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弥漫了大半地牢的黑雾剧烈翻滚，不时爆发出尖锐的嘶吼和爆炸声响。

白光阵阵，无数红影交错，突然，黑雾涌动着极速回缩，翻腾的黑雾中，显现出数不清的鬼影。

鬼影们嘶吼着，哀嚎着，挣扎着，剧烈翻滚的黑雾顶端出现了一张巨大的女人的脸。

那是一张极美的脸，高高在上，目光怨毒地盯着汇合在一起，满身戒备的沈金玉和钱菱。

“你、们······找死！”

女人张开巨口，黑雾中的鬼影们受到控制一般，齐齐张开嘴巴，无数声音汇聚在一起，发出如雷鸣般的咆哮。

无形的声波震得地牢猛烈震动，顿时尘土飞扬，悬挂在墙壁上的长信宫灯摇晃着“砰砰”掉在地上。

黑雾涌动，化作无数支梭枪如流星般向沈金玉和钱菱投掷而去。

沈金玉和钱菱脸色微微眯起眼睛，凝重地望着黑雾中的女人，心中对她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

紫苜明珠！

那个为了自己的野心，掀起紫金王朝和天启王朝灭亡序幕的罪魁祸首之一。

两人快速对视一眼，沈金玉上前一步，她背后的三条尾巴“唰”地一声张开，油光水滑的红色尾巴用力一挥，无数红芒射向破空而来的梭枪。

钱菱双手快速掐诀，只看得见无数虚影打在悬在半空的令牌上。

令牌微微颤动，发出“嗡嗡”声响，霎时地牢天花板、墙壁和地板上的符文再次光芒流转，射出一道道金色符箓，围着黑雾形成又一个困阵。

“死！”如雷鸣般的声音爆喝道。

黑雾形成的梭枪瞬间和狐狸尾巴射出的红芒狠狠撞上，顿时化作一片片黑红交织的雾气。

但是显而易见，红芒并不是黑雾梭枪的对手。

伴随着升腾起来的黑红雾气，剩余的黑雾梭枪继续气势汹汹地射向沈金玉和钱菱。

钱菱打出最后一个手印，大喝一声：“······急急如律令！”

刹那间，悬浮在地牢中的所有符箓爆发出耀眼的金光，仿若小型太阳爆炸，不断响起震耳欲聋的轰炸声，震得整座地牢猛烈摇晃。

爆炸发生的瞬间，钱菱收回令牌，沈金玉旋身抱住钱菱，如炮弹般向远处射出，与此同时，她的三条巨大狐狸尾巴微微摇晃，散发出红色的光芒迅速在她身后形成一道半圆弧形防护罩。

猛烈的冲击力狠狠撞上半透明的防护罩，防护罩疯狂闪烁，沈金玉抱着钱菱，飞出去的速度猛然加快了两倍，摩擦空气不断发出爆破声。

几乎只是眨眼之间，沈金玉抱着钱菱来不及躲避，眼看着就要撞上墙壁。

沈金玉绷着一张俏脸，背后的三条尾巴“嘭嘭嘭”飞速暴涨，在沈金玉和钱菱撞上墙壁的前一秒，将两人包裹成一团毛茸茸的红色巨球。

“嗖～”忽然，光线昏暗的右边地道中射出一条红色长影，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将红色巨球紧紧缠绕住。

红色长影瞬间绷得笔直，原来是一条坠满铜铃铛的红绳。

红色巨球的去势被强行阻停，堪堪贴着墙壁。

李狰如疾风闪电一般冲出地道，同时左手朝着地牢的方向射出另一条红绳铃铛。

悦耳的铃铛声中，红绳铃铛缠绕住一支偷袭的梭枪，轻松将其绞断，刚刚化作黑雾，就在阵阵铃铛声中被吸进其中一枚扁圆形的镇魂铃铛中。

“是你！”黑雾中的女人发出一声惊怒，而后黑雾掀起惊涛骇浪，遮天蔽日般朝着李狰汹涌而来。

“没错，又是我。”李狰笑着收回红绳铃铛，向前走了两步，面对面挑衅地望着女人，“作为我的手下败将，你聪明的话就乖乖束手就擒吧，紫苜明珠。”

女人愣了一下，黑色的海浪霎时停下。

黑雾中，巨大的美人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紫、苜、明、珠，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叫我了。”

大概是太久没有说话了，她一字一顿，说得有些艰难。

就在李狰和紫苜明珠说话时，沈金玉已经松开了她的尾巴，抱着钱菱稳稳落地。

“咳咳～”刚一松开钱菱，沈金玉就捂住胸口剧烈咳嗽了几声，一缕血从她的嘴角溢出。

“你没事吧？”钱菱脸色一变，连忙担忧地问道。

“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沈金玉摇了摇头，她一边抹掉嘴角的血迹，一边示意钱菱不用紧张。

钱菱皱着眉头还想再说什么，被沈金玉抬手打断，“正事要紧！”

话音刚落，沈金玉先一步走到李狰身后，满脸戒备地望着浮现在充满整个地牢后半段，浓郁得几乎快要凝结出水滴，疯狂翻滚的黑雾。

钱菱见状，也只好压下心中的担心，快步走到李狰身后。

巨大的压迫感从黑雾中传来，压得她们身体越来越沉重，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

“凡人术士，”紫苜明珠低头望着李狰，语气施舍地说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只要你们不再插手，你们对、本公主的无礼，本公主都可以既往不咎。”

随着她说的话越多，她说话越来越通顺流利。

“公主？大清早千八百年前就亡了。”瞧着紫苜明珠始终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沈金玉忍不住冒头怒怼。

“哦，我说错了，”她忽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们紫金王朝早在上个纪元就烟消云散了，连一丝痕迹也没留下来。”

“你！放肆！”

被定在原地的海浪霎时活了过来，翻腾汹涌的浪潮劈头盖脸地朝着李狰三人砸下。

磅礴如海的威压之下，李狰三人纷纷提高戒备。

“按计划行事。”

李狰头也没回地径直冲进黑色海浪中。

与此同时，她在心里联系留在阁楼里守护苏媚等人的黑猫，“煤球，告诉娅姹和媚媚，可以开始了。”

“放肆？你狐大仙今天就叫你看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放肆。”沈金玉不甘示弱地叫嚣道，化作一道红影，从李狰身边越过，先一步射进黑雾中。

钱菱站在原地没有动，她手里捏着令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黑雾，做出戒备掠阵的姿态。

现出半妖模样的沈金玉无视黑雾的强大威压，在黑雾中上蹿下跳，肆意抓挠。

李狰脚踏罡步，两条红绳铃铛被她甩得虎虎生威，所到之处，惨叫连连，黑雾消散，化作一股股流烟，被强行吸进铃铛里。

“凡人修士，本公主已经一再退让，你们不要得寸进尺！”

如雷鸣般的咆哮震得黑雾剧烈翻滚，正在黑雾中躲避鬼影围攻的沈金玉身体猛地僵住，数把黑雾形成的兵器泛起寒光，毫不留情地刺向沈金玉。

眼看沈金玉即将被刺成刺猬，一条红蛇从鬼影们的身体横穿而过，卷起沈金玉的身体迅速后退。

“你没事吧？”李狰松开缠在沈金玉腰间的红绳铃铛，微侧头问道。

“······我没事。”沈金玉咬牙切齿地怒视紫苜明珠，嗓音微颤。

她不甘心在黑雾的恐怖威压下，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眼睛陡然变成红色竖瞳，一张脸在狐狸和人之间来回变换。

“别勉强自己，”李狰一把抓住沈金玉的胳膊，沉声告诫道，“稍后你只需要按原计划做好骚扰工作即可。”

沈金玉不满地想要说什么，李狰握着她的手臂微微用力，眼神锐利地盯着她，“不可妄动！”

沈金玉瞪圆一双竖瞳，急喘了几下，毛茸茸的狐狸脸不甘不愿地褪去，重新恢复到吹弹可破的粉嫩肌肤，冰冷无机质的兽瞳也变回了人的眼睛，身后的三条尾巴耷拉下来，委屈巴巴的，“知道了。”

被李狰严厉地盯着，怕她不信，沈金玉又不情不愿地补上一句，“我不会妨碍你们的计划。”

李狰满意地松开手，轻轻拍了拍沈金玉的胳膊，然后扭回头看向紫苜明珠，“紫苜明珠，尘归尘，土归土，上一个纪元已经结束，你何必执迷不悟，将你们之间的恩怨延续到新的纪元。”

“凡人修士，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紫苜明珠的语气中透出几分隐忍的不耐烦。

李狰神色猛地一变，厉声喝道：“我乃当代玄门修士，有护乾坤清明，卫苍生太平，除邪魔卫道之责，你为一国公主，却为了一己私欲，坑杀己国将士，如今苟延残喘到我们的纪元，依然怙恶不悛，挑唆、暗害霍有余每一世转世的亲友，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听出李狰话语里的谴责，稍稍平息了一些的黑雾再次剧烈翻滚起来。

黑雾之上，紫苜明珠的脸上露出愤怒、怨毒的神色，然而她的眼底却暗藏忌惮。

当初在苏家，它意识尚未清醒，只能凭本能行事，如今灵智恢复，清晰记起当时面对李狰那诡异的红绳铃铛法器时感受到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那是来自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等级压制。

还有当时跟在李狰身边的那只奇怪的黑猫，虽然那时候它受损严重，实力大幅度下滑，但却被黑猫死死压制，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

所以，即使它能清楚感觉到，李狰身上的气息远远不及当年天启王朝普通修士十分之一，在李狰的强势态度之下，它也只能先行示弱。

至于沈金玉和钱菱，一个是只有两百多年修为的赤狐妖，一个是阵法稍微拿得出手的凡人修士，并不放在它的眼里。

而远在法场片场搅乱它计划的五名凡人修士，它同样不放在眼里，只是冥冥之中感受到李狰对它的威胁，再加上沈金玉和钱菱苍蝇似的骚扰，让它一时腾不出手来教训他们，只能任由他们在法场片场跳蚤似地胡作非为。

“那时我灵智未醒，并非有意为之。”紫苜明珠皱紧眉头，耐着性子解释道。

“好一句‘并非有意为之’，”李狰嗤笑一声，嘲讽道，“那你借着剧情发展，试图重现当年两大王朝悲剧的行为，也是无心之失罗？”

“不过是一群猪猡，······”紫苜明珠不满地脱口而出。

李狰三人陡然色变。

“闭嘴！”李狰厉声喝道，“我不管你曾经是什么身份，在我们这里，众生平等，不分贵贱！每一条生命都不该被随意夺走！”

紫苜明珠当即横眉冷竖，怒喝道：“凡人修士，你当真要与我为敌吗！”

如雷鸣般的怒吼在地牢里不断回荡，声波一层叠上一层，震得地牢晃动得越来越厉害，尘土“簌簌”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