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浔这么说，是早已看出对方不怀好意，对面的人又不是瞎子，苏涂涂自然不可能像她看过那些电视剧里降了智的人似的，继续惊愕。
苏涂涂看着方才女人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小岛上，怕是自成“规则”，一时间不能立刻陷入对立，只有先把面前这场戏演下去。
就像正好配合了顾浔的话一样，苏涂涂瞬间干呕几声，学得还挺像。
顾浔赶忙拍了拍她的后背，苏涂涂也作势顺了顺气息：“是，等月份大些，没了危险，我们自然会离开。”
只这么说，对方定不会“好心”收留，苏涂涂继续加了个条件，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我知道各位很难相信我们的话，我本出身新安苏家，是家里独女，可相公身份寒微，我们虽然相爱，但遭遇家族反对，被逼无奈才意外来到这儿。”
“如果各位哥哥姐姐能收留的话，等我回去，掌了苏氏大权，定会以丰厚金银回报，我们身份皆可查，如果有异，甘愿承受任何代价。”
为首的人听了苏涂涂的话，好像有些犹豫，可他一听到“回报金银”，眼神就立刻亮了起来，连对苏涂涂的歹心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很快退回到合适的位置上。
“新安苏氏？有意思，我很早之前也有所听闻，”这人应该还是一群人里比较有见识的，“当今四大氏族，苏氏便是其中之一，苏氏里随便一个旁落支系的家财，就少说能买十个这样的小岛。”
“如果你真的是苏氏女，我倒不介意和你合作这一回。”
男子转过头去，吩咐跟在自己身边的人：“马上去新安，查一下他们的身份。”
“是，族长。”
没想到方才一直吩咐身边人拉住“跳河”女子的，竟还是这里的族长。
族长碍于苏涂涂说出的身份，语气都客气了起来，扬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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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涂涂被族长一路带着经过木屋的时候，才发现这岛上的女子并不多，即便偶尔见到几个，也都是步履匆匆，衣衫破旧。
而方才哭声惨烈，现在跟在大家身后，一言不发的女子，相对他人穿着，已经算是较为华丽。
兴许是想着苏氏的身份，族长不便让苏涂涂和顾浔的住处太过破烂，一直引着他们到了女子住处。
“这几天就先让他们跟你住吧，好好待贵客，知道吗？”
族长语气不善，但女子没有丝毫不满，反而害怕的点了点头。
直到族长离开，女子似乎都没有从刚才的惧怕中缓解开来，所以即便看出她还沉浸在伤感之中，苏涂涂也没有机会去细问。
在族长的绝对权威下，女子受了天大的委屈，大概都不会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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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涂涂和顾浔在岛上住了下来，暂时相安无事，族长的手下去到新安，往返少说也要十日。
但事事无绝对，苏涂涂还是准备尽快了结此事。
同苏涂涂住在一起的女子，似乎并不需要劳作，不像岛上其他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时候走得慢了，都还要被族长的手下拳打脚踢。
可她即使不用做重活，也始终没有笑容。
一上午，她没有和苏涂涂与顾浔说半句话，哪怕苏涂涂主动凑近，她也都只是一字不言的摆摆手。
到了将近正午，她准备砍柴做饭，苏涂涂再次凑了上去。
顾浔本来也想跟着，但被苏涂涂拦下。
同为女子，她对苏涂涂的戒备心，应该不会比面对顾浔时大。
女子双手细嫩，连块茧子都没有，看起来并不是长期做农活的样子，而她劈柴时屡次三番的偏了方向，也让苏涂涂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我来吧。”
苏涂涂恰时接过女子手上的斧头，劈了两下，手到擒来。
女子看了她一眼，苏涂涂以为得到了说话的机会，刚要开口，女子却直接走去了厨房，开始淘米。
仅有的说话机会，再次消弭。
顾浔时刻看着这边的情况，见苏涂涂落空，赶忙走了过来，接过她手上还在一下下砸着的斧头。
“我砍柴吧，你继续去找她。”
“好。”
苏涂涂想知道的事，向来锲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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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涂涂再次走到女子身边，她淘米，她就跟着洗菜，她炒菜，她就跟着递东西，左右不论这女子说不说话，她都要跟着一起干活。
交集多了，终于到了对方忍不住的时候。
女子一边洗菜，一边看向苏涂涂，她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即便先前也有外面人来过，但从不是苏涂涂这样。
她似乎很犹豫，但到最后还是开了口。
“没想到你居然会砍柴。”
女子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全然不似那日听到的凄厉。
她的语气也趋于平和，若不是苏涂涂看着的模样并无差别，恐怕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把此时这个恬静的女子，同那日歇斯底里的结合起来。
“无意间练的。”
苏涂涂友善的笑笑，具体她也没办法解释，毕竟那是她还在兔族的时候，不学无术的闲暇时期，到处去捣乱，锻炼出来的技能。
“我还以为世家女儿，都是娇生惯养，大门不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也有吧，但现在外面世界变化挺大的，女子也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用整日闷在家里，只等着和素未谋面的人成婚。”
“挺好的。”
女子淡淡应了声，说不上被吸引，更多的，只是麻木。
“你……”苏涂涂不知道适不适合这时候说话，“之前在河边，是因为什么？”
“还有为什么大家都要去做活，但你不需要，你的衣服好像也和别人不一样？”
既然问了，干脆就都说了。
意料之外的，女子并没有回绝，她没看苏涂涂，但还是淡淡道了句。
“这是凤岛，我是这里的凤女。”
“凤女？！”苏涂涂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惊讶看向她，“是凤凰的意思吗？你不会是只凤凰吧？”
苏涂涂想起之前遇到过的，下意识以为面前这女子，也不是人类。
女子听到她的话，柔和笑了笑：“你想象力还挺丰富的。”
听她这么说，应该就确认不是异族，苏涂涂只能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对不起啊。”
“没关系，你们是外来的，不懂也正常。这座岛大概立在这儿几百年了，从建立之初起，就有了祈天神会天意的规矩，而能直通上苍的人，就被称为凤女，对他们来说，这样的称呼，代表着至高的荣耀。”
“他们？”苏涂涂听出她语气中的伤感，“对你不一样，对吗？”
“凤女，外界看来，锦衣玉食，生活优渥，既不用辛勤耕作，就连一日三餐都会有专人来送。”
看出苏涂涂疑惑，她继续：“这几天无人照料，是因为我触犯了族中铁律，要不是你们恰好到了，我可能都已经不在了。”
“什么铁律？”
女子听到了，但还是摇了摇头，她此刻并没有如实相告的意思。
“你不喜欢这种生活，是吗？”苏涂涂只有另行发问。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宁可日出而作，只享受自己劳动所得。而不是被困在这间屋子里，看似锦衣华服的，实际一无所有。”
“你真的能和上天沟通吗？”这种技能，发生在一个真实人类身上，苏涂涂有些疑问。
“如果我真的能知晓天意，可以预知命运，我大概就不会被困在这儿了。”
女子的笑容，在此刻看起来甚是凄冷：“所谓什么时候耕种，什么时候躲雨，什么时候吉利，其实和神意并无关联，我看的，不过就是最基础的自然规则罢了。那些并不起眼的动植物活动，是能够预测出很多现实东西的。”
“哦，比如蚂蚁搬家？燕子低飞？”
女子没想到苏涂涂也明白，不禁笑了下：“大概吧，不过这都是表象，还有其他更细微的变化，有机会我教你一起看。”
“好呀好呀！”苏涂涂的话题有点被带偏了，但她兴奋求知的状态，并没感觉出来。
转眼间，两人已经做好了所有吃食，端到餐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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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浔表面夹菜，私下偷偷问着苏涂涂关于刚才探听的情况。
正在吃饭的她猛地顿了下，低声：“诶呀，我忘了。开始问了几句，只知道她是凤女，别的，就被学习那些自然知识带跑偏了。”
“自然知识？”
“对，比如看云发现什么时候会下雨，什么时候适合播种，甚至还能根据自然现象看出将来可能发生的地质灾害。”
“嗯，挺有意思的。”顾浔随口应了，看着苏涂涂忘了吃东西，悉心给她夹了菜。
“你没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顾浔不禁笑起来，“因为你没问出她当时为什么哭吗？且不说看样子她根本没准备告诉你，就说这事儿本来我就没出力，完全是你在做，在和她搭话，没问出来再寻常不过，我怎么会因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去怪罪别人啊？”
“之前总听人说，成年人最宝贵的品质之一，就是情绪稳定，我今天算是体会到了。”
“没想到还能有亲耳听到你当面夸我的机会啊？真是难得。”
苏涂涂看他笑得狐狸尾巴都要露出来，忍不住哼了声：“少给自己贴金了，随口说的而已。”
“好，随口说说。”顾浔知道苏涂涂不好意思，也没继续戳破，跟着笑了应下。
苏涂涂和顾浔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小，但他们亲密的动作，始终都被对面的女子看在眼里。
女子低下头，只做胡乱扒饭，隐藏下去的眼神，说不清是疑惑，还是艳羡，亦或是，明知自己命运不可扭转后的凄凉与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