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李宿星回医院,趁着她检查身体的空隙,谢长鸢让守在精神病院的人全部撤走,并匿名上报给有关部门。
关于他们的事,他一句没提。
隔天,有关部门就派人去查看。
其中就有之前在四罪村救过的大师兄,温无崖。
温无崖也是有关部门的人。
他和另一位男人带队。
有关部门小队在病院搜索了半天,最后就铲了个档案室,预想的危险通通没有,比前段时间,在某出租屋处理的“半夜摔碗”案件还要安全。
温无崖端着个罗盘四处查探,当走到第五层,看到贴在四根大柱子上的符纸后,朝还在小心翼翼防备四周的人员喊:“这里很安全,可以迅速行动。”
跟他一起带队的商司诺闻言,靠了过来,“有发现?”
“嗯。”温无崖递了递手中的符纸说,“之前救过我的人也来过这里,她……很厉害,如果她来过,这里应该不会再有危险。”
“这么信任她?”商司诺勾唇笑了笑,接过符纸,借着外面照进来的阳光,仔细看了起来。
确实不错,起码跟他们家老爷子有得一拼。
他眼中迸出恣意的光,脸上写满了感兴趣三字,将符纸递还给他,说:“说说。”
“嗯?”
“说说她是怎么救你的,长得怎么样,你熟不熟?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
“……”
“我就见过她一次。”
“如果有缘再遇,就介绍给你。”
商司诺皎洁一笑,捶了下他肩膀道:“谢了!”
温无崖:“不用。”八字还没一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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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宿星从昨晚回来便昏睡到第二日下午,再次睁开眼,身边还是守着两个男人,谢长鸢坐在离病床比较近的地方,陆子君则坐在另一边的沙发。
各玩各的。
“你们怎么还在?”李宿星靠着床头坐了起来,问。
“大师你醒啦!要不要喝水,饿了吗?我让我家阿姨准备了十全大补汤,等会儿就让她送过来!”陆子君一如既往的精神。
但此刻,需要静养的李宿星只觉得呱噪。
“汤可以留下,你人也可以走了。”她略微冷酷道,“百年红衣厉鬼已经灰飞烟灭,不会再缠上你,以后不需要跟着我了。”
陆子君:“……”
当了好几天跟屁虫,突然被告知以后不用跟了,莫名有点舍不得。
不过不等他多加叹息,就听到李宿星跟谢长鸢说了同样意思的话,心情当即就平衡了下来,还松快地叹了口气。
谢长鸢没他那般不舍,反倒是觉得危机解除,一身轻松。
“好。”他语气平淡地应了声。
“那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了。”李宿星直言道。
“……”
这回儿谢长鸢倒是有些不适了,还是第一次被人赶得那么急,仿佛多待会儿都是错。
看着两人的背影,她忽然提了句:“对了,十全大补汤记得早点让人送过来,我饿了。”
“好,马上让人送!”陆子君没心没肺地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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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喝过汤,李宿星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不少,在病房里待不住,索性出门转转,看看有没有意外之喜。
她适应能力和学习能力本就超乎常人,已经能融入现代生活了,在本楼层溜达了圈,发现这里干净得很没有邪祟,想下楼看看。
刚进电梯,就听到身边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沉声说:“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请刘大夫出山,求他救一救我父亲。”
他的语气诚恳真切,让李宿星不自觉看了过去,正好看见他额间,沾染了丝不属于他的邪气。
李宿星眉头一挑,他父亲的病怕不是普通大夫能治的。
等他挂了电话,她才幽幽地问:“不管花多少钱,是真的吗?”
“……”
电梯里只有三个人,除了他就是他的助理,所以这个女孩是在跟他说话。
霍起安转头看过去,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生,长得很漂亮乖巧,但眼中是不同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镇定和沉稳,他略微犹豫地点头应道:“是。”
“我可以试一试。”李宿星旋即亮出好看的笑容。
这趟门果然是出对了。
霍起安皱眉,有些犹豫,但莫名有种可以信任她的感觉,几番思考,他应下了。
“我带你去看看,只要你治好了,多少钱我都出。”
老爷子已经快撑不住了,医院几度下达病危通知书,刘大夫在别的城市,赶过来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他想寻多一点机会,即便机会渺茫。
“霍总!她就是一小姑娘!”
霍起安愿意,李宿星也愿意,反倒是他助理不干了,“万一董事长出了什么意外,她怎么担待得起……”
“李秘书,这是我的家事,恐怕与你无关吧。”霍起安沉声说。
李秘书被训顿时闭嘴。
霍起安带着李宿星上了重症病区的VIP病房,还没进门,就先听到里面嘈杂的哭泣声。
不像病房,倒像灵堂。
如果她躺在里面,肯定觉得吵得不安生,会直接骂人那种。
霍起安显然和她想法一致,听到哭声,脸当即黑了下来,他推开病房的门,看着本来还算宽敞的病房挤满了人,气得直骂道:“谁让你们来的,赶紧滚!”
“你算什么东西,一不是老爷子亲生,二没有霍家血缘,现在老爷子快死了,凭什么不让我们见他?”
“就是,我看你是想私吞霍家家产,真以为当了霍氏集团的总裁就是霍家人?你不过是我们家从小捡回来养的打工人!”
那些低头垂泪的妇人看到霍起安,纷纷变了副模样,指着他破口大骂。
眼看越骂越难听,躺在病床上的老爷子憋着一口气,艰难地将床头的水杯拨到地上,“我还没死!”
病房里的其他人才闭上了嘴。
好不容易安静了会儿,又有人开始说话。
“她是谁啊?”穿得美艳的妇人,注意到跟在霍起安身后的李宿星,眼神充满攻击,警惕地看着她。
霍起安还没说话,她便已经开始脑补了,“不会是你随便在外面找了个女孩,故意说是你女儿,带回来抢家产吧!”
“……”
原本靠在门框看热闹的李宿星,突然被这么一下,也表示很无语。
这家人都什么脑回路啊!
“不是。”霍起安眉头始终皱着,“她是我请回来给父亲看病的……医生。”
李宿星想纠正,不是医生是道士。
但还没张嘴,挤在病房里的人都炸了,七嘴八舌地骂了起来。
“她?医生?这话传出去,谁信!”
“别是你请来害老爷子的!”
“我看最应该滚的是你和她吧!赶紧滚出去,省得脏了我们的眼,这里不欢迎你们。”
……
他们一人一句,吵得老爷子脑瓜子嗡嗡的,他不得不再摔一个水杯,“让她试一试。”
“爸,你想清楚再说,她一个看着就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害了你都不知道。”
“起安带回来的人我相信,你们都出去。”
老爷子现在还没死,也没糊涂,他们不敢顶撞,就怕立遗嘱的时候没有他们那份,所以还是很听话的。
有人想劝,但看到老爷子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想听他们废话的模样,便都不敢再开口,只能你推我我推你,不情愿地出了病房。
一群人站在门口,把走廊堵了大半,但没一个人离开,都想着好不容易走到老爷子跟前,怎么也要刷够了脸再走。
“可以治吗?”霍起安忍下方才的气,又恢复温柔儒雅的模样,他整了整领带问。
李宿星点头,“可以。”
她在病房里转了圈,观了观风水,视线有意无意地瞥向天花板和病床旁,问:“他在这里住了多少年了?”
霍起安一怔,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对她已经完全信任了。
这间病房每天都会有专人来清洁打扫,每样东西都会按时收去消毒,甚至有十几套备用轮着换,其实很难看出老爷子经常住在这儿。
但她却只是转了圈就看出来了。
“仔细算来,应该有六年了。”他说。
“出过车祸?”李宿星又问。
霍起安明显又是一怔,“是。”
这件事除了几个知情人外,没人知道,没想到她竟然也能看出来。
“应该是七年前……”
他正准备将整件事陈述出来,李宿星抬手打断。
“让他说。”她指了指病床上的人。
老爷子艰难地撑着床想坐起来,霍起安连忙过去扶他:“我父亲恐怕说不了那么多话。”
他从两年前起,说话就异常困难,时常张着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来,问了医生,医生也看不出原因。
李宿星走过去摸了摸他脖子,像凭空握起了什么东西般,随后点了下他的穴道,帮他疏通脉络。
没过多久,老爷子便觉得浑身舒畅,堵了几年的气瞬间通了,他面露喜色道:“我好像可以说话了。”
“嗯,那你说。”
老爷子随着她的话慢慢陷入回忆,“七年前,中秋节前两天,小陈载着我从逾安市回来,在路上不小心撞到了人。”
“当时那条路很黑,再加上我头部受伤看不清东西了,小陈就先联系其他人送我去医院,他自己留下来处理。”
“后来等我醒来才知道,原是撞到的人,我就让小陈去自首,然后让人送了一大笔赔偿金给她。”
李宿星了解清始末,确认他没有撒谎后说:“小陈没有自首,赔偿金也没送到她手里,而且她本可以活下来的,但就是因为这一笔巨额赔偿,让小陈伙同送赔偿金的人害了两条性命。”
说罢,她垂下了眼睑,默默拿出手机递给霍起安:“接下来就是你们的家事了,将坏人绳之以法,还她们一个公道,处理好他就能长命百岁,处理不好……随时毙命。”
霍起安怎么也想不到最后是这个走向,在医院住了七年,原以为是车祸引起的并发症,没想到竟是人性的扭曲。
他接过李宿星递来的手机,输了一串号码,“谢谢,钱款到时候会打你账上。”
“不客气。”有钱好说话。
霍起安送李宿星出去,她眸眼轻轻扫向人堆,多赠了一句话:“有些事还是要亲自做比较好,旁人终归是没有自己可信。”
一句话瞬间点醒了他。
小陈可不就是三哥儿媳妇妹妹的表侄?
当时老爷子劝他去自首,三哥儿媳妇说什么都不同意,最后还是好说歹说,送了不少东西过去才同意,而且这件事就是交给了三哥做的。
“谢谢。”霍起安又道了一声谢。
“以后有需要可以继续找我。”她说,“不只是这些,还有驱邪避害、占卜问卦等等,我都会。”
“好。”
李宿星又做成了一单,心情非常好,基本是哼着小曲儿回病房的。
苏月莲早早就在病房里等,看到她回来,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你去哪了?”
看到她眼里满是担忧,她嘴里的小曲戛然而止,莫名有种犯了错的愧疚感。
“我……病房里有些闷,随便逛逛去了。”
可以看出苏月莲真的很担心她,听到这理由后暗暗松了口气,扶着她的肩膀,带到病床上。
“医生说了,你需要好好静养,别乱跑了。”
“嗯。”她乖巧应道。
李宿星从精神病院出来那天,苏月莲接到谢长鸢的电话,让她过来看看时心都差点碎了,接着又连续听了好几天不同医生的诊断结果。
不是植物人就是醒来后会变成痴傻儿,她更是恨不得躺在床上的人是她!
所以刚才没看到李宿星,她下意识就觉得她又跑去和鬼神打交道,生怕她出事。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李宿星劝解道。
毕竟没有人比她更惜命。
只有活得长,才能赚更多的钱花!
苏月莲没说话,给她掖了掖被子,便拿起一个苹果削皮。
这几天每天经历的事,历历在目。
虽然没养育她多久,但终究是母女,母女连心,只有她最关心她。
接下来两天,她都老老实实地待在了病房里,苏月莲简直把她看得死死的,连下楼散步都要跟着,就算她不得空有事离开,也要谢长鸢过来看着她。
那模样,弄得她好像真会溜出医院,跑去别的地方干傻事似的。
不过……日子过成这样倒也还行,每天好吃好喝伺候,闲来无事能打坐、练符,再不济也有陆子君来陪她解闷,还教她玩手机游戏,看电视剧。
过得不要太舒服。
而且这要是放在她那个世界,不就是妥妥的大小姐生活?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不用想着兜里还有几文钱可以用。
然而李宿星日子过得不错。
李家老太太和李茗儿倒没那么舒服了。
这几天,李家都不知道进了多少个医生了,但没一个能在屋里待超过半小时,李老太太状态太吓人,不仅模样可怕,还疯言疯语。
每一位医生出来,都会劝尽早送去精神病医院。
说不定还能控制住病情。
每回听到这一说法,李金城都想打人。
李金城是李茗儿的父亲,老太太最得宠的二儿子,他一得知老太太状态不对,立刻就赶了回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坐在李家老宅的主位,看着一众佣人和李茗儿,厉声问道。
底下的人都低着头,愣是不敢说半句话。
李金城气不打一处来,大掌拍在桌上,指着李茗儿说:“你跟着奶奶住的时间也不短了,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应该也清楚,快说!”
李茗儿被一唬,吓得心神乱飞,只能把这事儿归结在李宿星头上了。
“自从姐姐来过家里之后,奶奶的病情就日益严重了……可能是被她气的吧?”
“胡说!”李金城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你再不老实交代,以后别想花一分钱!”
他不是三岁小孩!
在商场纵横多年,怎么会随便相信她说的鬼话!
李茗儿当场哭了出来,知道是骗不过去了,看了看站在身边的佣人,一脸苦色。
李茗儿到底是他女儿,她的面子还是要维护的。
李金城让佣人退下,带着她上了书房。
“说吧。”
李茗儿垂泪,边哭边把前段时间和同学犯的错,一股脑说了出来。
说完还生怕李金城觉得她可恨,哭着抱住了他的腿。
“爸,我那也是一时糊涂犯的错,要不是同学怂恿,我根本不会跟着去,更不会沾上这件事。”
“爸,你一定要帮帮我。”
李金城气得浑身发抖,“还有呢!”
李茗儿想了想,还把老太太近况,以及李宿星曾经说过的话说了出来。
听到李家气运倒退是与老太太邪气缠身有关,而这股邪气还是她带来的,李金城终是没忍住,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逆女!”
“如果李家破产,你就是李家的罪人!”
李茗儿被扇得滚了一圈,撞在了书桌旁,她捂着脸哭得更大声了。
“爸,我知道错了……”
李金城已然不想看到她,拉开书房的门,大步走出去。
他平复下气息,拿出手机给苏月莲打了个电话。
苏月莲正在医院,给李宿星收拾东西准备出院,看到来电显示,停下手中的动作,到病房外听。
“嫂子,听说你女儿找回来了……”李金城原本想客套客套,奈何苏月莲没空跟他聊。
“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李金城顿了顿,赔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你家宿星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