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经停了,白云观广场,高台之上,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李狰忽然感觉到有点点暖流在身体里聚集,顺着血管在四肢百骸流转,她步罡踏斗的身形蓦地顿了一下,魏新阳反应十分迅速地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右手的长剑顺势挥出,如同蛇一般灵活地缠绕上李狰手中的长剑。
李狰瞬间回过神来,条件反射地和魏新阳一起刺出长剑。
两人背靠着背旋身,擦身而过时,魏新阳压低声音,急促地问道:“狰狰,你怎么了?”
李狰已经收敛好心神,她配合着魏新阳继续持剑走阵,语气微扬,“师兄,我们成功了。”
李狰这话回得不清不楚,魏新阳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双眼微微睁大,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
台下的老观主注意到了李狰那一瞬间的晃神,他略一沉思,笑着对身旁的夏家善说道:“看来新阳赌对了。”
夏家善露出惊喜的神色,“他们成功了吗?太好了,之前我还觉得新阳是异想天开,没想到他们真的成功了。”
“我们小阿狰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所以这孩子才能每次都遇难成祥。”老观主望着台上继续持剑走阵的李狰和魏新阳,感叹道。
“师父您说得对,我们阿狰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夏家善笑着回道。
他跟着望向台上你来我往,默契十足的李狰和魏新阳,轻叹了口气,“就是可惜了······”
老观主明白他在可惜什么,他没有接话,只认真地望着台上的两人。
一场敬天祈福仪式,足足持续了一个半小时,仪式结束后,白云观众人引着台下的观众们轮流前往膳堂吃饭。
李狰和魏新阳下台后,脸上都红扑扑的,还微微冒汗。
许诩连忙迎了上去,眼巴巴地看一看魏新阳,又看一看李狰,想要询问结果,又有些踌躇。
李狰笑着一把抱住许诩,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姐,我现在感觉全身暖洋洋的,很舒服。”
许诩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她微微推开李狰,激动地上下打量,“真的吗?”语气中难掩兴奋,却又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许诩既期待着这场敬天祈福仪式真的对李狰有用,又担心李狰只是因为刚刚持续了一场整整一个半小时的运动,给她造成了错觉,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
“是真的,”李狰抓起许诩的手握住,“你看,我的手心多热呀,就和去年我在冥府,喝了冥主娘娘和府君大人赐的果酒以后,感觉有些相似。”
许诩反手紧紧抓住李狰的双手,热乎乎的手心里有些湿润。
因为身体原因,李狰的体温一直都比常人要低很多,她也不太容易出汗。
她以前也做过跟刚才差不多强度的仪式,有一些的强度甚至强于刚才的敬天祈福仪式,她最多微微冒汗,全身发热,但她的手心基本都是干燥的,不会像现在这样,已经被汗水打湿。
许诩高兴得浑身微颤,她忽然想起什么,猛地看向一旁的魏新阳,有些急切地问道:“魏师兄,阿狰这次祈福仪式的效果能坚持多久?”
魏新阳温柔地望着满脸红润的李狰,笑着说道:“这是上苍赐福,只要狰狰以后继续老老实实地行善积福,不再被厉鬼上身,又或者经常下冥府闲逛,她的身体基本不会再有大碍。”
突然被揭老底,李狰嘟起嘴巴不满地瞪了魏新阳一眼,“师兄~~~”
不过,她的‘怒视’毫无杀伤力,反倒惹得魏新阳俯身弯腰刮了刮她的鼻子,“以后万不可再疏忽大意,也不可再任性妄为。”语气里充满了宠溺。
“好了,我先去招呼客人,”说着魏新阳站直身体,他摸了摸李狰的脑袋,“别聊太久,你也忙了一个上午来,记着早点和许诩去膳堂吃午饭。”
魏新阳又和许诩打了一声招呼,然后转身离开。
目送魏新阳离开后,许诩没好气地给了李狰一个爆栗,“看见没,魏师兄他们为了你的身体,真是操碎了心,你要是再瞎折腾,伤到自己的身体,那你可就辜负了他们的一片用心了。”
“哎呦!”李狰摸了摸被敲的额头,委屈巴巴地辩解道:“姐,我又不是诚心的。”
许诩哼了一声,只拿余光睨了她一眼。
李狰连忙放下手,笑嘻嘻地抱住许诩的手臂摇来摇去,“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我的好姐姐,好师兄们为了我的身体都煞费苦心,我不是个没良心的人,我保证,以后我一定不小心谨慎,不冲动冒进,以完成任务,和保护自己为并列优先,好不好?”
“你呀,每次都积极认错,”许诩被她晃得无奈地笑了笑,“希望你这次的保证真的能铭记在心!”她伸出手用力点了点李狰的心口。
“放心吧,放心吧,我非常非常郑重地向你保证。”李狰将头靠在许诩的肩膀上,撒娇地说道。
许诩忍俊不禁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好了,我们也去膳堂吧,你忙了这么久了,应该已经饿了吧。”
李狰站直身体,摸了摸肚子,“我还真的有点饿了,姐,走,我们去吃午饭吧,下午还要忙呢。”
说完,她拖着许诩,大步向膳堂的方向走去。
下午的法-会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半,法-会结束后,李狰也同白云观的其他师兄们一样,被前来观礼的其他玄门修士围住,畅聊了起来。
白云观不大,没有多余的住宿,这次的大典要持续三天,每天晚上会有专车将前来观礼的人送下山,一部分直接送到山下提前订好的酒店,另一部分则送到离白云观不远的三清观。
冬日的天色黑得很快,现在才七点多钟的样子,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山门外有一个广场,广场中并没有特意安装路灯,只在中间门楼两侧高挂了两个灯笼,正好照亮部分广场。
观里的师兄们齐齐上阵,开车送观礼的人下山,就连一些已经拿到驾照的师侄也被逮了壮丁。
热闹了一整天的白云观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只有身后大殿和走廊的灯还亮着,观主爷爷和夏师叔两位长辈,正领着剩下的师侄们在大殿里做晚课。
送走最后一批今天来观礼的人,白云观的山门前只剩下李狰、许诩和金金三人。
李狰好说歹说,将满脸疲惫的许诩和金金先劝说走了,目送着两人都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她这才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转身回去关门。
忽然,李狰眼尖地注意到,远处黑暗中亮起两盏车灯,沿着蜿蜒的山路正在向山上驶来。
她心中疑惑,算算时间,回来最快的应该是蓝师兄或者杜师兄,但也该是在半个小时以后,谁会在这个时间上山呢?
冬日的夜晚山风寒冷刺骨,重新换上常服的李狰戴上披风兜帽,安静地等待着。
大概过了十分钟,一辆普通的黑色汽车开到阶梯下,从后座走下来一个非常眼熟,让李狰下意识想要逃跑的身影。
“李狰!”来人大喊一声,长腿一跨,几下就上了台阶,然后快步走向李狰。
李狰刚刚抬起的右脚在来人黑沉沉的目光下,僵硬地重新落回原地。
眼看来人越走越近,李狰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
呼啸的风声,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树木,还有虫鸣鸟叫的声音,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拉远,渐渐都听不见了。
“砰!砰!砰!”只能听见剧烈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耳边越来越响亮。
她好像听见了来人的脚步声,略有些沉闷的声音一声声就像是敲在她的心里,渐渐地和她的心跳声重合在一起,“咚!咚!咚!”震得她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双手无意识揪住身上的斗篷。
来人停在李狰面前,目光深沉地望着她,轻声说道:“李狰,我终于找到你了。”
李狰张了张嘴,却发现她的喉咙有些干涩,她吞了吞口水,干笑着和来人打招呼,“裴斐,好久不见。”
来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狰,他取下脸上的灰色口罩,抬手顶了顶帽檐,露出一张略有些疲惫的帅气脸庞,“是啊,我们已经三个多月没见了。”
不是裴斐又是谁。
裴斐目光贪婪地在李狰的脸上来回转动,“这三个多月里,你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谁都找不到你。”语气十分平静。
他的目光太过认真,也太过炙热,李狰不自在地向后退了退。
“不许走!”裴斐脸色猛地一变,长臂一伸,一把将李狰搂进怀里,“你就这么不想再看到我吗?”声音微微颤抖。
李狰头上的兜帽在两人的纠缠中顺势落下,李狰下意识想要挣扎,裴斐立刻将她抱得更紧。
“别动!”他微微侧头,嘴唇贴在李狰的耳朵上,“别动,让我抱抱你。”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求。
李狰挣扎的动作猛地僵住。
她没有想到,裴斐真的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裴斐。
她见过的裴斐,永远自信、阳光、有活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疲惫、卑微。
她张了张嘴,感受到裴斐微微颤抖的身体,和仿佛要将她嵌进他身体里的怀抱,她突然觉得嗓子被什么堵住了,最后只轻声叫道:“裴斐。”
裴斐低低地“嗯”了一声。
两人忽然都安静了下来,柔和的灯光透过灯笼照在他们的身上,在地上照射出两个紧紧相拥的长长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