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点多,窗帘紧闭,昏暗的卧室里,一男一女正交颈而眠。
“砰砰砰······”
突然,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床上的男女睡得很沉,没有一丝反应。
“阿狰!阿狰!阿狰你在不在里面?阿狰!”
“许小姐,李狰真的会在里面吗?从昨天晚上八点多我们回到这栋别墅,就没有再出去过,直到今天早上,我很肯定,没有看到李狰。”
“裴斐!你快开门!李狰是不是在你房间里?裴斐!裴斐!”
伴着越来越急切的敲门声,还有两女一男的声音响起。
视角转到门外。
只见陈三问正一脸严肃地用力拍门,嘴里不停地大声叫着李狰和裴斐的名字,他的身边站着面色微微凝重的许诩,以及皱着眉头、一脸不解和无奈的裴锦。
“裴小姐,你认为,以我们这种敲门的动静,里面的人怎么可能现在都没有动静?”许诩只说了这一句话,便不再理会陡然色变的裴锦。
她拿出手机,找到裴斐的电话号码,立刻拨了出去。
裴锦望了望被敲得“砰砰”直响,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敲倒的卧室门,又看了看许诩手上一直没被接通的手机,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她咬了咬唇,最后下决定说道:“我去找找备用钥匙。”
手机因为无人接通自动挂断,许诩不死心地又拨了出去,听见裴锦的话,她心中一喜,冲着裴锦点了点头,“麻烦你了,还请尽快。”
裴锦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
陈三问又拍了一会儿房门,始终没有人来开门,他趴在门上想要听听里面的动静,却什么也没有听见。
“里面的人就是睡成了死猪,像我这么砸门,也该被吵醒了啊。”他皱着眉头站直身体,看向不知道第几次重新拨打出电话的许诩。
手机再次被自动挂断,许诩的表情已经变得十分凝重。
她抬起头,不安地问陈三问:“你确定那个狐狸真的化形不久?”
看着焦急忧心的许诩,陈三问安慰地抱住她,“我很肯定,那个叫胡钰的狐妖化形不到一百年,他身边的那个叫沈娇娇的鹿妖倒是有八百年的道行,不过他们身上的气息都很纯净,都是正经修炼成人的。”
“可惜我们一时不察,还是被他们给跑了。”许诩咬着唇,懊悔地说道。
“那个鹿妖看着胆子就小,那个狐妖脾气倒是暴躁,一看就是个刺头,她大概是担心我们找她们算账吧,所以才趁着我们不备,偷偷跑了。”
似是想到什么,陈三问轻叹了口气。
“不过,他们说得也没错,以胡钰的道行,和阿狰的修为,胡钰下在阿狰身上的魅术本不应该对阿狰产生太大的影响。”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李狰不但没有压制住狐妖都魅术,反倒受到魅术的蛊惑,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跑来找裴斐了。
许诩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更是想到,她和陈三问匆忙赶到凤凰市,李狰暂住的酒店房间时,发现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少,手机也掉在沙发上,百宝箱也好好地放在床头柜上,换下来的衣服还扔在浴室里,只少了一件浴袍,当时她的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许诩忍不住怒骂道:“她倒是把冥界当成自家都后花园了,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敢从冥府借道。”
陈三问闻言,也觉得李狰不愧是他们这一辈中的翘楚,当然,这种话他现在可不敢当着许诩的面说。
“你也别着急,要不我们试试叫煤球先进去看看情况?”担心没找到人,许诩先把身体气坏了,陈三问拍了拍提在手里的百宝箱,提议道。
“也好,裴锦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备用钥匙,”许诩赞同地点了点头。
她微微俯身,抬手摸了摸百宝箱上绘制得栩栩如生的黑猫,“煤球,你进去帮我们把门打开。”
陈三问眼睛一亮,“还是阿妩你冷静聪慧,我怎么忘记了煤球还有这本事。”
他们忽然感受到一股凉风在他们从百宝箱上飘起,分别绕着他们转了一圈,然后吹向紧闭的卧室门。
很快,他们听见房间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开锁声,接着房门被从里面打开。
许诩和陈三问立刻对视一眼,陈三问走在前面,找到开关打开灯,然后率先向里面走去。
“嘶~”即使已经有了心里准备,陈三问还是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
跟在他后面的许诩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心中不详的预感升到顶端,她迅速从他的身后钻到床前,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狰!”
只见,凌乱的床上,李狰和裴斐相拥而眠,明显可以看见,李狰雪白的肌肤上,满是斑驳的痕迹,有些已经青紫,像是被人狠狠蹂-躏过一番,看上去好不凄惨。
裴斐的模样也好不到哪里去,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能清楚看见一道道抓痕,有些被抓的深的,已经结了疤。
许诩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指着还沉睡不醒,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大口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冲着傻站着的陈三问低吼道:“还不快去找件阿狰能穿的衣服过来!”
“哦,马上。”陈三问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四处张望寻找衣柜。
许诩快步走到床头前,她强忍住心中的怒气,轻轻拍了拍李狰的脸,“阿狰!阿狰快醒醒!阿狰!”
手掌似乎穿过了一团凉悠悠的空气,她的动作一顿,无奈地对着空气说道:“煤球,你到另一边叫阿狰。”
隐约中,她好似听见了一声不甚清晰的猫叫,紧接着,她刚才手掌穿过的地方,已经感受不到凉意。
她继续拍打李狰的脸颊,同时呼唤李狰的名字。
然而,李狰始终没有反应,就连裴斐也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似是被她吵到了,两人无意识地抱得更紧了些。
“李狰!”许诩脸上浮上愠怒,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啪啪”脆响在房间里十分清晰。
很快,李狰白皙的脸庞就被拍打得泛了红。
“别吵。”李狰不满地嘟囔道,将头埋进了裴斐的脖子里,并抬手捂住了露在外面的半张脸。
许诩被李狰下意识的动作气得深吸了好几口气,她想了想,直接单膝跪在床上,试图将李狰从裴斐的怀里扒拉出来。
只是,她越扒拉,李狰就越往裴斐的怀里钻,到后面,被烦的不耐烦了,更是抓起被子将她连人带头全部盖住。
裴斐闭着眼睛,下意识以保护的姿态紧紧抱住李狰,顺便用下巴蹭了蹭李狰的头顶,紧闭的眼皮微微颤了缠,眼皮下的眼球转动了两下,又停住不动,显然再次进入了睡眠。
陈三问从衣柜里拿出两件没有穿过的浴袍,离大床还有几步路的时候他停下脚步,避嫌地转身背对着大床。
虽然看不见床上的情况,但是听着许诩逐渐费力的喘息,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也能想象出现在床上是怎么样一番折腾。
等了好一会儿,忽然听见许诩惊疑不定的声音响起,“三问,你快过来,我怎么觉得阿狰和裴斐的情况不太对劲。”
陈三问闻言,迅速转身,大步走到床尾的位置,仔细打量片刻后,肯定地说道:“阿妩,你说的没错,他们现在不对劲。”
“果然,我说她们怎么可能会睡得这么死,以阿狰的警惕心,除非是旧疾复发,否则她不可能至今不醒。”许诩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是不是那个狐妖魅术的后遗症?”
陈三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阿妩,你先将他们盖在头上的被子拉下来,让我仔细看看。”
许诩连忙扯了扯被子,只是李狰大概是被她折腾烦了,死死抓着被子,怎么也扯不下来。
许诩干脆双膝跪到床上,膝行两步,半趴在李狰的身上,一点一点掰开她紧紧抓住被子的手指。
睡梦中的李狰显然还要挣扎反抗,许诩心累地凑到她的耳边,轻声保证道:“你乖乖放手,我就不再吵你了,听话。”
不知道李狰是不是真的听清了许诩的话,等许诩再拉被子的时候,她果然松开了手,让许诩顺利将被子拉到她和裴斐的下巴处。
许诩又体贴地将遮在李狰脸上的头发拨开,看着睡得一张小脸白里透红的李狰,她轻叹了口气,退到床边站起。
陈三问身体微微前倾,仔细打量了李狰和裴斐的睡颜好一会儿,摇着头将手里的百宝箱和浴袍都放到床上,“看来还真的是那个狐妖所施魅术引起的后遗症,从表面上看来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过具体情况等将他们唤醒了才知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茶几前,拿起一个玻璃杯,往里面倒了半杯水,然后回到床尾,将玻璃杯放在百宝箱的上面,接着打开百宝箱,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摸出一张符箓。
“云篆太虚,浩劫之初。······”只见他一边口念《玄蕴咒》,一边双手快速掐诀,“······以演洞章,次书灵符。······”
他端起放在百宝箱上的玻璃杯,然后将夹在指间的符箓丢进玻璃杯中,符箓一沾到玻璃杯里的清水,忽然自燃了起来。
符箓下沉,水中燃火,看上去既诡异又神奇。
“······沉疴能自痊,尘劳溺可扶,幽冥将有赖。由是升仙都。”
最后一句咒语念罢,陈三问突然将手中的玻璃杯朝着相拥而眠的李狰和裴斐泼了过去。
陈三问迅速将玻璃杯放回百宝箱上,双手再次掐诀,“百无禁忌,诸邪退散!”
被他泼出去混着符灰的水立刻像是被按下了停止键,静止在半空中,下一秒,自动蒸腾成薄薄的水雾,笼罩住李狰和裴斐。
不过两三秒,水雾就已经彻底散去,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怎么样了?”许诩一脸担心地望着李狰和裴斐。
“阿狰应该快醒了。”
几乎在陈三问的回答响起的瞬间,一直沉睡难醒的李狰难受地低吟了一声。
“阿狰!”许诩连忙又冲回到床上,跪在李狰的身边,满脸惊喜地拍了拍她的脸颊,“阿狰,你醒过来了吗?”
“······姐,”李狰睁开迷茫的双眼,好一会儿才聚焦成功,她看着一脸激动的许诩,满脸困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可总算是醒了,现在觉得怎么样?”许诩凑到她的面前,关心地问道。
李狰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感受了一下,不太舒服地动了动身体,“嘶~好难受,我怎么好像身体被大卡车碾过一样,·······姐,我喉咙好干,想喝水。”
她难受地干咳了两声,被子下面,很不舒服地动了动,动作幅度很小,她却不时发出难耐的痛呼。
“你先别乱动,”许诩连忙招呼站在床尾的陈三问,“三问,快,倒杯水过来。”
李狰气息微喘地不再动作,她看了一眼正在给她倒水的陈三问,满脸疑惑地看向身旁的许诩,张了张嘴,干渴的喉咙让她说话有些费力,“姐,你和姐夫怎么会在这里?”
她难受地在枕头上蹭了蹭脑袋,动作缓慢地抬手搭在额头上,闭上眼睛,脸色疲惫,“我怎么这么难受啊,可是这感觉又不像是旧疾复发。”
“水来了,”这时陈三问端着水杯走过来。
许诩小心地扶起李狰,接过水杯,递到她的嘴边,“先喝口水吧,听你声音沙哑的。”
李狰乖乖地就着许诩的手将杯里的水喝了大半,才偏过头,“好了,姐,我不喝了。”
许诩又将水杯递给陈三问,朝他示意道:“衣服。”
“暂时将就穿这个吧,”陈三问接过水杯,又刚才顺手从床上拿过来的浴袍递给许诩。
许诩接过浴袍叹气道:“也只能先这样了。”
陈三问转身去放杯子,许诩扶着李狰坐起来,“先把浴袍穿上。”
李狰艰难地坐起身,只这么简单的动作,就累得气喘吁吁,她“嘶嘶”两声,捂着右脸,开玩笑道:“我这全身都又疼有酸的,脸也有些痛,姐,不会是你和姐夫趁着我睡觉的时候,偷偷打我了吧。”
许诩示意李狰坐好,抬手,动作熟练地帮她穿好浴袍,听完她的话,冷笑道:“确实是打了,妖精打架嘛。”
“嗯?”李狰疑惑地看向许诩,大脑还不怎么清醒的她,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看着一脸茫然的李狰,许诩简直心累,她皮笑肉不笑地冲着李狰旁边的位置抬了抬下巴,“看看你旁边睡着谁?”
“我旁边能睡谁啊?也就煤球······裴斐!”李狰整个人都懵了,“他、他、他怎么会睡在我床上?”她右手紧紧抓住被子,左手颤抖地指着还沉睡不醒的裴斐,整个一副天塌地陷的震惊。
“呵,你在仔细看看,这里是哪里?”看着还完全一副状况外的李狰,心里堆积了一晚上的焦急和怒火许诩冷笑道。
李狰立刻扫视一圈四周,陌生的环境让她的眼睛逐渐瞪大,她还迷糊混沌的大脑里,忽然闪现出昨晚的画面。
柔软湿热的唇,焦灼难耐的喘息,滚烫颤栗的身体,还有激烈交缠的她和裴斐,······
“我的天,我都做了什么啊!”终于想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李狰哀嚎一声,拉起被子将自己埋了进去。
“现在知道害羞了,我还以为你脸皮厚的会跟没事儿人一样呢。”
听着许诩的冷嘲热讽,李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都怪那个公狐狸,······”
她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抬起右手手背一看,昨晚的红丝已经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不可避免的,她看见了手背以及整只胳膊上的青紫和咬痕,不用看也能猜到,她现在恐怕全身都惨不忍睹,她满脸通红地骂了一句,“那个死狐狸!”
“那个狐妖可是信誓旦旦地保证,当时他是仓促下的魅术,以你的修为,最多只会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你自己察觉到不对劲很很容易就能解除。”
许诩冷哼一声,“除非你自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才会抑制不住他的魅术,被魅术蛊惑,做出你想做但又压抑着不敢做的事情。”
“他、他胡言乱语!”李狰理不直气也不壮地大声反驳道。
视线不自觉瞟到裴斐身上,她第一次希望她没有这么好的视力。
裴斐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抓痕,以及不少的咬痕,可以说,基本看不到一处完好的皮肉,李狰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脑子里不自觉回想起昨晚的片段。
一会儿是她压着裴斐没有章法地又亲又舔,结果反被裴斐吻得晕头转向、丢盔弃甲。
一会儿是裴斐红着眼睛哄着她说喜欢。
一会儿是她泪眼朦胧地承受裴斐的索取。
······
李狰慌忙地拍了拍滚烫的脸颊,双脚脚趾窘迫地扣挠大床,恨不得立刻找到一条缝隙钻进去。
“怎么?敢做不敢当啊?”瞧着李狰缩成一副鹌鹑,不敢接受现实的模样,许诩完全不给她逃避的机会,“瞧瞧这一屋子的狼藉,你们昨晚玩得挺激烈的嘛。”
“姐,求你别说了,我知道错了。”李狰简直快要无地自容了。
有什么比,她跟一个男人滚了床单,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家里人抓到现场更让人社死的!
尤其是,她不久前才信誓旦旦地跟许诩说,她和这个男人不合适,准备拒绝人家,结果一转眼,居然跟人滚到一张床上了!
“我真的是被那个死狐狸害死了。”李狰哀叫着,将整张脸都埋进了膝盖里。
“有人过来了。”就在这时,耳朵灵敏的陈三问提醒道。
“应该是裴锦拿钥匙过来了,”许诩赶忙上前替李狰将有些松开的浴袍重新穿好,“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能走吗?”
“裴锦?裴斐的姐姐!”李狰的注意力完全被许诩的前一句吸引住了,身体瞬间僵硬住。
“没错!能动就赶紧下床,我们换一间房。”许诩说着伸手扶李狰。
李狰瞬间明白了许诩的打算。
如果能赶在裴锦进屋前换一间房,就算裴锦看到房间里的情况,猜到了昨晚发生了什么,至少她暂时可以不用顶着裴锦的目光再社死一遍。
“能动,能动,”李狰连忙在许诩的搀扶下,动作僵硬、缓慢地挪到床边,双脚着地,缓缓站起身。
结果双腿酸软无力,刚刚站起身,就控制不住地软倒在地,许诩都险些被她拉扯着一起摔到地毯上。
陈三问被惊得大步走了过来,“你们没事吧?”
“阿狰?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许诩刚一站稳,连忙担心地问道。
“我没事,”李狰满脸通红地低声说道,“我只是不太舒服,身上没有力气,······”
“没力气就不要强撑着,”许诩松了一口气,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李狰,然后帮李狰理了理身上的浴袍,看向已经走到身旁的陈三问,“三问,阿狰现在行动不便,你来抱她。”
陈三问直接蹲下,小心地将李狰抱起,然后大步向门口走去。
许诩快步走到床尾,提起百宝箱,轻轻拍了拍,对着空气说道:“煤球,快点回来。”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一股凉风扑面而来,直接落到她手里的提着的百宝箱上,她低头一看,百宝箱的漆画上,一只甩着尾巴的黑猫站在花丛中,正满脸茫然地望着外面。
许诩没忍住点了点黑猫的鼻子,无奈地骂了一句:“你这个笨煤球,跟你的主人一样不靠谱。”
漆画上的黑猫歪了歪头,表情变成了困惑。
许诩没再说什么,她瞟了一眼大床上还沉睡不醒的裴斐,轻叹了一口气,不再停留,大步向门口走去。
陈三问抱着李狰,刚刚走出卧室门,就撞上了拿着备用钥匙,匆匆赶来的裴锦。
“你们这是······门打开了?”裴锦一脸诧异地看了看被陈三问抱着的李狰,又看了看大开的卧室门,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只穿着一件浴袍的李狰身上来回打转,“你真的在阿斐房间里?你怎么会在阿斐的房间里?”
李狰简直羞愧得没脸见人,尤其这个人还是裴锦,她昨晚刚睡了人家的弟弟。
她全身绷紧,将头埋进陈三问的胸膛里,环在陈三问脖子上的左手食指背着裴锦,悄悄在陈三问的颈后点了点。
“裴小姐,阿狰身体不适,有什么问题晚些我们再答复你,不知道你们这里还有没有空房,好让她休息一下。”陈三问眼皮子眨都没眨,从善如流地回答道。
裴锦犹豫片刻,按耐下心中的困惑和不详的预感,“我的房间就在斜对面,不介意的话,你们先到我的房间里休息吧。”
“当然不介意,谢谢裴小姐。”这时,从卧室里追出来的许诩笑着回道。
裴锦的目光不由得在她的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到她身后的卧室里,有些担忧地问道:“我们家裴斐······”
“哦,裴斐没事,他就是太困了,现在还睡着呢。”许诩表情十分自然地回道。
裴锦皱了皱眉,她的目光在眼前的三人身上来回打转。
今天裴斐上午九点会有一场商业活动,她昨天晚上已经交代过裴斐,让早点休息,定好闹钟,因为他早上五点半就要起床,让化妆师给他上妆。
许诩和陈三问是五点十多突然上门的,他们在卧室门外敲了大概有五六分钟的门,后来她到楼下去找备用钥匙,花了大概有十多分钟,刚才在楼下的时候,化妆师还问过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提醒她已经快五点四十了,再耽搁,时间可能会来不及。
按理说,裴斐现在早就应该清醒过来,可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已经进去卧室的许诩和陈三问,带出了本不该出现在卧室里、居然只穿着一件浴袍的李狰,还跟她说,裴斐还在睡觉?
脑海中瞬间划过无数猜测,裴锦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还是先将人带进了她的卧室。
看着陈三问将似乎昏迷不醒的李狰小心地放到床上,心中记挂裴斐情况的裴锦迫不及待地说道:“你们现在这里休息,我去看看阿斐。”
说完也不等许诩和陈三问的回答,转身大步离开。
直到裴锦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许诩立刻上前将门关上,然后回到床边,看着还在装睡的李狰,没好气地说道:“行了,人已经走了。”
李狰试探地睁开双眼,发现卧室里只有她们三个人,终于长出了口气。
许诩双手环胸,无情吐槽道:“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你昨晚走阴-道跑来找人裴斐的勇气呢?”
“姐,你放过我吧,我也不知道我昨晚是怎么回事?”李狰哀叫着抬起手臂挡在眼前,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社死过。
结果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就难受得她痛“嘶~”了一声,脸也跟着扭曲了一下。
“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许诩不客气地吐槽道,“我都跟你叮嘱过多少次了,面对妖邪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可是你呢,总是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
“之前你总是不拿你自己的身体健康当回事,这次好了,你一时大意被一只刚化形不到百年的狐妖给暗算了,然后跑到人裴斐的床上,把人裴斐给睡了,你可真是长本事了啊,李狰。”
“姐,你别说了,我现在悔得肠子都快青了。”李狰悔不当初地拉起被子盖到脸上,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活人消失术。
“噗嗤~”
卧室里突然响起一声突兀的笑声。
许诩和李狰齐齐望了过去。
藏无可藏的陈三问立刻捂住嘴巴,冲着姐妹俩摇了摇手,“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许小姐,陈道长,”紧接着就是一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李狰惊得赶紧拉起被子重新躺好,闭上双眼继续装睡。
许诩和陈三问齐齐看向被人一把退开的卧室门。
“许小姐,陈道长,我弟弟怎么都叫不醒?”裴锦满脸焦急地走进卧室,目光不由地瞟了一眼床上还昏睡不醒的李狰,“就跟李狰一样,他们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都叫不醒?”
“裴小姐,你先别着急,”许诩上前两步,挡住裴锦望向李狰的视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看向一旁的陈三问,“三问,你陪裴小姐过去看看裴斐,我在这里照顾阿狰。”
“好,”陈三问从善如流地点头,接着转头对裴锦说道,“裴小姐,我们这就过去看看裴斐吧。”
裴锦下意识还想再看看李狰,只是被许诩挡住,又想到同样还昏迷不醒的裴斐,她不敢耽搁,赶紧转身带路,“好,我们现在就过去。”
陈三问和许诩打了个眼色,就快步跟着裴锦走出卧室,并随手关上了卧室门。
“嘶~”李狰一边揉着腰,一边艰难地坐起身,“奇怪,怎么裴斐还没醒,难道刚才姐夫只帮我解除了狐妖魅术的后遗症吗?”
“怎么可能?三问是同时给你们两个人一起解的,”许诩连忙大步走到李狰身边,拿起枕头靠在床背上,扶着李狰小心地靠着枕头坐好。
不经意间扫到李狰一脸的疑惑不解,她的目光落到李狰的眼下的青紫,脸上先是浮现一抹愠怒,但很快变成嘲笑,“你也不看看你现在这副像是被妖精吸了精气的模样,不知情地,还以为你俩昨晚大战了三百回合呢。”
李狰身体猛地一僵,看上去睡眠不足、疲倦困顿的脸瞬间爆红,“姐,你就别再挖苦我了,我现在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呵,事情做都做了,难道你还想赖账不成?”许诩余怒未消地冷哼道。
李狰捏着酸软无力的手臂,沉默了。
许诩惊讶地瞪着李狰,“阿狰,你不会真想赖账吧?”
李狰继续默默捏着手臂,没有回答。
“李狰,你把人裴斐吃干抹净了,就想拍拍屁-股不认账?没看出来啊,李狰,你居然还是个渣女。”许诩气笑了。
“······姐,昨晚只是个意外。”李狰心虚地说道。
“昨晚真的只是个意外吗?这话你敢当着裴斐和他姐再说一遍吗?”许诩气呼呼地拍了拍李狰的胸口,“这话你敢对着你的良心再说一遍吗?”
李狰被拍得呲牙咧嘴,“姐,疼疼疼,轻点儿,轻点儿,······”
“别跟我演戏,我可没用多大的力气。”许诩根本不吃李狰这一套。
李狰弯下腰捂着胸口,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泪眼汪汪地望着许诩,“嘶~”叫了一声,“姐,我现在是病患啊。”
许诩这才想起来,李狰现在确实‘弱不禁风’,她不好意思地伸手按在李狰的胸口上,轻轻揉按,“还不是要怪你自己,平时谎话张口就来,我才一时忘记了,你现在身体不适。”
李狰自知理亏地哼哼唧唧了一会儿,靠着许诩央求道:“姐,我想洗个澡,”她的脸上迅速浮上一抹赧色,“我身上黏糊糊的,不太舒服。”
“······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放水。”许诩沉默了几秒,然后站直身体,小心地扶着李狰重新靠着背后的枕头坐好,大步走向浴室。
李狰望着许诩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门口,她心乱如麻在心里哀嚎了一声,双手捂住又变得滚烫的脸。
她到底是怎么把事情搞成现在这副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烦模样的?
“阿狰,说你喜欢我。”
脑海中忽然又响起昨晚裴斐低沉沙哑的声音。
“阿狰,我爱你!”
“啊~啊~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李狰崩溃地捂住滚烫的耳朵,“我真的快要疯了!”
很快,在浴室里放水的许诩走了出来,听见脚步声的李狰迅速收敛好乱成一团麻的复杂情绪,只是她红红的脸庞和耳朵,还是透露出了她的心绪并不像她面上看着那样平静。
“你现在有力气吗?”许诩走到李狰身边,视线快速从她红彤彤的脸上和耳朵上滑过,并没有拆穿她的故作无事。
“我试试,应该可以。”李狰握住许诩搀扶她的手,慢慢挪下床。
这次她和许诩都很小心,虽然李狰依然全身无力,双腿酸软,但她在许诩的搀扶下,还是双腿颤抖着缓缓向浴室走去。
在许诩的帮助下,李狰呲牙咧嘴地泡进温度适宜的热水里,在浴缸里小心地坐好。
许诩坐在浴缸边缘,一边为她揉按酸软的身体,一边轻轻擦拭。
感受着舒适的热水和许诩力道合适的揉按,李狰舒服地长舒了一口气,她忽然想起许诩几次提到狐妖,心里清楚许诩和陈三问已经找过狐妖了,她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姐,你们怎么没把那个狐妖带过来。”
许诩想到一脸无害,从始至终都非常配合她和陈三问的鹿妖,磨了磨牙,“那个鹿妖趁我和三问不备,带着狐妖跑了。”
李狰“啧啧”了两声,感叹道:“不愧是鹿妖,居然能从姐夫眼皮子底下逃跑。”
“就是那个鹿妖和狐妖,让你姐夫和你都栽了个跟头,”许诩没好气地抬起湿淋淋的右手,戳了戳李狰的额头,“尤其是你,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话题又被扯到自己身上,李狰简直想要给自己一耳光。
害怕许诩又揪着话题不放,李狰赶忙转移话题,“姐,你们怎么先去找了那个狐妖,你们该先来找我呀。”
如果先来找她的话,也许昨晚的错误就不会发生了。
许诩自然明白李狰话里暗藏的意思,她没好气地哼笑一声,“这还不是要怪煤球,它跟你真不愧是主宠,一样的不靠谱。”
躺着也中枪的李狰无奈地摸了摸鼻子。
“昨晚手机那边你突然没有声音,我赶紧叫上三问,开车一路疾驰,赶到你暂住的酒店,结果发现你凭空消失了!”
一提起她和陈三问这一晚上的心焦和忙碌,许诩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看到你的百宝箱,就把煤球唤了出来,虽然我不像你,能听懂煤球的猫语,但是,我大概能看懂它的比划,从它的比划中,我们知道,它当时在沉眠,因为没有感知到你有危险,所以没有立刻苏醒过来,也没看到你跑哪里去了。”
“不过,它通过和你之间的心灵感应,确定你当时很安全。我便想着,你和我通话时突然没了声音以前,曾经提到昨天张太太那个委托上遇到的狐妖,因为不能确定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就和三问商量,先去抓住狐妖,再带着他一起来找你。”
“若是三问搞不定你身上的问题,有狐妖那个罪魁祸首在,总能把你身上的问题解决了。那个狐妖和鹿妖一再保证,狐妖下在你身上的魅术绝对不会对你产生太大的影响,我们也没想到,等我们在煤球的指引下赶过来的时候,会看到刚才那一幕。”
说到这里,许诩似笑非笑地看着李狰,李狰被她看得不自在地动了动,目光胡乱地在浴室里游弋。
“阿狰,你和裴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总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吧。”许诩忽然叹了口气,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沉声问道。
“姐,我是很欣赏裴斐啦,”在许诩如猎鹰一般锐利的眼神下,李狰咽了咽口水,泄气地摆了摆手,“好吧,好吧,我承认,我的确对裴斐有好感。”
“其实,我只是犯了一个正常女人都会犯的错,归根究底还是美色误人。但是食色性也,人之常情嘛。”她不好意思地抠了抠滚烫的脸颊,“姐,我和裴斐都是成年人了,这种事情其实也不用大惊小怪的,对吧?说到底就是一-夜-情而已。”
“只是一-夜-情?所以你是真的打算吃干抹净不认账了是吧。”许诩按压李狰的手微微用力,李狰立刻痛得呲牙咧嘴。
“痛、痛、痛······姐,你不要说得好像我很渣嘛,明明昨晚是我的第一次,裴斐不亏的好吧。”李狰抓狂地反驳道。
许诩立刻追问道:“裴斐也是第一次吗?”
李狰下意识想起昨晚裴斐一开始十分生疏的动作,但是很显然,裴斐是一名很有天赋的好学生,在她身上将理论实践得越来越熟练。
她的脸再次爆红,“应该、应该是吧。”
“我记得裴斐是单身吧?”许诩又问道。
李狰想也没想地点了点头,“对。”
注意到许诩诡异的目光,她连忙解释道:“姐,你也知道的,去年裴斐因为那部《如意传》转型成功,成功翻红爆火,整个人的信息基本被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也没被扒出来有女朋友,所以他肯定还是单身。”
“现在的明星还真是没什么隐私权,”许诩无奈地摇了摇头,“是我想差了,如果他真的有藏起来的女朋友的话,就不会向你表白了。”
“对呀,要是他有女朋友,还跟我表白,那他不就是想要脚踏两只船的渣男了嘛。”李狰赞同地点了点头。
忽然,她反应过来不对,无语地望着许诩,“不是,姐,我们干嘛讨论这个呀?”
“阿狰,你看你和裴斐都是单身,裴斐看着也不错,成熟稳重,又细心体贴,看上去家庭也挺和睦的,他本人又长得高大帅气,其实和你挺相配的。”许诩理所当然地回道,“正好他不是也喜欢你吗?你不如借着这次的意外,和他交往看看。”
“姐,裴斐比我整整小了六岁,我跟他在一起不就成了老牛吃嫩草了嘛。”李狰疯狂摇头。
“咚”的一声脆响,却是许诩狠狠地敲了李狰一个爆栗。
许诩目光凶狠、笑呵呵地问道:“你这在指桑骂槐谁呢!嗯?”最后一个“嗯”字充满了威胁的警告。
李狰猛然想起她姐许诩比她姐夫陈三问大四岁,也属于她话里的老牛吃嫩草的范畴。
“疼、疼、疼,姐,我没有!我不是!你听我解释!”李狰呲牙咧嘴地抓住许诩在她身上故意用力按压的手。
许诩顺从地任由李狰抓住她的手,不再动作,她微微挑眉,一副我听你编的表情。
“我的意思是,姐你和姐夫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李狰快速转动大脑,“至于我嘛,其实就是习惯了现在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找个外人侵入我的生活。”
“我看你适应裴斐适应得挺好的,他还专门照顾了你一个多月,我瞧着你被他养得不错,看上去面色红润,气色好了很多。”许诩上下打量李狰,“前不久我特意让三问给你和裴斐算过八字,三问说你俩是天作之合。”
“正好你俩也都对对方有好感,我还是那句话,你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和他交往试试,交往过了才能知道你们到底合不合适啊?”
李狰坚决反对:“不行!任何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许诩诧异地瞪大了双眼,“我只是让你们先交往看看,你都计划到结婚了吗?”
李狰生无可恋地给了自己嘴巴一巴掌。
真是越解释越解释不清了。
她迅速转动眼珠子,忽然用一种很疑惑、担忧的语气说道:“怎么姐夫还没回来啊?姐,要不你也过去看看吧。我再泡一会儿,呆会儿自己起来。”
许诩看着一脸讨好的李狰,狠狠地戳了戳她的额头,在她额头上留下明显的指甲印。
“真是拿你没办法,”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明白李狰这是故意想要把她支出去。
不过,她虽然气愤李狰这次因为疏忽大意遭了狐妖的暗算,又搞出这样一件麻烦事情,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个烂摊子先解决好。
“趁着泡澡的时候,好好想想这件事情要怎么解决?还有,别泡太久了,你现在身体虚,小心泡晕了过去。”
李狰十分乖巧地用力点了点头,“我知道,姐,你快去看看裴斐的情况吧。”
再三确定李狰真的没问题后,许诩带着几分不放心,大步走出了浴室。
直到浴室门被重新关上,李狰松了口气,躺回到浴缸的靠垫上。
“这事儿不好办呀。”
一想到裴斐醒过来后,她将面临的困境,李狰咬着嘴唇,暗暗沉思。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凝神细听,浴室外面很安静,许诩她们还没回来,想来是裴斐的情况有些棘手。
不过,有陈三问在,问题应该不大。
她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的斑驳痕迹,感受着身体的酸软无力,以及因为被热水熏泡,而微微有些刺痛的肌肉,忍不住苦笑道:“还真让我姐说对了,我和裴斐现在这幅模样,不就像是被妖精吸走了精气嘛。还真是终日打雁,反叫雁啄了眼,这次的教训刻骨铭心啊。”
她挣扎着从浴缸里爬出来,动作僵硬缓慢地将身上的水迹擦干净,然后强忍着浑身的酸痛,拿起放在架子上的红绳铃铛,缓缓回到卧室,打开衣柜,里面正放着一个行李箱,应该是裴锦的。
她有些吃力地打开行李箱,翻找了一下,找出一套比较舒适的衣服换上,穿上有些大,她又将红绳铃铛缠绕到身上,正好将有些宽松的衣服稍稍捆紧贴身。
收拾好自己后,她到处摸了摸,一直没有摸到手机,才恍然想起,她现在穿的是裴锦的衣服,手机昨晚落在了凤凰市的酒店里。
没办法,她只能四处找了找,运气不错,很快找到一支笔和一个本子。
她想了想,很快写下一段话,然后动作缓慢地走到床头柜前,将笔和本子一起放到百宝箱的旁边。
“缩头乌龟就缩头乌龟吧,姐,你大人有大量,等我回来了再跟你道歉。”李狰深吸一口气,双手掐诀,又一次打开了深紫色的幽深鬼门。
她望了一眼卧室门的方向,咬了咬牙,提起百宝箱,缓缓走进鬼门,看上去就好像她自动走进一张恐怖的巨兽口中。
当李狰整个人都跨进鬼门时,鬼门快速闭拢,消失,好像从来没有人存在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