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未到,陆闲闲坐在院子中间,和赫连容一起准备黄符。
梁故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是气氛紧绷,他压下自己的怀疑,看着院中的几人忙碌着。
符阵准备好之后,正午时间刚好,陆闲闲扛着顺来的锄头,挥舞了两下,看得老王八心肝直颤。
“真要砸啊,就不能换个法子吗?”毕竟是陆柄留下来的呢。
赫连容叹口气,“这种情况,耶|稣来了都得摇头。”
“你不一和尚吗?”
“非也非也,小僧来自五行道门。”
老王八:“……什么都修只会害了你”
赫连容和善一笑,“全方面发展嘛。”
正午的日头一晃而过。陆闲闲举起锄头,狠狠横着砸向中柱,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震得他双手发麻,无形风平地而起,吹乱了院中的黄符。再砸一下,土石的崩裂声咔嚓咔嚓响起,风更猛烈了。
整整三下,中空的柱子表面迅速覆上一层蛛网状裂纹,百鬼嚎哭。
陆闲闲捂住右眼,八卦样符咒在他瞳孔中显现,中柱的崩溃,居然带动了他体内的封印,陆闲闲能感觉到,封印的裂缝也在扩大。他咬了咬舌尖,狠狠压制着九万亡魂。
这根本就不是陆柄所说的简单的中柱。陆柄这个不靠谱的。
令人头皮发麻的厉啸声过后,柱子终于从外塌陷,彻底变成一堆没用的土石。
与此同时,后面隐藏起来的镇尸也显现出来。
众人眼睛倏然瞪大——那不是普通的镇尸,那具尸体看起来保存完好,毫无腐烂,甚至连道袍都是完整的。尸体缓慢抬头,肤色青灰,骨骼的磕啦声让他们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陆闲闲呼吸一紧。
“这……这位看起来怎么有些眼熟?”
能不眼熟吗?那是摆在五行道门第四位的掌门,是他从来没靠谱过的师弟——陆柄。
难怪这一方镇术居然能蔓延到两省,难怪信中陆柄对这根中柱含糊其辞,合着这人居然把他自己的尸体藏了进去!
陆闲闲都要气笑了。他们修习道术二十多年,最知道尸体的重要,陆柄不寻个宝地立坟也就算了,他居然敢将自己的尸体埋在镇术的中柱中,以充当镇尸,确保镇术的安稳。
只为了保青君在玉井山安然投胎。
那具尸体已经没了魂魄,没了意识,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只凭着最后的执念护佑镇术。
“哎!他动了动了!”□□猴子似的躲到后面。
能坐稳掌门这个职位,陆柄实力当然不俗,甚至有些隐隐盖过现在的陆闲闲。
几人就像老鹰捉小鸡似的,陆闲闲挡在最前面。几番缠斗下来,陆柄身上多了不少伤口,但他不知痛不怕痛,伤口对他来说毫无影响。
陆闲闲面色不改,一锄头断了他的腿。陆柄即便是拖着一条废腿,也要晃悠悠地站起来,周围几人迅速后退。
头一次见识这种场面,梁故渊反应迅速,也朝着后面退去。然而刚退回去两步,一双手就把他推了出去,以一个见老朋友的姿势朝陆柄扑过去。
“梁故渊!”
梁故渊强行调整好姿势,往一旁偏了偏。陆柄黑色指甲也跟着拐了弯,继续冲他面门而来。就在他以为自己大概要命丧当场的时刻,陆柄突然一个倾斜,擦着梁故渊的身摔倒了。
梁故渊往后一看——
“你……扒他裤子干嘛?”
“小裤一扒,谁都不怕。”
梁故渊:……莫名眼熟
两个人急流勇退,撤到了一边,陆柄摇摇晃晃地重新站起来,拖拉下来的裤子只让他停顿了两秒,
“陆哥,这怎么办?”赫连容一边闪躲一边着急问道。
陆闲闲也感到了棘手,一枚铜钱狠狠甩出,直接在陆柄手背上灼烧出一个圆形的瘢痕。陆柄动作不停,继续朝着他攻去。
“这情况,必须见血才能安抚住。”
陆闲闲虽然没有因为他是师弟而手下留情,但现在的他毕竟不是当初的霁野君。陆柄没有意识,攻击本能还在,实力丝毫不逊色于当年。
“见血?见谁的血?”
“谁的都可以。”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就踉跄着朝陆柄拥过去,居然是一向胆小的张松。张松大概也没料到这局面,手忙脚乱中掏出一枚骨哨。
凄厉的哨声之后,地面出现一双红色绣花鞋,鞋尖朝着张松。
“啊——”
他的挣扎并没有用,张松腹部被陆柄的手臂直接贯穿,血溅了三尺高,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咳,你……等着,大人会……惩罚你的……”张松软软倒地,地上的血液竟然全都朝着绣花鞋的方向流去。
细细的血线瞬间浸湿了绣花鞋雪白的鞋底。
几人都被这变故吓到了,眼睁睁看着绣花鞋如同少女的三寸金莲一般,一步一个红脚印走向陆柄。陆柄也像是感知到了危险,警惕地站在原地。
除了陆闲闲和陆柄,剩下几人发现自己居然动不了了,好像身体各关节处被绑上了枷锁,只能惊恐地瞪着自己的眼珠子,迎接接下来的未知。
红色的线一圈一圈捆住了他们的关节,几乎要将众人的骨头勒断。
这些线不是一瞬间就出现的,必定有所缘由。陆闲闲看着地上已经断气的张松,目光不善。这人,居然还是个内鬼,偷偷将绣花鞋带进来,还在他们身上系了红线。
陆闲闲一把揪断缠上他的红线,引了张沾人血的符啪地拍到陆柄额头,把他定住了,与此同时,无数扯不断的红线如同傀儡丝一样缠绕在陆柄身上。
小巧的绣花鞋消失了,院墙之上站了一个人,十来岁女童的模样,一身喜庆的红衣裳,让她看起来更像个瓷娃娃,手里的傀儡丝垂下来,丝丝缕缕连着陆柄。
居然是傀鬼。
“来。”
她的声音空灵,像寺院钟声,让人脑子一空。被缠绕住的陆柄竟然真的动了动脚尖,就要朝着那边走过去。
陆闲闲又补了一张黄符,提着锄头就要上去。
“落。”女童继续发出指令,傀儡丝像蛛丝一样转头缠上了他。如雪松一般的香味猛然涌进鼻腔,让他退后两步。
每次都是这个味道,克制得他死死的。
“霁野,青君让我给你带句话:陆柄杀我恩人、杀我兄弟姐妹,囚我百年,这一仇,青君必报。”
陆闲闲变了脸色,忍着头痛抬头寻找,再抬眼时,傀鬼已经带着陆柄消失了。
中柱毁了,镇术也解开了。
陆闲闲调整好呼吸,将剩下的几人解救出来。最后他停留在□□面前。从□□的视角看过去,张松的视线直勾勾盯着这边。
“是你把他推出去的。”
□□头发都炸了起来,“怎么可能!?”他刻意移开目光,不敢与死不瞑目的张松对视。
“再说了,就算是我把他推出去的又怎样?他把绣花鞋带了进来,一看就是没安好心!我还救了你们呢!”他梗着脖子辩解。
“是吗?呵,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陆闲闲只留下一句话,剩下的报应都交给天。
几个人收拾好了院子。赫连容掏了掏背包,揪出一张黄符,一巴掌拍到梁故渊后背。
陆闲闲:“……你师傅何老道吧?”
“对啊,大师您知道?”
这手法,太眼熟了,恭喜梁故渊喜提二次失忆。陆闲闲抱着昏过去的梁故渊,一脸复杂。
赫连容搓着手站在他身边。
“大师,刚才傀鬼对您的称呼,是您的道号?”
陆闲闲眉头一跳,刚才傀鬼叫他霁野,他的身份该不会要暴露了吧?
“可真是巧了,您和我们道门的老祖宗名号一样耶,你也是老祖宗的粉丝!你对我们道门感兴趣不?要不要加入?”赫连容笑得非常灿烂。
看得出来,的确和何老道师承一脉,这招揽人的劲头一样一样的。
“还是先查查这件事吧。”陆闲闲指了指地上还未敛尸的张松,“他很可疑。”
这人悄悄把傀鬼的绣花鞋带了进来,死前还说了“那位大人”,这称呼让他想起当初的饿死鬼还有明珠。他们背后是同一人,源源不断地纠缠上来,似乎是为了梁故渊的命格?
赫连容也严肃起来,“我会去查清楚这人的,居然有人混进了非处。后续有情况了我再联系你。”
剩下的事情都交给非处那些人,陆闲闲领着一脸迷茫的梁故渊离开了。
他走后,赫连容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霁野君?陆柄?他不信陆闲闲和这些没关系。但是要把人套出话来,还是得费一番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