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君卓扬和君小小,一共三十二人。
油尖旺附近有一条废弃的隧道。
不同于天桥底下的风餐露宿和下水道的乌烟瘴气。
废弃隧道除了遮风挡雨外,冬天能防寒,夏天能隔热,且没有车辆人流经过,更不会有食环署的人来找麻烦。
是个难得的好地方。
君卓扬带女儿住进去之前,其余三十个流浪汉已经在那蜗居了一个多月。
流浪汉群体大多排外,但君卓扬着实是个有本事的人。
他花了三天时间打入内部。
又用几个月的时间让他们认他做老大,取得了绝对的话语权。
隧道里面说不上好,也说不上特别糟糕。
君卓扬找了一个小角落,整理好行李,在地上铺好铺盖,用铁架子和床单帮女儿围出一个隔离圈。
女儿睡里面,他在外面守着。
如果有锅和小型燃气炉,他们还能在隧道里做饭煮面。
小心一点,没有任何人会觉得不安全。
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好在他有两份工作。
一份律所的工作能拿八千块,另一份兼职能拿六千。
距离他下个月发工资还有二十天,而目前能租到最便宜的房子,一个月要三千块,房东要求押一付三……
或许等到下个月,他就可以带着女儿先租一个小房子。
只是他没等到下个月,女儿就不见了。
抢地盘哪里有找女儿重要,他那些兄弟也算义气,为了帮他找女儿,放弃了那条隧道。
……
在凌倩儿陪着君小小找到爸爸之前,君卓扬先找了过来。
失去了隧道后,那三十几人又在樱桃街找了个小巷落脚,
只是运气不好,刚放下铺盖,就有人来赶。
“香江就是有你们这群渣仔,城市街道才乱七八糟的。”
说话的是一位莫约四十岁的中年女性。
她烫了卷发,嘴大唇厚,涂了最近时兴的酒红色口红。
那张红色的大嘴一张一合,口沫横飞,十个流浪汉抵不过她一个。
流浪汉中有个小黄毛就被喷了一脸的口水。
他撸起袖子骂骂咧咧:“喂,大姐,我们住在这里好像不妨碍你什么吧。”
小黄毛长得意外的精神。
皮肤白,眼睛大,眉眼深邃,脸形棱角分明。
嘴抿起来的时候还有两个酒窝。
只是再精神也没用,大姐显然不吃这套。
她挺胸抬头,不甘示弱:“怎么着大眼仔,想打人啊。”
她特意留长,涂了红色指甲油的食指朝着小黄毛胸口戳:
“你抬头看看,看见没有,二楼那个窗子,那是我家厕所,我每天都要洗澡,谁知道晚上洗澡的时候你会不会爬上去偷看我啊。”
她戳一下就往前走一步,她往前走一步小黄毛就往后退一步。
等到退无可退,大姐的鼻尖都快对上小黄毛的鼻尖。
小黄毛一把推开她,看她的眼神像看疯婆娘:“不是吧大姐你今年都几岁啦?我偷看你??”
大姐挺了挺胸:“我这个年纪也是很有料的啊,你们这群流浪的单身汉,谁知道对我有没有非分之想。”
小黄毛呲着牙大了个激灵,想跑开,身后又有人堵他。
那是个卖鸡蛋仔的小哥。
小哥气势汹汹:这位大姐说得对,你们晚上睡在这里,左右楼的住户都会觉得不安全,到时候从窗户口往下倒水,你们也都住不安稳。
而且我每天下午都要在这个巷子里卖鸡蛋仔的,不只是我,还有好些其他商贩,凡事都有先来后到的嘛……反正你们快些离开吧,不然等其他人来了,说不定和你们动手啊。”
……
君卓扬带着小黄毛以及其余二十几个人已经奔波了一天一夜。
他们昨晚上半夜和人干架,下半夜帮忙找人。
今天上午又马不停蹄地找地方落脚。
现在已经是精疲力竭,如果待会再和一大群商贩起了冲突,说不定真的会被揍。
小黄毛失去精气神,头上的黄毛都有些耷拉下来。
他提议:“老大,要不我们去公园?”
君卓扬叉着腰叹气:“公园太大了不好搭棚,今明天看着要下雨,到时候我们都成落汤鸡了。”
小黄毛又出主意:“或者我们去医院吧,医院很多家属带着铺盖睡走廊的,我们分散开来找地方一躺……”
没说完他就否定自己:“我们太显眼,食环署的人会赶我们。”
……
凌倩儿在一旁围观了半天,私心觉得他们可太惨了。
不过他们越惨,就对她越有利。
不能怪她铁石心肠,毕竟如果这些人不惨,她的房子要推销给谁住?
她插话:“要不然你们去我那?我那正好有空置的房子让你们落脚。”
话落,对面三十双眼睛齐齐盯着她。
作为带头人,君卓扬站出来与她交涉:“凌小姐,昨晚谢谢你救了我女儿,按道理来说我应该请你吃饭答谢你……如果再让你给我们提供地方,会不会太麻烦你。”
“怎么会麻烦我呢!我这么乐于助人。”凌倩儿笑得纯真善良。
她说:“我收钱的。”
三十双亮晶晶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一半。
流浪汉找地方住要交钱?
不,流浪汉从来不交房租。
凌倩儿给他们分析:“大家住在隧道里,住在马路边,巷子里,难道是因为喜欢吗?还不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住?现在我能提供住处,你们听一听价格也无妨啊,又不吃亏。”
那些黯淡下去一半的眼睛又亮起了几双。
这些人中最有话语权的还是君卓扬。
凌倩儿首先攻克他:“你们一群大男人当然住哪里都可以,天为被地为庐,但是小小不一样,无论是住隧道还是天桥抑或者小巷,对她来说都最危险,君先生你说对不对。”
君卓扬沉默片刻,问她:“多少钱。”
凌倩儿:“一万块一个人。”
小黄毛骂她,“你神经病啊,CBD都只要五千块啦。”
说实话凌倩儿并不知道CBD地区月租到底多少钱。
不过现在她急着凑钱,她愿意让步。
凌倩儿追加筹码:“一年。”
小黄毛闭嘴。
凌倩儿重复确认:“一万块住一年。”
她企图用这个价格镇住他们。
小黄毛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不是啦,那,公屋一个月也只要一千多啊,一年就是,就是一万二,你也没比公屋便宜多少啊。”
凌倩儿看他眼神就像看智障:“是啊是啊,公屋只要一千块啊,可是你住得进去吗?有人租给你吗?需要摇号的,你现在开始摇,五年后可能都轮不到你啊。”
小黄毛不服气:“那,那我们去租别的房子,我大哥说了,附近有三千块的房子可以租,我们四人住一间,大不了我做厅长咯,那样算下来,算下来……”
他掰着自己的手指,可是他算不清楚。
君卓扬接了他的话:“三千块一个月,我们四人住一间,一年下来每人是九千块。”
小黄毛来劲了:“对,我们老大说了九千,比你那还便宜一千块。”
凌倩儿瞪他:“怎么哪都有你?三千块一个月的房子哪里来的厅?还做厅长?你做梦快一点啊!”
她抿了抿唇,看向君卓扬,再退了一步:“八千块,最低啦八千块一个人,住一年呢!地方大,绝对比你们四人住一间强多了……那个三千块的房子,我知道的啦,最多也就十几平,就算有厅让你们做厅长,你们也要叠起来睡啦!”
君卓扬考虑了大概十几秒,最终还是拒绝她:“不好意思凌小姐,我们是一群流浪汉,如果有花钱租房的打算,就不会选择到处流浪了,而且我们今天在这,明天指不定在哪里,没必要租间房子困住自己。”
凌倩儿:“……”
难搞哦。
明明是没钱租房子住,被他说得就好像房子困住了他们的自由一样。
眼见着他们又要去和卷发大姐以及卖鸡蛋饼的小哥掰扯。
凌倩儿彻底没了脾气。
降价是不可能再降价的,但她又舍不得放弃这群流浪汉。
“既然你们要住小巷,不然还是住我那吧,我那栋房子旁边就有条小巷,左右两边都是空屋子,没人找你们麻烦。”
凌倩儿的话刚落下,一群流浪汉毫不犹豫的卷起铺盖就跟她走。
和刚在的磨磨唧唧形成鲜明的对比。
凌倩儿:……
君小小挽着她的手走在她旁边:“姐姐,你人还怪好的。”
凌倩儿扯了扯嘴角。
她摸着君小小的后脑勺感叹:“小小啊,要是香江的人都和你一样单纯,那该多好。”
君卓扬走在君小小另一边,下断语:“看来凌小姐很缺钱啊。”
凌倩儿耸肩。
她从来没有打算掩饰自己缺钱的情况。
只说:“考虑考虑吧君先生,我稳赚,你们也不亏。如果不是我缺钱,这笔买卖也轮不到你们身上啊。”
四十分钟后,梧桐街十八号大楼前。
此刻的梧桐街十八号与昨天已经大不一样。
一楼二楼没有爬山虎。
三楼四楼外露的钢筋此刻也重新被封进水泥里,五楼说不上漂亮,至少不漏雨。
不断有泥瓦工在18号楼内进进出出,那是系统安排的工作人员。
凌倩儿在脑内打开系统面板,上面显示:房屋改造进度98%。
系统内可以查看大楼布局。
大楼呈长方体。
看布局,一楼可作为商铺使用,二楼开始可以住人。
二楼有十二间房,左右各六间,中间有封闭长廊,外圈是连在一起的阳台。
每间大概三十平米左右。
现在房间都是空的,没有床没有家具,甚至没有隔断出厕所和厨房的位置。
这是一栋虽然普通简陋,但是可以住人的房子。
小黄毛感叹:“凌小姐是吧,你这也太黑了,相比楼房,你这一间间的,更像教室吧,没有厕所没有厨房,就比我们住在外面多了一个屋顶,就这你还想收我们每人八千块????”
凌倩儿倒是一点都不心虚,给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二楼十二间房,除去小小,每间住四人,八间房能住满你们。剩下四间,一间给小小,一间改造成厨房,一间改造成厕所,最后一间,我给你们搞个三十平米淋浴房。”
她诱惑小黄毛:“只要你们给钱,我立马找人动工。”
小黄毛咽了咽口水,明显心动。
君卓扬不动如山,只问凌倩儿:“凌小姐,我们可以落脚的小巷在哪里。”
凌倩儿撇撇嘴,指了指18号和19号中间的那条巷子。
十七号属于房管局,里面住着各式各样的居民。
十八号目前在凌倩儿外公名下,十九号也是闲置大楼,暂时无人居住。
君卓扬带着人没走几步,天空就响起打雷闪电。
凌倩儿幸灾乐祸:“哦吼,要下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