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的花鼓发出“哒哒哒”的声响，略显生锈的脚撑合拢时的声音有些难听，游太将自行车停好上锁，抬头看了一眼茜色的夕阳，将天际染成不可思议的血色。
来到电梯门口，那边已经站着一名身影。
“羽唯姐？”
颜羽唯闻言侧身看了过来。
“是游太啊。”
“羽唯姐，好久不见。”
“久什么久，昨天还在课上被我点名了吧。”
“我说的是私下的羽唯姐，不是学校的颜老师。”
“…………”
他还是那么口齿伶俐。
游太十分自然地走到颜羽唯身边，颜羽唯微微向一侧让了一步。
“朗读剧，怎么样了？”
因为最近有许多工作，颜羽唯已经很久没去文学创作社露面了，只有平时会询问这方面的相关事宜。
“很顺利。”
出乎她意料的，往常总是用“普通”，“还行”等词语来回答她的少年，少有地表现出自信的情绪。
“真是不像你的说辞，看来真的很顺利呢，那老师就放心了。”
游太点点头：“都是暖冬鸟同学的功劳。”
想了想之后，他又觉得这样的说法并不准确：“大家都很努力，表现得很好，只是看了暖冬鸟同学今天的表现后，不知为什么，倍受鼓舞。”
颜羽唯有些呆愣地看着身旁的少年，下一秒，不由得“噗嗤”笑出了声。
一时间，花枝乱颤。
“羽唯姐，我刚才的话哪里好笑么？”游太有些无语地看她。
“不……不是啦。”
颜羽唯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妥，立刻止住了笑，让自己的脸色恢复成往常的清冷，只是眼眸中仍旧藏着浅浅的笑意。
她看着游太，轻声说：“游太，你在聊到暖冬鸟的时候，眼睛在闪闪发亮啊。”
“诶？”
“真的变化很大呢，老师我很欣慰。”
游太看着电梯门，银色的反光镜面内，少年的眼神依旧是不变的灰。
闪闪发亮？
我么？
那种事……真的会存在么？
游太也不清楚，但至少，这应该不是坏事。
“现在的你，总算有了些高中生应该有的样子了。”
“高中生……么？”游太喃喃低语。
游太想到了龙小司，想到了凌飒，还有那时与凌飒在小公园见面的女生。以及前些天，在学校食堂向他搭讪，名叫蓝露露的女孩子。
自己也是和他们一样的高中生么？
游太认为不是的。
游太没有他们身上的那种，眷恋他人，爱慕他人的感情。
即使参加了社团，逐渐形成自己的圈子，在班级里也有了容身之处。
灰色少年的本质，还是与他们有着决定性的不同。
游太，无法对谁产生爱恋。
这是身为十六七岁的高中生，最为重要的感情，最能够展现“青春”的特质。
也许曾经的游太与他们相同，但如今的他，早已失去了那样的资格。
“那羽唯姐，在高中时是什么样的呢？”
游太不由自主地，看向身边这位，总是不苟言笑的年轻女教师。
她也有过那样的时期么？
在班级里与女生们打成一片，聊着各式女孩子们的话题，对总是恶作剧的男生进行说教。在体育课上向色眯眯地男生们，递去厌恶的视线。
也会……对某个男生产生喜欢的感情么？
颜羽唯看着少年深灰色的双眸，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的高中生涯。
那个总是形单影只，不爱说话的女孩，与眼前的少年重合。
颜羽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游太笑了。
“我和羽唯姐是一样的，是同一种人。
我能够看得出来。”
“…………”
游太露出只有在私下才会显现的开朗笑容：“太好了，羽唯姐是我的同伴呢。”
只是这份笑容，在颜羽唯看来，是如此的悲伤，落寞。
进了电梯之后，两人一直无言，在这狭小的封闭空间内，颜羽唯第一次感受到这名少年距离自己是那么远。
不，不只是自己。
他对任何人都是这样，看似融进了那些人之中，却总是存在着似有似无的割裂感。
所以自己才会对少年如此在意吧。
因为看到了过去的自己的影子，希望少年能够像其他人一样，尽情享受这一生一次的青春。
「你这个年纪就应该和大家一起玩」
「不要那么不合群」
「这是为了你好，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自己的这份“擅自”，不也是她曾经所讨厌的……
「大人的傲慢」么。
电梯门开了，游太却没有走出去。
“颜老师。”
游太用着在学校的称呼，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颜羽唯。
“我现在，正以我的方式享受着青春。
所以，不用担心我。”
少年走出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合拢，只留下颜羽唯孤零零地站着，脑海中残留着他临走时的话语。
电梯缓慢地摇晃上升，空气中残留着些许少年身上，轻音社活动教室的独特气味。
颜羽唯不禁呼出一口气。
“什么嘛，明明只是一个小屁孩，竟然敢装帅。”
她抿着嘴，轻轻攥紧衣摆。
……
……
刚走进家门，游太便听到二十八岁女性教师大呼小叫的声音，换上拖鞋走进客厅。
“小姨，你怎么又来了？”
正毫无形象趴在沙发上刷手机的宇文薰，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悦道：“怎么？不欢迎小姨？”
“我不是这个意思，校庆应该很忙吧，我是在担心你。”
“虽然听上去很假，但是很中听，所以赦免你无罪。”
游太无奈地摇摇头，直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因为是校庆，不需要上课，当然也不会有回家作业，他可以一直休息到明天早上。
“朗读剧还顺利么？”宇文薰顺嘴一问。
几分钟之前才回答了颜羽唯同样的问题，让游太觉得很神奇。
“嗯，挺顺利的。”
“喔。”
宇文薰看上去兴趣寥寥的样子，刷手机正刷地起劲，游太也乐的清闲。
“我明天会和小鱼一起来看哦，表演地卖力些。”
“不要给即将上台的侄子施加压力啊。”游太有些无语地白了她一眼。
宇文薰嘻嘻一笑：“加油吧，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