稿子在经过润色之后被送到了杂志社。出于可能会被米花日报主编枪毙的考虑,他选择了一家名气很小的杂志社。毕竟这篇只不过是为了发泄内心的不满罢了,他还没恶劣到带歪全民的风气,变成抵抗政府的反社会分子。
清之介薛定谔的恶劣让他选择了一家激烈批判社会现象的杂志社。
毫无疑问,他的言论受到了编辑的赞同,对方几乎刚收到稿子的第一时间就联系了他,决定刊登。
“清酒”的名字第一次被使用。
清之介捧着崭新出炉的杂志看了好久,标题下方的作者名好像闪着光,他不由得盯着它傻笑了好久,然后才克制地咳嗽两声,将杂志端正地放在家里唯一干净的柜子上。
封面上花哨的字体写着:
#三更半夜,竟有金发机车仔狂野拦路#
不愧是八卦杂志!居然还能编出这样吸引人眼球的标题!
他这样感叹着,然后狠狠打了个喷嚏。
“阿嚏!”清之介吸了吸鼻子,将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紧了。
上次淋雨后没有及时冲澡保暖,睡觉的时候还习惯性地踢了被子,病毒迅速入侵了清之介,第二天就开始发烧了,直到现在也没能好转。
清之介皱着脸喝下了药。腋下夹着的体温计依旧在三十八度,他打了个哆嗦,趴在了桌子上。冰凉的桌面给滚烫的脸颊降温,他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真舒服。”
喉咙的痒意让他克制不住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克制不住地想要干呕,头嗑在桌子上滚来滚去,变成了一颗向四面八方散射病原体的扫射仪。
好难受……
清之介叹了口气,拖着虚弱的脚步走到盥洗室,痛苦地趴在洗手台前,空荡荡的胃什么都吐不出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清之介吸着鼻子接通电话,浓重的鼻音冲淡了恶狠狠的语气,“干什么?”
刀疤:“……上面的人需要你来一趟。”他忍不住问:“你感冒了吗?”
“要你管啊,我现在就来。”清之介忍住痒意,披上外套,在换鞋的时候差点绊了一跤。
老实说他并不想出门,好好在家里当蘑菇不好吗!
但是那边也不得不去看下情况,谁知道放跑的刀疤会不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这里也得拿出诚意才行。
清之介为了符合气氛,甚至换上了从二手市场淘来的黑色西装。
因为生病,这段时间他又瘦了不少,宽松的西装卡在肩膀上,空落落的,一脸病弱的清之介看上去更像是里世界罪孽深重的反派角色了。
他刚刚把口罩戴上,又想起了什么,麻利地把口罩扒了下来,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他没这么好心,把病毒传染给在场所有的人才好。
清之介握拳抵住下唇,将喉间的痒意憋了回去。
换上全部装备,他对着全家唯一的破镜子吹了声口哨。
“咳咳,那么就出门吧。”
清之介并没有用那天从嫌犯上搜刮来的钱。这些脏钱来路不明,甚至书写着药贩的罪证,流通到市场上容易出乱子。也不是不能花,只是到时候调查警方会找到谁呢?蔬果店年过七十的奶奶吗?还是杂货店听力不太好的大爷?
一劳永逸的方法当然是端掉药品贩子的老窝。拎点素材回来,再卷走所有的钞票,回家煮个寿喜锅——
清之介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
生病将一切感官都弱化了,连肚子饿都察觉不出来。这也算是好事吧,毕竟家里除了压缩饼干以外什么都没有了。
他向杂货店的大爷借了自行车,慢悠悠骑到了交头地点的五十米之外。然后下车,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下来,将凌乱成鸟窝的头发理回原本的齐鬓角,咳嗽一声,带着满身的冷气走进破旧的大门。
紧闭的铁门甫一打开,一阵喧闹的音乐刺入耳蜗。清之介眉头紧锁,惊疑不定地盯着门内妖魔与人类共生的世界。花花绿绿的人群挥舞手臂,台上的乐队尽情咆哮着,念咒一般吐出不堪入耳的歌词。
清之介:……
肯定是走错了。
他关上了门。
恰好站在附近的人随意朝这里望了一眼。他的神色瞬间僵化。
“清酒。”
怎么会在这里……
诸伏景光下意识低下头,将自己遁入黑暗中。
因为此次任务,他已经许久没有联系外界了,甚至连安室透都来不及透露。毕竟是朗姆亲自交代的重要任务,作为“苏格兰”的他无法松懈。哪怕做着令人厌恶之事,也无法停止。
在这里见到清酒并不是一个好预兆。
虽然他只在刚进组织的时候见过清酒一面。不服气的少年浑身凌乱,脸上还残留着被殴打的伤痕,撞到诸伏景光的目光,他恶狠狠开口:“再看就挖掉你的眼睛。”
他被捆着,浑身漆黑的护卫押着他往更深处前进。
少年冰冷的目光给诸伏景光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清酒”开始活跃,心里那点残留的怜悯也随之消失殆尽。
能认出清酒也不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他有一头很显眼的头发。
难道他消失的这段时间,是在忙这边的事务吗?的确,清酒并不算一线人员。可要是这里有清酒,朗姆就不会派自己来这里了。更何况他得到的情报中说的是清酒是为了那份情报……
诸伏景光按兵不动,提起身边的酒杯作为掩饰。
此时的清之介完全没有注意有人在暗中观察他。实在是这里的人太多了,多到各种气味交杂在一起,让他引以为傲的敏锐感官也变成了负担。更何况他还在病中,不在这里吐出来已经很给面子了。
刀疤见到人,连忙迎过来。
“你怎么才来!”
清之介:“你当自行车骑起来很省力吗?”
“啊?”
“没什么。”清之介嫌弃地拍开他的手,不着痕迹地碰了一下刀疤的口袋,“要见我的人呢?”
肮脏的地下演奏厅,汗味烟味克服鼻塞的阻力,成功给清之介带来想要毁灭世界的欲望。
刀疤带着他饶过弯弯绕绕的门,打开最里面那间。一个穿着花T恤的中年男人双手伸直靠在沙发上,抬了抬眼皮:“哟,终于见到你了。”
他眼神精明,身前摆着的红酒不是便宜货,手上戴满了戒指。
“那是金爷,说话小心一点。他以前在缅混的!”刀疤声音急促,“可别把我的木仓丢了的事情说出去!”
清之介没有回答。
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沙发沾着油渍和不知道是什么的深色痕迹,这块地方是最干净的了。
“那么,您想跟我说什么呢?”清之介嗓音微微的哑,“我只是个普通的抢劫犯罢了,要是您愿意分我一点生意,让我能填饱肚子,我当然欢迎,可要是您让我做些更加危险的事情……”
他抬眼:“恕难从命。”
金爷鼓掌大笑:“你主动要求加入,不就说明你在图谋更大的利益吗?干净的生意可满足不了你。”
“咳咳、咳。”清之介的气音虚弱无比,“您说笑了。我不敢说自己清清白白,只是这种生意……一旦沾上,想收手就难了。”
金爷往前倾:“你在担心什么呢?我看中了你的潜力,只要你加入,我就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到时候你想去过普通人生活,我也不会阻止你。”
清之介:“只要您分我一条线就好。”
金爷冷笑:“别不知好歹。”
他掏出了枪,对准清之介的脑袋。
准星中,少年被黑色的大衣包裹,肤色依然是冷玉一样的白色,唇色淡到几乎没有血色,像是古典画报中冷淡的贵族。
清之介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怎么就是听不懂呢。”
他的身体依旧虚弱,但残存在身体之中的战斗分子自动调动起来,迅速支配身体,手指摸进裤缝,悄悄将从刀疤那里抢来的木仓握在手中。
清之介对着金爷笑了一下,桌布对着金爷甩来。上面摆放着的果盘烟灰缸乒乓掉落在地。
金爷眼前一黑,连忙开枪。他听到了子弹没入的声音。
打中了!
金爷扔掉抓在手里的桌布,不免有些可惜。
然而,眼前并没有清之介的身影,替代清之介的,是厚重的抱枕。
人呢!
金爷冒出了一身冷汗。
“在找谁呢。”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清之介手握在扳机上,木仓口对准金爷的脑袋。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颗因为发福而臃肿的脑袋。这是个该死的恶人,死了也并不会造成任何骚乱,没准他的死被报道出来,米花人只会拍手称快。
弹簧缓慢地压下。
清之介突然将手里的木仓扔进了酒杯里。
他做不到。
清之介:“感谢你捡回了一条命吧。”
他双手插兜,脚踩在金爷的头上,强行将即将暴动的金爷踢回原地,将那句话还给了他:“别不知好歹。”
门外传来了警笛声。
清之介将酒杯捏起,晶莹的酒液呈现鲜艳的红色,枪在其中绽放,泡哑子弹落在杯底,红酒杯从底部开始碎裂。
他晃了晃,将酒杯往旁边一扔。这里的隔音并不算好,玻璃的碎裂声引起门外人的注意,很快,脚步声往这里靠近。
清之介咳嗽几声,用纸巾压了压嘴,然后扔到金爷脚边,露出恶意的笑容:“被感冒病毒吃掉吧,渣滓。”
门锁转动,清之介敲了敲玻璃窗,一脚踢碎,好在这里是一楼,他轻松跳下。
身后传来了怒吼:“清之介!”
清之介站起,膝盖在隐隐作痛,他很想伸手揉一揉,但强行忍住了。
他扬了扬手中的手机,页面恰好停在通话中。
在刀疤迎上来之时,他顺手摸走了他的手机,在中途拨打了警视厅的电话。
佐藤看着手里的亮着的手机屏幕,顿时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少年比出口型:“对不起啦。”
她愣了一下,心里无从释放的怒火稍微被冷却下来。
又见少年补充完整句话:“下次还敢。”
他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
佐藤大怒,拽了一下身边高木的领带:“快追!”
高木视线中,少年做了个鬼脸,轻快地消失在了街角。
唉。高木叹气,连忙跟上佐藤::“马上来!”
逃到警戒线外,清之介立马弓起身子,像是要把所有憋下的咳嗽一起释放出来,咳得惊天动地。额头的温度好像升得更高了,他扶着墙剧烈地喘息着。
糟糕,好像快撑不住了。
视线变得模糊,他弯下腰,慢慢跪倒在地上。
最后的记忆停在一双黑色的靴子。
他陷入了昏睡。
-
诸伏景光看着昏倒的少年,停下了脚步。
他在警方介入之前先一步离开。没想到引发骚动的本人居然躺在这种角落中,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人奄奄一息,要是不管,一定会烧死在这里。
就这样离开吗?
诸伏景光犹豫之下,想到了刚才收到的短信。许久没有使用的手机在打开的瞬间,弹出将窗口塞得满满当当的短信,他先查看了安室透的。
“清酒出现。”
他最后还是试着抬起了少年的手臂。
在触碰到他的一瞬间,少年睁开了毫无焦距的眼,手指软绵绵地掐住他的手腕,又无力滑落,再度闭上了眼。
不知怎的,诸伏景光又想起了那句恶狠狠的:“再看就挖掉你的眼睛。”
他叹气,认命扛起了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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