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相信陈志明？”杜娜怀疑地问道。

听见杜娜的声音，周贤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只是口头上的说辞我当然不会相信，是陈志明主动提出来，要与我签订一个师徒锲约。”它加快语速回道。

李狰目光微动，注意到地面上有爪痕一闪而过，想要再仔细看清楚，周贤身体抖动间，疑似留下爪痕的地方已经被它的身体掩盖住。

目光移到周贤身上，李狰的眼睛微微眯起。

“我是一名珠宝商人，平时过手的合同不计其数，陈志明提出的师徒锲约，我仔细斟酌过，上面的内容的确都与我有益，锲约签订后，冥冥中我感觉到，我和陈志明之间生出了某种联系，确定陈志明没有弄虚作假，我放下顾虑，心甘情愿地死在他的手上。”

似是察觉到李狰打量的目光，周贤一脸畏惧地抬起头，没有眼球的眼眶胡乱“看”了一圈，又赶紧重新将头埋下。

“陈志明将我们九名信徒全部炼化成厉鬼，我是第一个苏醒过来的，按照一开始商量好的，陈志明将其他八名信徒的弱点全部告诉我，我则将陈志明藏进我的厉鬼结界里。”

“其他八名信徒陆续炼化成功，刚刚化作厉鬼的他们心中怒火、怨气难消，意识被杀意支配，第一时间就将陈志明故意留下的几名弟子活活撕碎。我混在里面，悄悄吞噬掉那几名弟子想要逃跑的灵魂碎片。”

李狰四个活人皱紧了眉头，脸色都很不好看。

再怎么说，也是朝夕相处许久的弟子，说放弃就放弃，陈志明真是冷血无情！丧心病狂！

“陈志明到底从哪里学来的歪门邪术？炼化阴祟邪物可是我玄门大忌！”杜娜第一个出声怒骂道。

说完她紧紧盯着周贤，问道：“陈志明可曾告诉过你什么？”

周贤摇头，“陈志明老奸巨猾，虽然当时我们已经签订了契约，他也表现得很有诚意，但是若他真的这么轻易就同我推心置腹，我反倒要疑心他居心不良，图谋不轨了。”

周贤自嘲地笑了笑，“我和他的合作，可是建立在我的死亡上面的。”

杜娜三人一时无言。

他们没有注意到，孟雪身体晃动了一下，青白的脸庞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嘴皮子翻飞，吐出一连串问题：“什么意思？陈志明是故意让我们杀死他的徒弟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徒弟不是他的帮凶吗？”

“活祭。”韦玉章怜悯地看了孟雪一眼，声音犹如从冰山雪岭飘来，冰寒刺骨。

“没错，”周贤十分配合地解释道，“我们九名信徒是祭阵的祭品，那几名弟子是祭我们九个厉鬼的祭品。”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孟雪瞳孔紧缩，她悬浮在半空中，身体摇摇欲坠，表情迷茫。

“······那时候我刚醒过来，第一眼就看到陈志明的几名徒弟，当时我的心中猛然升起滔天-怒火，满脑子叫嚣着‘杀了他们！杀了他们！’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几名徒弟已经被我和其他信徒五马分尸，开膛破肚，死得不能再死了。”

“后来，后来我的意识重新陷入黑暗，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你们！”孟雪忽然神情一震，寻求信任似地急忙低头寻找徐涵的身影。

“徐大师，你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孟雪急切地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突然就从九楼跑到了七楼？是你唤醒了我。”

看着一脸焦急的孟雪，担心孟雪情绪太过激动，又引发什么不好的事情，徐涵连忙抬高声音安抚道：“孟姐你别着急，我们当然都相信你。”趁着孟雪不注意，他悄悄冲杜娜和韦玉章使了个眼色。

杜娜和韦玉章微不可察地冲他点了点头，两人的手都偷偷伸进了腰包里。

没有理会三人一鬼的动静，李狰盯着周贤，冷声问道：“你知不知道陈志明布下的是什么阵？”

“诸天九星化龙阵。”周贤迅速吐出一个阵法的名字。

李狰几人眉头皱得更紧，一个十分陌生的阵法名字，也不知道陈志明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邪阵。

“陈志明跟我说过，这个法阵需要以九名怨气极深的厉鬼作为阵基，我们九名信徒就是他选好的阵基人选。”周贤忽然抬起头，空洞没有眼球的眼眶准确地对上孟雪的脸，“其实原本你不在这九名人选之中，你是被周晓雪牵连的。”

孟雪的呼吸猛地一紧，五组三人下意识拧紧眉头。

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周贤再次加快语速，“周晓雪是至阴之体，她被造谣被网暴，都是陈志明私底下引诱推动的。”

李狰微微睁大了眼睛，韦玉章和徐涵一脸震惊，杜娜松开手上掐到一半的法诀。

“你说周晓雪是至阴之体？”四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周贤缓了一会儿，十分肯定地回答道：“对，这是陈志明亲口告诉我的。”

“你的意思是说，就因为晓雪是什么见鬼的至阴之体，她经历过的所有伤害，都是陈志明暗中指引的？”孟雪不敢置信地摇头，“为什么？我们那么信任他？他为什么要害晓雪？”

周贤故态萌生地讥笑道：“说你蠢你果然很蠢，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陈志明为我们解决问题，我们支付他钱财或者名利。若无图谋，他怎么会在我们身上费心费力，你还真当他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呢。”

李狰无奈地抚摸着身下黑猫的长毛，对于周贤这种找到机会就要对孟雪冷嘲热讽一番的行为，实在是无力吐槽。

韦玉章三人同样很心累，他们先是下意识看了一直被针对的孟雪一眼，见她情绪还算稳定，无奈地对视一眼。

这是厉鬼的劣根性，因为厉鬼都很偏执，负面情绪被无限放大，大多数厉鬼自己也无法控制，当然也不想控制，它们喜欢随心所欲，只凭喜恶行事。

“要怪就只能怪周晓雪长得太漂亮，太招蜂引蝶，一名对她爱而不得名叫吴良的爱慕者求到了陈志明面前，求陈志明给她下一个至死不渝的爱情咒。”

周贤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陈志明一开始没有答应，吴良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周晓雪的生辰八字，陈志明看过后，再次道貌岸然地拒绝，私底下却安排他的徒弟苏尧假借赚外快的名义和吴良保持联系。”

听着周贤的话，李狰等人下意识将眉头皱得更紧。

李狰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右手刚刚搭在缠在左手手腕上的铃铛红绳，忽然，笼罩在周贤上方的八卦光网金光猛地落下，缠捆到越说越兴奋的周贤身上。

霎时电光火花，黑烟袅袅，周贤猝不及防惨叫出声，痛苦得下意识挣扎起来，只是身上压着如同石狮子一般稳如泰山的大猫，他只能痛苦惨叫，面容扭曲。

原本被气得手脚发麻的孟雪见到周贤的惨状，眼中闪过一抹快意，只是很快想到周贤提到的事情，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不定，周贤说得这么言之凿凿，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已经习惯全身冰冷的孟雪，莫名感到一股刺骨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那种寒冷，几乎要将她从里到外全部冻僵。

李狰嘴角噙起一抹满意的笑，右手重新搭回黑猫的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顺滑的长毛。

然后听见，背后传来杜娜冷冰冰的声音，“女为悦己者容，只有思想龌龊的人，才会看见什么都觉得龌龊。”

“别再让我听到你这种受害者有罪论，再有下次，决不轻饶。”话音一落，被杜娜操控的八卦光网重新升起回到原位，徒留周贤瘫软趴在地上，浑身冒着黑烟，时不时抽搐一下。

“······是。”好一会儿才听见周贤沉闷的声音喘息着响起。

又大口喘息了几下，周贤似乎被惩戒怕了，它顾不上满身的狼狈，艰难地继续说道：“那时候关于周晓雪的谣言已经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吴良就是当初谣言传播的源头。在苏尧的引导下，吴良不断给越闹越大的谣言添柴加火，直到将周晓雪的心理防线彻底击垮。”

“吴良以为他终于可以得偿所愿，可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陈志明见时机成熟，又派出他的另一名徒弟张广，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姿态出现在心理防线摇摇欲坠的周晓雪面前。”

“张广先是揭露吴良的险恶用心，又是善心帮助周晓雪请律师打官司。吴良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被学校开除学籍，还因为构成诽谤罪，在周晓雪坚决不和解的态度，以及律师的穷追猛打下，被判有期徒刑两年，可以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张广和他背后的陈志明，得到了周晓雪的满腔信任，为了更好地掌控周晓雪，苏尧在陈志明的命令下，继续推动网上的键盘侠对周晓雪口诛笔伐，学校里部分对周晓雪不满的人也在苏尧的蛊惑下，对周晓雪的霸凌持续升级，周晓雪的抑郁症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加严重。”

“陈志明就像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辈，鼓励、开解周晓雪，渐渐成为周晓雪最尊敬信任的人，陈志明潜移默化地给周晓雪洗-脑，眼看一切都在按照陈志明的计划进行，你却突然横插一脚，”周贤勉强挣扎着抬起头，“看”向孟雪的方向。

“你请来最好的律师，努力收集证据，积极推动被陈志明故意拖着的造谣诽谤案很快审理、判决，该坐牢的坐牢，该拘留的拘留，该赔偿、道歉的赔偿、道歉。”

“高效的重拳出击之下，对于周晓雪的网暴和霸凌一夕之间消失无踪。再加上你耐心地陪着周晓雪看病，带着她到处散心，她的病情渐渐有了好转，等到陈志明发现情况不对，想要重新扭转回来的时候，已经彻底晚了。洗-脑逐渐失效，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

“陈志明曾经想要直接除掉你，他一个玄门大师，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一个普通人易如反掌，只是你并非是无名无姓之人，你常年行善做公益，经常出席各种慈善宴会，身负功德，若是没有万全的计划，他也不好对你下手。”

“谁知道就那么巧合，刚好被周晓雪听见，陈志明和他的徒弟密谋怎么杀了你。见事情败露，陈志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和他的徒弟们侮辱了周晓雪。”

“被最信任、尊敬的人背叛，周晓雪绝望到恨不得一死了之，只是陈志明卑劣地用你的性命威胁周晓雪，逼得周晓雪只能忍下屈辱，行尸走肉地活着。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见，周晓雪突然暴瘦，跟皮包骨一样，你那么关心她，真的什么也没有察觉到吗？”

周贤最后的反问，可谓字字诛心。

孟雪浑身颤抖，痛苦地闭上眼睛，双手抱头疯狂摇晃，“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如果我再细心一些，再强势一些，这一切就不会发生，晓雪也不会承受这么多苦难，都是我的错！”

“我怎么这么蠢啊？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察觉到她的痛苦？明明我最想要的，是她能够脱离苦海，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可是为什么，我偏偏成了陈志明这群恶人牵制她的把柄。”孟雪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