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成功!
李狰提起的心总算放下一半。
果然对于情债来说,拍摄正常进行才是第一位。
期间出现的一些小插曲,只要没有影响到拍摄,就基本不会真正刺-激到它,自然就能糊弄过去。
而还有刚才,她故意省略了剧本里天璇琳琅在琅嬛宫中交代的,让狱卒们“好好”招待娅姹的台词。
果然像她猜测的那样,情债的多半注意力都落在分成A、B组的两个剧组上,像这种在剧本中只是一笔带过,在上一个纪元也并不被情债关心的事情,只要顺利进行下去,不影响主要剧情发展即可。
只见狱卒们懒散地掀了掀眼皮,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对娅姹和她的兴趣,他们缓缓走回原位,先前站着的继续站着,坐着的又坐回长凳上,一个个像是失了精气一样,沉默不语。
李狰观察片刻,确定狱卒们暂时安全后,她偷偷吐出一口气,悄悄松开右手掐的诀,左手仍插在兜里捏着佩囊。
李狰默默在心里计算时间,裴斐和剧组人员应该快要进来了,与其现在出去撞上他们,引起情债的注意,还不如就留在这里,等待私牢戏份开演,她在现场也好随机应变。
这样想着,李狰状似随意地转动视线,恰巧撞上沈金玉悄悄睁开的眼睛。
李狰瞪了沈金玉一眼,沈金玉连忙回了李狰一个讨好的笑,然后赶紧闭上眼睛,很快,她身上的气息再次变得微弱,整个人被挂在刑架上一动不动,好似昏了过去。
李狰快速环视一圈四周,确定暂时安全,于是没有迟疑,大步向事先看好的角落走去。
走动间,她一直用余光注意着狱卒们的动静,却发现,狱卒们连半点儿眼光都懒得给她,完全无视了她留在地牢的做法。
只有灯火照明,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李狰闭上眼睛,静静感应着留在钱菱手里的千纸鹤的动静。
“哒哒哒哒······”有些杂乱的脚步声在地道里不断回响,由远及近。
如同木偶般静止不动的狱卒们仿佛得到了什么指示,齐齐抬起头,望向地牢入口。
李狰睁开双眼,大概过了十分钟,先是扛着设备,脚步匆匆却十分沉默的剧组工作人员,从拐角转出,出现在她和狱卒们的视线中。
无数摄像头,从各个方位对准一名和李狰同样打扮的暗卫,以及被暗卫抗麻袋似地扛在肩上的聂清远。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有条不紊地完成各自的工作。
暗卫大步走到一名狱卒面前站定,僵硬沉闷的声音从面具下面传出来,“殿下有令,将这个人关进甲子房,他已是半仙之体,绝对不可以让他逃出去。”
狱卒懒洋洋地扫了暗卫一眼,暗卫的身体明显一僵。
“明白了,跟我来吧。”狱卒站起身,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一样,有气无力地朝着地牢的更里面走去。
暗卫的身体微微放松,他下意识扫了一眼另外三名狱卒。
三名狱卒已经恢复成死气沉沉的模样,暗卫却避之不及地迅速收回视线,扛着毫无反应的聂清远,目不斜视地大步跟上走在前面的狱卒。
李狰悄悄脱掉身上的长袍,并取下面具,然后趁着众人不注意钻进人群里。
她混在人群里,没有急着和钱菱汇合,而是任由人流携裹着跟着剧组向里面走去。
按照剧本上的剧情发展,沈金玉饰演的娅姹在又一次被狱卒折磨后陷入昏迷,狱卒没有尽兴,但不敢违背天璇琳琅的命令将人弄死,于是再一次给娅姹喂了保命的药丸后,将人扔回了牢房里,直到被关在对面牢房里的聂清远叫醒。
不过,因为李狰的插手,剧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动,本该被折磨的娅姹逃过一劫,并且根据剧情发展,在聂清远被关进甲子房后,她也被狱卒丢进了聂清远斜对面的牢房里。
聂清远眼含戒备地看了一眼狱栏,然后满脸担忧和焦急地呼唤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是血的娅姹,“······娅姹!娅姹你醒醒!娅姹!······”
过了好一会儿,娅姹终于有了动静,她睁开一双雾蒙蒙没有焦距的双眼,寻着声音四处张望,“啊、啊······”
“娅姹!娅姹!你快醒醒!是我!”聂清远激动贴近狱栏,不小心扯到伤口,虚弱的身体摇晃了两下,他下意识伸手握住最近的狱栏。
突然,狱栏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电光声响,聂清远顿时如遭重击,被狠狠击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咳出好几口血。
娅姹身体微微一震,她寻着声响艰难地爬向狱栏,在地面上拖出一条暗色的血痕。
她努力伸长脖子,拼命眨眼睛,眼里的焦距逐渐恢复,她慢慢看清了对面牢房中,正一边咳血一边艰难爬起来的聂清远。
娅姹的瞳孔猛然扩大,她张大嘴巴,却只发出“啊啊”的叫声。
聂清远跌跌撞撞地回到狱栏前,刚刚握过狱栏的手还在冒烟,皮开肉绽地滴着血。
聂清远丝毫不在意他身上的伤,反而震惊地望着娅姹空洞的嘴巴,“娅姹,你的舌头······”
娅姹努力撑起上半身,冲着聂清远“啊啊”叫了几声。
很快,她反应过来这种乱叫毫无用处,于是吃力地举起双手,动作缓慢地比划起来。
只一会儿功夫,她的脸上就冒出密密的汗水,后背也起了一层汗,只是混在血液里,看不大出来。
聂清远耐心地看着娅姹比划手语,眉头越皱越紧。
“都怪我,”聂清远满脸悔恨地重重锤了一下青石地板,“没有早点发现天璇琳琅的狼、子、野······心、噗~”
突然,地面上闪现出一副巨大的血色符箓,霎时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
聂清远如遭重击,浑身猛地一震,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立刻惨白如锡纸,喷出一口鲜血。
“啊啊啊啊······”娅姹着急地瞪大双眼,伸长手臂就要抓住挡在面前的狱栏。
“住手!咳咳······”聂清远一边咳嗽一边虚弱地阻止道,“我没事,咳咳,这些牢房布满了阵法,一不小心就会触动受到攻击,咳咳咳,不要做无谓的蠢事。”
“啊啊啊······”娅姹焦急地又叫了一声,紧接着换成手语,比划完后一脸期待地望着聂清远。
聂清远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偏头避开娅姹期盼的眼神。
他的目光落在被灯火打在地上的阴影,脸色慢慢沉了下去,咳嗽声也渐渐变小。
诡异的沉默中,娅姹脸上的期待渐渐被恐惧替代,她浑身颤抖着不停摇头,嘴里发出茫然又无力的“啊啊”叫唤。
聂清远长叹一口气,满脸懊悔地说道:“武冠侯府满门忠烈,却尽丧天璇琳琅之手!我愧对天璇皇室列祖列宗,愧对天启的百姓啊。”
“呜呜呜呜······”娅姹不敢置信地疯狂摇头,豆大的泪水顺着她覆着一层又一层血痂的脸往下落,仿佛流出了血泪。
突然,她嘴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两眼瞪大向外凸,像是离了水的鱼儿一样挣扎起来。
李狰见状,迅速从左手手腕上扯下一截红绳铃铛,对准其中一枚护花铃铛弹了一下。
“叮铃~叮铃~”
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响起,已经开始翻白眼的沈金玉猛然停住。
整座地牢仿佛一下子被按下暂停键,陷入诡异的安静。
沈金玉傻傻地趴在地上,顶着一张糊满血的脸,十分茫然的模样。
剧组人员们动作僵硬地望向沈金玉,呆滞的眼神渐渐变得阴森。
按照正常剧情,接下来沈金玉饰演的娅姹会因为得知武冠侯府满门被斩,霍有余更是被行车裂之行而气绝身亡。
自从拍摄正式开始,即使沈金玉早已有了防备,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被情债影响,全身心陷入剧情中,已然忘记了她真实的身份,以为她就是娅姹本人。
沈金玉还清楚记得,刚才她沉浸在娅姹的角色中时,心中升腾起来的痛苦和绝望,以及身体不受控制的痉挛,和被血水堵在喉管里窒息感。
那种逐渐被死亡逼近,却已经心如死灰,自愿接受死亡降临,身临其境的恐惧让沈金玉后怕地打了个冷颤。
如果不是突然听见了铃铛声······
一想到,一旦她没有及时清醒过来,很有可能在拍摄中就真的成了一只死狐狸,她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下一秒,仿佛应激一般,剧烈咳嗽起来。
李狰望着好像要把内脏都咳出来的沈金玉,皱了皱眉。
今天情债的变化,看来有些棘手啊。
李狰快速环视一圈四周,所有剧组人员的身上不断涌出黑雾,长信宫灯里的灯火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压制着,灯火只余黄豆般大小,不停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地牢的光线越发的黯淡,先前被钱菱以阵法驱散的鬼影再次显现出来,痛苦的哀嚎,凄厉地惨叫,疯狂的咒骂,······无数鬼哭狼嚎交汇在一起,在这阴森的地牢里不断回荡。
若是胆子小的人站在这里,恐怕立刻会被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
不过,此时站在这里,不是已经被情债控制住了的剧组人员,就是李狰和钱菱这样的玄门大师,类似这样的场景,她们早已经司空见惯。
至于沈金玉这个唯一的妖修,初出茅庐就遇见了情债这样难缠的角色,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如今她强行挣脱情债的控制,正心神不定,心有余悸之时,情债不满她脱离控制,导致正在进行的拍摄被迫终止,越来越浓郁的黑雾翻滚得越发汹涌,以围堵之势逐渐逼近沈金玉。
沈金玉好不容易停下咳嗽,此时正浑身颤抖地趴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濒临死亡的后怕让她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恍惚中,四周的空气似乎越来越冷,鸡皮疙瘩争相冒出,沈金玉反应迟钝地抬起头,只见一片汹涌的黑色汪洋,翻滚着向她扑来。
周围的空气好似都变得尖锐起来,如同钢针一般狠狠从她的身上刮过,痛得她惨叫一声。
下一秒,沈金玉的周身腾起一层红光,保护罩似地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
“叮铃~叮铃~”
耳边的铃铛声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响亮,沈金玉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她气喘吁吁地环顾四周,笼罩在她周身的红色妖气被煞气席卷而来的风激起阵阵涟漪。
她的四周,黑雾张牙舞爪地涌动,好似恨不得立刻就将她剥皮拆骨。
黑雾之中鬼影绰绰,所有的剧组人员们恍若未觉,他们一动不动地站着,目光森森地望着她。
哪怕知道情债暂时奈何不了她,她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身体下意识绷紧,结果扯动了身上的伤,痛得她整张脸都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