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归和杜太太看见儿子突然这样，吓得不行，赶忙扑上去把他扶起来，细心地察看他的状况。

“相信你们也已经看到了，现在杜无霜想杀了他。这件事情的原委也都摆在了你们面前，他们都是你的孩子，还希望你们能做出一个公平公正的定夺。”云清影暂时控制住了处于爆发状态的杜无霜，看着夫妻二人，一双杏眸里深不见底。

全场陷入了一片死寂。奇怪的是，听到了这话，杜归和杜太太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孟桑结只以为他们是心疼自己的骨血，说不出话来，可仔细打量着，却看这杜归并不像再有责怪儿子的意思，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关心与担忧。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占据了了她的心头。杜太太翕动着嘴唇，最终却并没有说什么。

孟桑结的心一寸一寸地凉下去，这是她根本没有想到的结果。

杜太太扑通一声朝云清影跪下去，身体痛苦到蜷缩起来，“求求你了，放过他吧，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了。”

“是啊，”杜归也赞同她的看法，“杜城说得没错，我已经没有了一个女儿了，不能再没有一个儿子了。”

“而且……”他目光幽幽闪着，“比起一个终将会嫁出去的女儿，儿子才更加重要，不是吗？”

“我说这杜城的思想是哪里来的呢，原来是父母一字一句地教出来的。”孟桑结冷着脸嘲讽，“刚刚你们表现的那么真，我还以为你们有多情深，想来也不过如此罢了。真是恶心虚伪至极。”

杜无霜一直无法说话，但她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拼命挣脱着云清影给她的束缚，一副她今天不杀了杜城就不会罢休的模样。

云清影费了一番力才把她拉住，朝杜家夫妇二人笑了笑，面容无害，却极有威慑力，“你看，我说了不算，只有她答应了，才算。”

杜太太立马朝着杜无霜的方向磕头，口中念念有词，“无霜，是我们对不起你，没有办法帮你报仇。但是杜城他也终究是你的弟弟啊，三年前他做了什么错事，也只是因为他还是个孩子罢了，求求你就原谅他吧！”

说着，她扯着杜城的衣袖，让他一起跪下来，“快求你姐姐原谅你！”

杜城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依言照办，“姐姐，对不起。我已经知道错了。”

此刻，在外面呼风唤雨的杜归也不得不朝自己的女儿下跪，“无霜，你就当这是我们欠你的，我们真的不能没有杜城。”

杜无霜不能讲话，她利用自己仅有的能力，在地上写出了一行血字，“不能没有他，却能没有我。”

这是个肯定句。看着那冷硬的笔画，都能知道，此刻的她有多么心碎与难过。

杜无霜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她绝望地瘫倒在了地上，不再打算报仇。

杜太太喜上眉梢，“无霜，我就知道你会让着弟弟的，从小你就是这样懂事。”

杜无霜看了自己的父母最后一眼，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诶？”孟桑结刚想拦却发现慢了一步。

“没事，她可能只是需要自己静静。”云清影安慰道，“过一会儿，我们去找她。”

“行吧。”

再次看向这对夫妻，云清影的眼中多了不屑，“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原谅你们，并不是因为你们做得有多好，而是因为她心地善良。以后多给她烧点儿纸钱吧。”丢下最后一句忠告，云清影带着孟桑结离开。

杜家夫妇感激不尽，而杜城则是劫后余生，喜悦非常。

云清影和孟桑结在坟墓周围的林子里转悠，最终在一条小河旁看见了呆呆坐着的杜无霜。

云清影挨着在她身边坐下，语调温柔，“他们是怎么样的，你也看到了，在这里忍受了二十多年的痛苦，离开了也是一种解脱，不是吗？”

杜无霜看向她，眼神里有无措，有难过，也有更多复杂而不知名的情绪。

“因果轮回，这世间自有它的道理，也有它的循环，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放下这一切，跟我走，可以吗？”

“我只是舍不得。”

云清影面前出现了这一行字。

“但你也同样心存侥幸，觉得他们会帮你的，对吗？”云清影反问她。

杜无霜怔住，缓缓点头。

有些人不撞南墙不回头，可更可怕的是有些人，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他们坚信，只要撞到这堵墙，就可以看到墙外美丽的新世界。

可实际呢？只不过是一片荒芜的草原罢了。非要等到穷途末路的时候，才肯死心。

这样的人，最可怜，也最可悲。

杜无霜突然笑了笑，地上又出现了一行字。

“你说得没错，我应该换一条路走。谢谢你。”

云清影从口袋里掏出瓶子，她自己化为一道残影，飘了进去。

孟桑结一直静静地站在她们身旁，目睹了整个过程，心里既难过也气愤。

“其实这个女孩儿的选择，哪里是因为她有得选呢，分明是只剩下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她最亲近的人，给她带来的都不是希望啊。”孟桑结突然感慨了这么一句，小脸上满是哀伤。

云清影觉得她一直都是阳光开朗，活泼向上的，一下子变得这么沉重，她还有些不太习惯，笑道：“这世界上每天都会发生很多很悲伤的事，我们可以为它难过，为它打抱不平，但是，同样，也别让那些负面情绪影响了我们的生活。我们是在写自己的篇章，而不是他人的续集。”

孟桑结听得一愣一愣的。

“总的来说，就是干我们这一行的，不要感情太泛滥啊，哈哈哈哈哈。”云清影笑得眼睛弯成了月芽。

孟桑结也跟着笑，“我知道啦。”

可没过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开始骂人，“真是晦气，居然接到这么一个任务，遇上两个老顽固也就算了，还遇到一对重男轻女的夫妻，和他们的下头儿子。我真是呸呸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