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没什么突发之事,她回去时不过申时,此时太阳还未下山,算不上十分炎热,暖色将人笼罩其中,更添慵懒。
她还未下马,便觉得一道目光颇为幽怨地盯着自己,眼神已经很熟悉了,但她却不喜这道目光,或者是目光的主人,抿了抿嘴,到底未说什么。
翻身一跃,旁边牵马之人接过马绳,她自发忽略那道让人不自在的目光,向里走去,但她走一步,那人便跟一步,不远不近,慢吞吞走着。
邢剑目不斜视地走在后面,即便身边人一脸欲言又止,也装作不知。
他想,无论这小子出身多高贵,既然入了少君府,那便是少君府的人,可他不仅不把大家当做兄弟,还欺瞒少主许多事,无论哪一样,都让他对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好感,瞬间崩塌。
邢剑这人向来直爽,一开始他的确对阎奕晟防备着,但他欣赏他,尤其是在二人切磋完后,此时他心中那种情感十分复杂,便像是十分看好一人,但那人却有可能与自己的立场背道而驰。
心中便像打翻了各味调料,五味杂陈。
这些日子以来,孟曦有意不提他,他也有意晾着他,以至于阎奕晟每日闲的出奇,偏偏他又是个闲不住的,每日想出去也被挡回来。
可他若是暗中出去了,惹怒了孟曦,自己更是没有好果子,私心里,他并不想看她生气的模样,所以这些日子,他闲着无聊便将这座府邸逛了个遍。
阎奕晟幽幽叹了一口气,他已经许久未曾见孟曦了,又好不容易从其他兄弟口中得知,这些日子以来,她似乎格外忙碌,他今日本已经做好了等到很晚的准备了,却没想到,这才第一日,便碰上了她早归。
难不成她知道他在等她?所以才回来这般早?
孟曦瞥了他一眼,脸色淡淡,不紧不慢继续往前走。阎奕晟这一路跟到她院子前,见她还没有与她说话的打算,他一个健步上前,不等邢剑反应,便拦在她面前,稳稳地像一尊佛。
邢剑一言不发上前挡住,将两人隔开,他与阎奕晟相互对峙着,气氛有些奇怪。
邢剑生的高大威猛,站在他身边,阎奕晟足足比他矮上半个头,他揉了揉脖子,不太习惯仰头看人,往后退了半步。
“少主,何时你才能将我身后的尾巴叫回去?”他没理会站在自己面前的巨人,反而歪着头看向邢剑的身后,“或者你换个话多的也好,不然,我连找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说完,他又长叹一声,似感叹般:“着实无聊啊。”
孟曦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没理会他,而是绕过邢剑,开口:“你先回去,今日不用你侍候了。”这话俨然是对邢剑说的。
“是少主。”而后他似警告般看了一眼阎奕晟,阎奕晟此时嘴角已经快咧到后耳根了,那还有时间理会他,不等邢剑离开,便已经转身追上孟曦身影了。
邢剑伸手拉了拉,没拉得住,一个愣神间,阎奕晟便已经蹿许远去了。
孟曦停到房前,猛地推开,没有半点犹豫,门又很快合上,紧跟在后的阎奕晟一个躲闪不及,门扇差点砸到高挺的鼻梁,落下一鼻子灰。
女子闺房,到底不好踏足,他璇身坐在廊上,嘴中也不停息:“我说,好歹你我二人也算是出生入死,患难之交,何必这般冷漠?”
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也不知在做什么。
“我都将我的来历交代清楚了,再如何说我也是贵客,你便这般对待贵客?”里面还是没有声响。
见对方还是沉默不语,阎奕晟看了看逐渐向西的天色,摸了摸肚子,想起似乎到了用膳的时辰了。
回首看了看紧闭房门的孟曦,轻啧一声,向厨房走去。
里间躺在床上的孟曦见外面没了声响,脚步声也越来越远,眉间舒展,心中舒了口气,再次缓缓闭上眼,沉沉进入梦境。
睡梦中的孟曦十分恬静,没有了白日的疏离从容,便像个普通人家的女儿般,巴掌大的脸,脸上绒毛清晰可见,没有一丝疤痕。
她脸色白皙,一片乌青便看得十分显眼,她这些日子以来,便没有闲下来的时候,脸上气色也不好,比之前更加纤细了几分,显然是劳累所致。
也不知她睡了多久,她被屋外一道轻响惊醒,猛地睁开双眼,调整着呼吸,但很快,外面又再次安静下来,只是鼻尖传来一阵香味,这时,她才感觉腹中饥饿。
此时房中尚未点灯,外面隐隐约约洒进来几道暖光,应当是廊上的灯笼,她看了一旁的沙漏,不知不觉竟已经戌时了,难怪觉得腹中饥饿难耐。
她今日还是午时在军营中随意吃了些,而回来后便一头倒在了床上,反倒错过了用膳时辰。
她掀开薄被,趿了鞋子开始穿衣。
她这边烛火方被点亮,门外便传来一道敲门声,听见外面的说话声,她不自觉轻蹙眉头,怎地此人还未走?
“孟曦,我知道你醒了,你快开门,饭菜都快冷了。”
孟曦手上仍然不急不缓,仿佛未曾听到般,先用帕子擦了擦脸和手,这才向门口走去,甫一开门,门外那道身边便以最快的速度闯了进来。
不仅进来了,手中还端着托盘,也不看孟曦,而是一边招呼她一边将托盘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摆放在桌上。
“你快坐过来,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特意熬了鸡汤,你再晚些,便只能喝凉的了。”
他说完,便将那小盅稳稳当当放在中间,像是故意引诱孟曦般,打开了盅盖,一瞬间,热气缓缓从中冒出,鸡汤的清香便传入了孟曦鼻间,不禁让人食欲大开,而她肚子也十分配合地咕噜了一声。
她丝毫不显尴尬,不咸不淡地站在门口。
反倒是阎奕晟听了眼角微挑,见她仍是不动,嘴边的笑意慢慢扩大:“放心,没毒。”说完她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孟曦耳力佳,自然也听到了,她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他说的是:我可舍不得毒你。
这般轻佻之言,二人自认识以来,便经常挂在嘴边。
有人将东西送到房中,自然也省了她一番事,她动了动脚步,坐在了锦桌前,桌上不仅有汤,还有四个菜,两双碗筷。
孟曦盯着那多出来的碗筷,面露不解,以眼神示意他,他却十分理所当然地道:“我为了熬汤,我也错过了用膳时辰,当然与你一同用膳,不然你能吃完?”
她还是盯着他,显然不信他这个托词,但有人与她一同吃饭,也好过一人冷冷清清,便也就默许了。
她拿碗筷那一瞬间,并未看见阎奕晟嘴边慢慢露出的深意。
孟曦饭量不大,即便是在极饿情况下也吃不了太多东西,可偏偏阎奕晟吃个饭也堵不住他的嘴,用公筷为她布了不少菜。
扬言她太瘦,应当多吃些。
她懒得理他,该如何吃便如何吃,半点不为难自己,阎奕晟见她不再动筷,便逼她喝那熬了一个时辰的鸡汤。
孟曦放在鼻间闻了闻,里面被放了不少药材,俱是一些益气补血的,显然是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