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人员忙作一团，而玉明琢靠在床上，隔空感受着所有出现在她十米之内的玉石，和玉石上所萦绕的各色气体。

因为玉灵的存在，她的识海中不断生出信息，帮助她理解所看到的一切：

护士玉坠上的血色气体，就是人体所产生的“炁”。

炁者，形之御也。天地炁合，万物自生。人体之“炁”一源父母，二源水谷，三源自然。而玉石则是土地之精气所凝，与水谷和自然同源，因此，当人佩戴玉石时，人所产生的“炁”便会滋润玉石，是为“养玉”。

俗话说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生，被滋养得当的玉石也会反哺人体，不仅会忠诚地记录主人的身心情况，甚至一旦生出精灵，还能改变人之气运，或是化煞挡灾，不一而足。

譬如刚才的小兔子玉坠，大概陪伴护士相处日久，因此生出几分灵性，在尽力帮助护士吸取体内的煞炁，缓解病痛。而她在看到那些炁时，识海会自动解读出炁中所蕴含的信息，比如小护士因为宫外孕，即将流产。

除此之外，玉明琢还察觉到主治医师佩戴的和田玉平安扣，被一层恹恹郁气覆盖，这表示医生近期遭遇过重大挫折，心情挫败，所产生的炁自然也就是晦暗无神的。

玉明琢能隐约感应到玉石中的情绪，那是遭到背叛的愤怒和自我怀疑。

另一个推着医疗器械的男护士的口袋里，则装着一对碧色玉石耳钉。但与前两块玉石不同，碧色玉石中并无炁的痕迹，这说明耳环尚未被佩戴过，因此没有受到主人气运的滋润。

除了能隔空探查玉石，以及佩戴者的身心健康状况外，玉明琢的视野右上角还有一行如玉般质感莹润的字样：

【售卖目标：0/6000000】

因为玉镯破碎，她让玉灵暂时寄住在她的耳坠中，现在玉灵已经陷入休眠。在休眠前，玉灵曾经告诉她，只要卖出的玉雕越多，她对“炁”的感知力就越强，能从玉石中获取的信息就越多。

因此，无论是为了找到师父，还是为了恢复双手，她都一定要达到六百万的目标。

只是目前，玉氏企业已没有她的立锥之地，要如何避开几乎垄断了本市玉雕产业的玉氏企业，拿到六百万的货源，是她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之一。

玉明琢正思考着，裴琅提着一堆住院用的日用品走进病房。

和她刚醒时一样，裴琅低着头板着脸，一副不想正眼看她的模样。

多年不见，这臭小子居然这么个态度，玉明琢正想戳他两句，但目光在裴琅那身为了救她而被泥与血水染脏的衣裤上打了个转后，她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玉明琢心想，时过境迁，大家都是成熟的成年人了，还是给孩子留点儿面子吧。

当然，主要是她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个情报——这臭小子现在，不是正在跟一位网红合作，给他负责扶贫的村子拍视频带货吗？而且她记得那个村子曾经最大的产业，正是玉雕。

直播带货、玉雕产业没落的村庄......

一个完整的计划在玉明琢的脑海中迅速成型。

窗外早已天光大亮，玉明琢问裴琅：“你还不去上班？你们公务员不用打卡上班吗？”

裴琅示意玉明琢被包扎好的双手：“我要是去上班，你打算用脚洗脸刷牙吃饭吗？”

玉明琢明知故问：“咦，难道全年不休的裴大书记居然为了我请假了？”

裴琅将刚买的东西放下：“你怎么知道我全年不休？”

玉明琢慢条斯理地说：“我还知道你一个月工资四千五，整天开着辆十万块的小车从村里跑到镇上，再从镇上跑回村里，起早贪黑地协助大网红直播拍视频，就为了给你那些村民带货赚点儿口粮钱，结果还被流氓找茬儿把厂子给砸了。怎么着裴大书记，这一出赔了多少钱呢？”

裴琅拿着漱口水过来，玉明琢张嘴漱口，坦然地让他伺候自己。

“工厂机器维修用了一万，”裴琅说，“跟着我们干事的小孩儿气不过把人打进医院，赔了五万。这件事没有外传，你怎么知道的？——你的妆刚才我帮你卸过了。”

“怎么，怕我说出去啊？”玉明琢对裴琅帮自己卸妆毫无意见，继续说，“看你混成这样子，你姐姐我也是于心不忍哪，现在给你的村民们指条发财的路，你干不干呢？”

裴琅埋头专心拆外卖盒：“等你的伤养好再说。”

“你就这么为村民办事啊？一点儿都不热情。”玉明琢瞥着他，“你可听着，这事儿只要办好了，不但你扶贫的村民能赚到钱，我的伤也立马就能好，而且.....”

玉明琢顿了顿，收起戏谑的态度，沉下语气：“我可以找回师父。”

玉明琢的师父，正是裴琅的母亲，工艺美术大师温舒扬。

裴琅端菜的手顿时僵住。

“只要你相信我。”

裴琅转头看着玉明琢。

清晨的阳光倾泻而下，披在玉明琢瘦削的肩头，虽然面色苍白，但她的眼神却一如既往的执著且坚定，令裴琅想起母亲收藏的那块墨玉籽料，细腻温润，也坚韧纯净。

也让他想起八年前的清晨，玉明琢红着眼睛，问出同样的话：

“裴琅，你相信我吗？”

裴琅收回目光，声音略有些沙哑：“那也等吃完饭再说。”

玉明琢：“......那你至少说一句你相信我吧臭小子，你真的很会破坏气氛诶？”

“我买了红烧肉。”

“噢，那就吃完再说——不准把油滴到我身上。”

随后的几天内，网络上关于玉明琢的新闻始终高居热搜不下，网友们对她的谩骂层出不穷，直到玉明琢发布了一条新微博：

“今晚七点，锁定@问玉直播间，玉明琢代表戛玉敲冰工作室助力公益助农，携本市珠山村助农产品——玉雕手工艺品与您相见。点击@问玉直播间，得到一切答案。”

微博刚一发出就被推上热搜，评论区中充斥着恶意满满的评论：

“不是手断了吗，这就开始带货了？？？难道是炒作，真就黑红也是红啊。”

“一个劣迹手艺人也敢做公益助农？要点脸好吗？”

“这个珠山村是@赵小刁 之前带过货的那个村子啊！天啊，求求小偷离我们大美女远一点！”

“戛玉敲冰不是真正的玉雕大师温舒扬的工作室吗？你这是自己洗不白，就抬出师父的旗号来骗人了？小心你师父冤魂索命！”

“什么叫能得到一切答案？我能知道为什么你这么不要脸吗？”

短短几分钟内，玉明琢的微博评论区已经污言秽语遍地，黑粉们直接将举报玉明琢直播间的话术和链接放到她的评论区里，号召路人去举报。

在万众黑粉的不懈努力下，关于玉明琢直播的热搜位越来越高，最终成功登顶，一直维持到了晚上七点，玉明琢的“问玉”直播间如期开播。

直播间刚开启，直播间实时人数短短几秒内就达到万人，之后更是持续爆发式增长，同时无数弹幕飞过，甚至被刷屏到出现卡顿，当然，内容基本都是污言秽语。

一批有组织的黑粉翘首以盼地蹲着点，直播间刚开启，他们就争分夺秒将预先准备好的、对玉明琢容貌羞辱的言论复制粘贴发送。

然而等到弹幕一气呵成地发送出去，他们才注意到直播间里并没有人影，高清镜头里只有一块黑板，上面写着几行刚劲端正的粉笔字：

【本直播间提供“问玉”服务，出示您的玉饰，解答您的疑惑。

另，双手粉碎性骨折；亲子鉴定正在进行；没有抄袭、职场霸凌及辱骂任何人，即将起诉相关人等。】

而就在这块黑板上方，大规模刷屏的“主播真丑”“长成这样也敢露脸？”“辣眼睛”等弹幕顿时如小丑一般，被其他没有立场的吃瓜路人大肆嘲笑。

随着占比更大的吃瓜群众们涌入直播间，原本乌烟瘴气的弹幕内容逐渐集中在“问玉占卜”上，针对其他问题的发言慢慢减少。

“？我以为我是来吃瓜的，为什么这里会出现算命占卜之类的玄学内容？”

“玉明琢人呢？不会全程就是块黑板吧？”

“我怎么看不懂？根据佩戴的玉饰就能算命？”

“好家伙，刚放开对玄学的管控，这什么妖魔鬼怪都敢来蹭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观看人数很快达到了实时十万的惊人数量。

就在这时，黑板动了。

随着黑板被移开，一张色彩对比浓烈的脸缓缓出现在镜头中。

玉明琢正对着镜头，浓黑的长发衬着雪白的脸，两弯黛眉下是黑灵灵的狐狸眼，饱满的红唇与白西装下的红裙遥相呼应。

在分毫毕现的超清镜头下，这张脸并非没有瑕疵，但如此强烈鲜明的色泽，让这张脸看上去就像一副写意的水墨画，白是宣纸，红似骄阳，黑如点墨，在镜头聚焦的瞬间，就清空了原本刷屏的弹幕。

空白几秒后，弹幕再次爆炸：

“我直接嗨老婆”

“纪南的粉丝居然网暴这样的大美女！你！们！还！有！良！心！吗！”

“真就三观跟着五官跑，小偷小偷小偷！！！”

“不用亲子鉴定了，看起来确实不像玉氏董事长亲生的。”

“尖酸刻薄霸凌者，偷完人生偷作品，抵制无良手工艺人玉明琢！”

直播室里，玉明靠在病床上，含笑看着弹幕刷屏，对于那些恶毒的言论视若无睹。

大致掌握了弹幕的内容后，她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大家好，我是玉明琢。关于我的那些真真假假的消息，我已经通过黑板解答了，相关事务也已经委托给警方和律师，在这里不再赘述。”

接着，玉明琢简明扼要地介绍了本次公益助农直播的帮扶对象，并展示了官方开具的证明，以堵住部分观众对直播合理性的质疑——这些都是裴琅竭力筹划出的。

之后她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本次助农直播的主题是‘问玉’，简而言之，就是观众展示自己日常佩带的玉石制品，我根据玉饰为观众算命，卦金是本直播间链接里的任意一款玉器。”

此话一出，弹幕再次沸腾。

“算命？？真的假的？”

“我懂了，小偷这是被赶出玉家，破罐子破摔转行当骗子了是吧？”

“切，骗人也不更新一下套路，这种找托装神弄鬼的把戏，十年前就没人玩了！”

面对满屏质疑，玉明琢面不改色，继续慢条斯理道：“为了保证公平性，也为了避免弄虚作假的嫌疑，我只为自愿参与抽奖并中奖的观众算卦。并且第一卦，免费算。我现在倒数三个数，上抽奖链接。”

随着倒数结束，抽奖链接弹出，虽然弹幕里依然充斥着质疑和嘲讽，但也不耽误参与抽奖人数瞬间破万。

几秒后，抽奖停止，公示在直播主页上，玉明琢道：“唔，我看看，中奖人的昵称是——”

她面不改色地念出来：“南南的苦茶子飞飞。”

弹幕异常默契地刷过一片问号，有人迷惑，也有人震惊：

“？这啥迷惑ID”

“？？？真的假的，这人是纪南的粉圈里著名的富婆大粉，去年用翡翠摆阵上过热搜的那个！”

“牛*，这玉明琢肯定不能造假了吧？今天赶上真好戏了，前排卖瓜子！！”

“真的是苦茶子老师！坐等苦茶子老师处刑玉明琢！”

作者有话要说：炁：读音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