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调查的差不多了，我和丁总管找来了昨晚当值的守卫来问话。

太后派来的守卫共四人，分两组每五日轮班一次。这四人如今被关押在辛者库中。辛者库是专门关押犯错宫人的地方，从外观上看与悔过库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大了些，里面也热闹了些。

看守将那四人叫来，我分别审问，这才弄明白了个大概。这些守卫是太后的人，听太后的吩咐并没有给亭公子什么优待，只是照着皇上的吩咐不给亭公子严刑逼供，这也造成亭公子这个一眼看到底的案子愣是拖了三个月也没结案。亭公子不会说话，也不配合在口供上画押，守卫们对这样的犯人自然是没有好气的。我在案发现场看到的那碗打翻的米饭和菜叶，就是亭公子的一贯伙食水平。

“你们这样对待他，不怕出事了皇上追究吗？”我问道。

其中一个看守答道：“要知道会闹出人命，小人们肯定不敢这样的！只是当时皇上太后都那么气愤，小人们觉得，他肯定是出不来，在劫难逃了…”

我只得无奈摇头。“案发当晚，你可发现什么异样？”这句话我每个守卫都问了，但他们都支支吾吾。不多时我明白了，当晚，不止当晚，他们昨天一整天也只有早晨去送饭的时候去了悔过库。

“那你去送饭的时候，可发现什么可疑人？”

“没有。”

本应一直守在那里的，守卫们却偷懒根本不去。他们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于是积极交代：虽然平日并没有任何人来悔过库，但是亭公子刚被下到悔过库的时候，皇后曾来过一次。我眼前一亮，难道是皇后那个时候知道亭公子有了身孕？

“他们当时聊了什么？”

“小人没有听清，娘娘和公子聊天，小人们都刻意避开了。”

不知是不愿还是不能，守卫们并没有向我透露任何细节，那接下来我只能自己去问皇后了。

这件案子我有皇上的许可，调查起来方便很多，很快我就见到了皇后。我在东宫的偏殿见到了她，她对我的到来，竟有一丝紧张。

“微臣听看守说，亭公子初被下库时，您曾去悔过库看过他，微臣想了解当时你二人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皇后稍微平复了下心境，开口道：“不过是一些后宫的家常事罢了，不便告知。”

我只能直截了当：“娘娘当时可知道，亭公子已有身孕？”

皇后脸上有了一丝复杂：“不知。”

虽然有皇上的支持，但从皇后这里也没有问到有用的信息。从动机上来说，皇后是有可能的，毕竟言谈中我能感受到皇后对亭公子的敌意。而且通过现场判断，我认为凶手并非一个有大力之人，这点皇后及其宫女也符合。只是，皇后和她的贴身侍女昨晚并没有时间去行凶。难道是雇凶？

现场看的差不多了，证人也走访了不少，我不想再拖了。纵使丁总管再不情愿，我也得向皇上请示，看死者的尸体了。

亭公子现下停放在藏亭居，皇上寸步不离地守着。我来到藏亭居的时候，正看到皇上坐在床旁，床上躺的是面色惨白的亭公子。简单请示后，皇上并没有为难我，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给亭公子做检查。

亭公子的内衬很干净，大概是皇上已经给亭公子换了衣服。尸体已经快过了僵硬的时间，开始有些发软，我小心翼翼退下亭公子的衣服，露出了他的身体。

许是长时间的营养不良，亭公子整个人显得非常瘦，接近皮包骨，所以显得肚腹的隆起尤其明显。我重点查看了肚腹处的伤口。伤口已经被缝了起来，但看起来还是像破了的衣裳。断面干脆却凌乱，让我看不懂这到底是什么凶器造成的。

“总管，你们当时发现亭公子的时候，他肚子是被破开的状态是吗？能否详细说说？”

丁总管一五一十道来：“对，当时我们还没有进牢房，就看到亭公子的手伸出了牢房外，皇上和我就赶紧叫人来打开牢门。亭公子当时肚子上那块就是一整个大黑洞，胸口上趴着微弱哭泣的小皇子。小皇子的脐带还连着亭公子，我去检查亭公子的时候，看到有些肠子也被挤了出来。”

我偷偷瞥了一眼皇上，后者愣愣地，看向床的方向。

丁总管继续道：“亭公子当时手上也都是血，脸上也有，上身只搭了一件囚服，下身什么也没有穿，很是狼狈。”

有了丁总管的提醒，我继续检查亭公子的其他地方。的确如丁总管所说，亭公子的双手掌面、手掌侧甚至手腕都有很明显的伤痕。左手手腕处有一很深但并不致命的割伤，右手手掌整个则是充满了被人不断划割造成的或深或浅的割伤。我又仔细检查了其他地方，发现了死者嘴上有一些咬痕，大腿外侧有一些擦伤，肚腹处有几处淤青。死者身上还有很多陈年旧伤，应与本案无关。除此之外，死者再无其他明显外伤。

我有了一丝想法，却越想心里越难受。“丁总管，你们当时可发现凶器？”

“未曾发现。许是凶手带走了也说不定。”

我没有接茬：“总管，请随我再去一次现场吧。皇上，臣今晚便可调查清楚。”

“去吧。”皇上的眼神中是掩盖不住的仇恨。

我们去悔过库的路上，丁总管忍不住问道：“大人有眉目了？”

“嗯。只最后再确认件事。”

“那凶手是谁？大人可否提前告知？”

“晚上我会在皇上面前告知一切，到时您自会知晓。”

丁总管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抱歉：“大人莫怪，是在下失礼了。不瞒您说，在下心中也有怀疑对象。在下只是担心到时您与皇上揭开真相时，弄的皇上和凶手不悦。”

我没有接茬：“总管，您说亭公子被发现时，下身□□？”

“是的，裤子被丢在草垛旁不远处，许是凶手拖拽亭公子时退下的。”

我摸了摸下巴，不再言语。

我们很快就回到了案发现场，那里一直保持着原样。我很快就在血泊中找到了凶器，它们的确与众不同。我取出手帕，将它们包好：“总管，我们回去吧，是时候告诉皇上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