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棠把头深深埋在被子里，妄图以这样的方式与外界隔绝。
她屏住呼吸，努力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心跳正常后察觉她对于陈祁然的这个请求的方式很是受用。
他的语气听起来温和，明明在故意逗她，她却根本不忍心拒绝。
如果答应陈祁然，那么相当于今年的圣诞节就不和家里人过，反正又不是平安夜，父母那边应该不会过问太多。
尤其是前些年，她甚至试过回家过了平安夜后，第二天一早又为了基金会的事情飞往其他城市。
这个提议让叶初棠无比心动，才刚重逢就可以弥补当年他们没有一起过圣诞节的遗憾。
只是不知道陈祁然有没有记住这个转折点，有可能唯独她会在每年圣诞都会那个冬天。
这么多年的圣诞节，陈祁然又会和谁、在哪里度过。
这一切她都无从得知。
“好。”她也要鼓起勇气重新走向陈祁然，乖巧地应道，“就圣诞节那天吧。”
距离圣诞节只剩不到一个星期都时间，去见陈祁然需要做的准备，到头来似乎屈指可数，她不确定那天还会不会聊及基金会的事情。
不过就算这一次没有，可以留在下次。
又多一个见面的机会。
然而叶初棠转念一想，这样的话，他们之间剩下可以聊的内容恐怕只有叙旧。
她不确定剥开这个过往后，积攒了这么多年的情绪是否会当即塌陷，但是倒是可以借这个机会探寻陈祁然的想法。
陈祁然像是松了一口气，开口道：“我们一起吃晚餐。”
光是“我们”这两个字落入叶初棠的心坎上，油然升起的异样让她紧紧咬住嘴唇。
接着听见陈祁然继续问道：“圣诞节当天下午呢？要不要陪家里人？”
“陪不陪都可以。”她故意不把陈祁然的提问往自己的身上想，细声问道，“你那天还有其他事情吗？”
“不是还要谈一谈基金会的事情？”他哑然失笑，“没理由在晚餐的时间谈。”
陈祁然想的缜密，这个说法反而衬得她……不怎么上心，不敢再让自己的思绪发散下去，应道：“也可以，就按你的计划来。”
“我早点去接你，愿意来我公司看看吗？”他像是一步步把叶初棠骗进圈套。
“当然愿意。”她偷偷吐舌，想说点有意义的内容，主动告诉他，“我等一下把地址发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才后知后觉，小声纠正了自己的话：“不对……你已经知道我家在哪里了。”
算了。
她无奈扶额，还是别说再往下说了。
显得她在陈祁然面前更加笨拙。
陈祁然像是有千里眼那样，她耳边再次传来他的笑声，酥酥麻麻的感觉令她直接缩成一团，并且觉得他的声音充满磁性：“看来你都知道了。”
“嗯。”
她的尾音上扬，像小猫那样不怎么服气。
他们的交流只是通过电话，陈祁然却感觉现在的叶初棠，好像相较于以前更加鲜活。
而且对比起八年前，他确定自己对叶初棠的喜欢不断叠加。
这个电话没有持续太久，挂断后她一度忘记了刚才是在补觉，而是把头埋在枕头里回神。
为什么陈祁然隔着屏幕，也能撩到她的心。
冷静下来后，她趁着傍晚方秋倩正好回到家中，赶紧说出刚才定下的圣诞节安排。
“妈咪。”叶初棠越是长大，越喜欢跟母亲撒娇，“圣诞节我要出去，和上次那位陈先生聊一聊基金会的事情。”
好在她心急归心急，至少称呼上没有忘记不能显露出她和陈祁然从前认识。
“圣诞节？”方秋倩的眼里闪过一丝迟疑，不过没有对此追问细节，相当干脆地同意了，“看来圣诞夜只有我和你爸爸一起过了。”
倘若叶初棠和陈祁然有发展的趋势，倒也算好事。
他前几次来叶家登门拜访的举动，无一例外都给她和丈夫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无论他是冲着基金会所牵扯到的利益而来，还是对叶初棠有其他想法，方秋倩都清楚不适宜过早去干涉这些事。
尽管他们放任叶初棠恣意成长，但是也要考虑她或许会有离开他们组建新家庭的一天。
叶初棠再一次确定时间后，她便开始为圣诞天那天的打扮做准备。
毕竟过的是西洋节日，陈祁然预定的还是主营西班牙菜的餐厅，这一次她没再执着于一定要穿旗袍。选择了白色的薄长袖内搭搭配复古红色格子连衣裙，香港的十二月底和秋天的气候没有太大区别，她无需去考虑保暖的问题。
说不定有些地方，仍旧开着恒温二十六摄氏度的冷气。
这套裙子搭配不仅完美突出了叶初棠的气质，而且娇俏的同时恰到好处的符合节日氛围。
她很喜欢，并且开始期待陈祁然看见这身打扮后的反应。
圣诞节当天。
陈祁然下午三点来到山顶接她。
叶初棠在收到讯息出门时，看到轿车停放着的区域，显然这附近已经相当熟悉。
他究竟背着自己做过什么。
“棠棠。”
陈祁然没有自己开车，但是抢过的司机的职责之一，一早靠在车旁等着帮她打开车门。
今天才有机会细细打量穿着整套西装的陈祁然，她的心里浮现出一个很危险的想法——
难道是西装领带约束了他的不羁？
叶初棠不敢往下乱想，歪头一笑，说道：“多谢陈先生。”
陈祁然起初以为她口中的这个称呼是为了疏远，提醒他们之间的距离，但是现在感觉更像是故意。
故意装不熟。
理智提醒他不要多想，从另一边坐上车后，体贴地看了看她是否准备好后，才开口让司机出发。
从山顶到陈祁然的集团大楼有一段路的距离，叶初棠看着窗外熟悉得不更再熟悉的风景，干脆开口和他闲聊：“是叫初心集团吗？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她的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答案，但是还需要他亲自证实。
她却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甚至再一次主动落入他的圈套：“以后再告诉你。”
又是以后，她很想告诉陈祁然，他们明明才重逢不久，这样会让她误会他已经在开始编织未来。
集团的物业轮班，大楼内部运作照常，叶初棠看着笑眯眯和他们打招呼的保安，转过头来问道：“圣诞假还要回来公司谈工作，你这个老板是不是太尽责了？”
“还要是多亏叶小姐愿意陪我加班。”他的回答信手拈来。
叶初棠跟着他进了办公室，里面的装修简约，吸引她眼球的莫过于是小白板上与茶餐厅有关的冰箱贴。
她此前没有在别的地方见过这些卡通形状的小物件，觉得相当可爱。
陈祁然留意到她目光的停顿，问道：“喜欢这些冰箱贴？”
“喜欢的话等一下给你拿一盒新的。”
她意外自己的小表情竟然也被他捕捉到，倒是没有拒绝：“好。”
陈祁然在前几年就动了与叶初棠的基金会合作的心，合作项目落实的确有利于初心集团打响知名度，但是以初心集团早期的规模，可以划分到公益方面的资金实在有限。
而他只想在任何与叶初棠有关的事情上尽善尽美，在时刻关注的同时，选择更拼命地工作，为了是将来可以有更多的底气再见叶初棠。
眼下一切都步入了正轨。
多亏这些冰箱贴，让叶初棠从中感受到了温馨，没有拘谨的在沙发坐下。
陈祁然等这一天很久了，拿出放在抽屉最上面的合同，放到茶几上：“先看一看合同，想喝什么？”
他也不做多余的介绍：“你想喝的应该都有。”
“柠茶呢？”叶初棠知悉制作起来有点麻烦，但是他的提问令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当初在孖记的时光，便大胆问道。
陈祁然和她一样回想到了那段时光，笑了笑：“这个容易，冻的还是热的？”
“冻的。”毫不犹豫的答案。
“好。”
接着他走出了办公室，叶初棠拿起茶几上的合同一页页细看。
光是第一页，她感受到的不仅仅是诚意，优厚的条件给她一种基金会的主人是陈祁然的错觉。
仅仅是数字就像被赋予了沉甸甸的重量。
她看着这一页迟迟不敢往后翻，读了一遍又一遍，感觉到突然有人靠近，下意识地抬起头后，发现陈祁然的脸近在迟尺。
这个距离与合同里的内容一同令她愣神。
而陈祁然把冻柠茶放在她面前后，赶紧稍稍后退。
可是绯红的耳朵将他内心的想法暴露无遗。
叶初棠非但注意到，而且她直觉告诉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很想解释只是被吓到才会猛然抬头。
但是好像无济于事，她暂时鼓不起勇气看向陈祁然。
她低下头打算借看合同的名义冷静，接着听见陈祁然生硬地扯开话题：“这条裙子很适合你，和那天晚上穿的旗袍，都一样好看。”
叶初棠怔怔地抬起头，心跳猝不及防地漏了几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