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妈显然不信,鲤微在村里才待了几天?怎么能知道这种事?
鲤微见王大妈一脸怀疑,急忙证明自己:“李大婶她跟我说了。她病压根没好。她嫌费银子,所以就不治了。”
王大妈霎时僵住,鲤微以为是她不信,接着道:“是她亲口和我说的,她说她问了镇上的大夫,看病需要花很多钱,还不一定能治好,她说还不如攒钱……”
“我信,别说了。”王大妈伸手打断鲤微的话,难得神情严肃道:“那你呢?你不就是个大夫吗?怎么不去救救你李大婶?”
这话问的很好,既浅显又深刻。鲤微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虽然这辈子年纪小,但两辈子加在一起经历过好多事。于是一直秉承着一个信念——别人的事少管,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
既然李大婶自己都决定了不治,那她还掺和作甚?
但这话说出来又未免太过无情。
鲤微敏锐察觉到一丝不对,现在这种情况和她算命时极为相似,若是说不好,指不定要惹上什么麻烦。
诡异的沉默气氛在两人之间流动,最后是鲤微率先打破了沉默:“自然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王大妈质疑道,她只能怀疑是鲤微的医术不好,治不好病。
当然是李大婶她命里该有此一劫啊。鲤微话还没说出口,突然意识到要隐藏算命技能,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变成:“李大婶她嫌药材贵。”
王大妈低头忖度了阵,抬头道:“你能治好?”
鲤微向来诚实:“能,当然能,只要有药材,肯定能治好。”若是别的病,她还不敢打这个包票,但李大婶是心火过旺,和她师傅当初是一个毛病,她耳濡目染,对此病倒也算精通。
“那你说,你李大婶是什么病?”王大妈对鲤微的医术仍旧有所怀疑。
鲤微可以容忍别人怀疑算命技术,怀疑她的精神状态,但决不允许有人怀疑她的医术,当机立断道:“李大婶是心火太旺,容易失眠心悸,但好在还是虚病,问题不大,只需要补肺气就行。”
鲤微实事求是道:“若是再拖久一点就不好说了。”
王大妈将信将疑:“那你说,要开什么药?”
鲤微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王大妈心火又不旺,干嘛问这。但奔着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原则,她还是说道:“如果严重,可用朱砂安神丸试试。”
王大妈听着鲤微言辞肯定,心下的疑虑消解了几分,但她到底不懂医术,又转了个弯,继续打探起鲤微的本事:“昨日你说我身体不好?”
“对啊。”鲤微没想到王大妈会来找她问病情,瞬间的兴奋的不能自已:“您就不是心病了,是肾虚。”
“肾虚?”
“没错。”鲤微以为王大妈是赞同,一脸孺子可教也的表示:“这不是什么大病,我肯定能治好!”
王大妈故意考校鲤微:“那你说,我都有什么症状?”
鲤微全然不觉:“多梦多惊,睡觉容易冒冷汗,不愿活动,嗜睡……”
“还有腿软……”
“行了行了,不用说了,”王大妈狠狠一拍大腿,打断鲤微的话,神情严肃的握住鲤微的双手,语气诚恳:“我有个事要交代给你。”
交代?
王大妈一改往日认真起来的模样让鲤微怔了下,她迟疑道:“您就是肾虚,死不了的,不用和我交代后事。”
王大妈:……
王大妈本打算出钱让鲤微给李大婶治病,情绪都酝酿好了,还没等说出来,就听见鲤微这吓死人不偿命的话,瞬间不知作何是好。
好在她见多识广,擅长与人打交道,看鲤微的困惑不似作假,心知鲤微是纯粹的性格古怪,果断挑明目的:“我是想托小李你,给你李大婶治病。”
“钱呢,我出。”见鲤微嘴唇动了动,似是要反驳,王大妈直接道:“好歹你也姓李,又和你李大婶是同村,说不定祖上都是一家人,怎么能见死不救?”
“可是李大婶她不愿治病啊。”
鲤微见王大妈如此强硬,也开始动摇着想要出手,但她到底记得李大婶对她说的话,还有些犹豫。
王大妈大手一挥,表示鲤微根本不懂:“你李大婶是真不治病吗?她是舍不得钱。”
“我和她相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她?她那是嘴硬。她半夜哭鼻子定是为了此事,我不能视而不见。”
她语重心长的教导鲤微:“做人要善良,乡里乡亲的,能帮一把,就要帮一把。”
“哪怕她说了不治?”鲤微依旧困惑。她一贯认为这种事要尊重本人意愿,王大妈的这番话着实打破了她长久以来坚守的信条。
“对,哪怕她说不治!”王大妈斩钉截铁道:“帮人无论如何都是正确的事情,不能在乎那么多。不是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你就说,你救不救吧,我出钱,你出力。”
鲤微似懂非懂,但不妨碍她把王大妈的话牢记心里,犹豫片刻,她支支吾吾道:“我能出力,但是……”
王大妈以为鲤微是要委婉的拒绝,当即道:“我还可以给你诊费。”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而是……”鲤微咽了口唾沫,实在不知要怎么开口。
“一百钱的诊费。”王大妈以为鲤微还是推脱,咬咬牙,狠心报出了个高价。
一百钱?
一百钱!
鲤微的神色从犹豫变成震惊,然后变成狂喜。这不怪她,她活这么大了,从来没见过一百个铜板摆在一起是个什么样子。
巨款,绝对是笔能让鲤微抛弃一切顾虑的巨款。
鲤微脑子里什么想法也无,她不受控制的疯狂点头,狗腿的凑到王大妈身后,在她疑惑的目光中,给她敲起了肩膀。
“您看这力度合适吗?”
鲤微冷不丁把脸凑在王大妈耳边,吓得王大妈一个激灵,连忙转过身摆手拒绝道:“合适合适,小李你这也太夸张了。”
这怎么能叫夸张呢?鲤微十分不认可这话。一百钱多少个肉包子啊,多美味啊。王大妈简直是她的衣食父母,对待父母就应该有这种态度。
但既然衣食父母拒绝了,她也只能照办。鲤微讪讪收手,讨好道:“那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王大妈知鲤微这人脾气古怪,非常人所能理解,早就做好了准备,但饶是这样,她也觉得难以承受。
解决了李大婶的事,她就着急走,不等鲤微反应,迅速从炕上滚下来,象征性的拍了下身上的尘土,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扬声道:“那就这么定了,没别的事了,我先走了哈。”
“等等!怎么……”鲤微见王大妈要走,想把她喊住,谁知此话一出,王大妈脚下生风一般,迅速消失在鲤微的院子里。
“怎么让李大婶吃药啊?”鲤微挠头,看着王大妈矫健的身姿,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语:“她到底是为什么来送馒头啊。王大妈这人真是奇怪。”
“嘎!”
【奇怪的是你吧!】
熟悉的鸟叫声响起,鲤微迅速转头,把目光锁定在院里那颗树上。
果不其然,在最高的那个枝杈上,蹲着一团胖乎乎的喜鹊,阳光照在它的身上,黑色的羽毛折射出五彩的光。
一看就是过得很滋润。
鲤微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手边的扫帚,跑到树下,使劲吃奶的力气,朝树干上狠狠拍过去。谁知喜鹊大爷早有预料,瞬间展开翅膀,飞到对面的屋顶,还一边发出一串嘎嘎的叫声。
“嘎嘎嘎!”
【小样,想打到我,你还嫩了点!】
鲤微一击不成,愤怒的看着屋顶,破口大骂:“你还好意思出现?看看你干的好事!我跟你说,这事没完!咱俩绝交!我不允许你再跟我了!”
鲤微极少生气,因为每逢生气时,她都和疯子没有什么差别。鲤微深深厌恶这种失控的感觉,所以一直控制自己的脾气。
此时若是有外人在场,一定能感受到鲤微身上那种骇人的气息。鲤微浑然不知她现在与野兽无异,因为她对面的喜鹊大爷悠闲的挠了挠脑袋,还梳起了毛,慢悠悠转过头,绿豆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朝鲤微叫了一声:
“嘎~”
【你真的舍得抛弃我这么可爱的宝贝吗?】
这一声拖着长调,再加上这恶心人的说辞,气的鲤微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朝喜鹊大爷抬了抬下巴,轻蔑道:“你个不知羞的家伙,幼不幼稚。”
喜鹊大爷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叫道:
“嘎嘎!嘎!嘎嘎嘎!”
【你还没认识到我的重要性吗?你只能和我聊天,咱俩要是绝交了,你不怕寂寞吗?】
“你!”鲤微气的脸颊通红,指着喜鹊大爷,憋了一肚子的话应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她一边气喜鹊大爷坏了她的粮食,让她被迫去镇子上,整的如此狼狈。一边又不得不承认,普天之大,她还真就这一个朋友。
喜鹊大爷吃定鲤微不能拿它怎么样,故作乖巧的歪了下脑袋。
该死,它是懂蛇打七寸的!鲤微心里腹诽,嘴上也不闲着:“我不怕寂寞!绝交!”
“叽。”
【真的吗?】
喜鹊大爷无所谓的晃了下脑袋。
鲤微毫不客气:“真的,绝交!”
反正她也不是没一个人待过,寂寞的日子时间长了也就会习惯。但是被嘲笑的日子她绝对是无法习惯的。
鲤微难得硬气一回,喜鹊大爷惊的又确认了一遍:
“嘎!”
【真的确定吗?】
这回鲤微干脆没有回话,自顾自的进了屋子,开始收拾起来。今日没能买回粮食,她就只能凑合吃喜鹊大爷祸害的米面。
鲤微忍着恶心把鸟屎、鸟毛一个个的摘出去,看着剩下不多的粮食,用手掂量了一下重量,心里也有了些盘算。
这些粮食最多够她吃十天,估计待粮食吃完,她差不多就要离开双合村。
“嘎!”
【真要绝交吗?你要不要再想想?】
“嘎嘎嘎!”
【我认错,我其实只是好心,想帮你捉住米面的虫子!】
……
说起来,还怪不舍的呢。鲤微对院子里喜鹊大爷的叫声充耳不闻,回忆起这一段难得的安宁时光,不舍的叹了口气。
咦?这样说起来,今日应该已经彻底解决了那对夫妻带来的麻烦,想必她能继续留在双合村了呀。
鲤微灵机一动,到底是不死心,又掐指算了下自己的未来,祈求能继续在双合村过安稳日子。
但老天爷没有听到她的祈求,看着那铁板钉钉的迁移运势,鲤微只能又叹了口气。
也罢,当初进村的时候她就料到这一天了,何必不舍呢?
离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别再染上麻烦就好。鲤微自我安慰,索性给自己找了个离村的日子,在黄历上用炭笔重重的画了一个圈。
圈住的那日正是二月二,龙抬头。
作者有话要说:二月二是很重要的一天(敲黑板!)实不相瞒,鲤微就是这一天出生(成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