时,借着那微弱的火光,玉楼倒是头一回彻底看清了那孩子的脸,不由下意识又看向一眼已经吓昏过去的熊四。
却见那熊四相貌丑陋,塌鼻凸眼,獐头鼠目,斜头歪脑。
——而那孩子长了一张带着胡人血统的脸,即便脸被擦干净之后,面颊上的血丝红印和细小交错的伤痕叫人心生不忍,但仍能看出那是一张漂亮的脸。
——和熊四没有半点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陈醉:我做做你的便宜爹娘好了,叫声爹娘听听?诶诶诶,算了,有你这种儿子我倒了八辈子霉。
玉楼(叹气):你又乱说话。
补一下周三的更新,本章有个小伏笔。
这周五和下周一的更新不知道今天来不来得及写。
这周六日还要去上海……
QAQ
说起来,动物都挺喜欢玉楼的,你看第25章里面的大黄狗和本章的大黑狗,都挺喜欢玉楼的,也都很听话。
陈醉:那为什么我就不讨狗喜欢!
(笑死,没咬你就不错了,你没听说过狗咬狗吗?)
(说完之后立刻逃走)
希望周五能和大家见面(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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