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没在地牢中多待,就在邢剑要有所动作时,孟曦轻轻敲了敲墙壁,阻止了他,之后,还在几人猜测孟曦要如何做事,他直接吩咐将人放了。
阎奕晟见众人没注意自己,靠近气窗处,朝里看了看,那人半低着头,晕黄的灯火照在他右脸之上,看不真切。
他皱了皱眉,显然对此人没有记忆,可心中到底又多了一桩要做的事。
孟曦带着人离开后,阎奕晟自然不能独自留在此处,他向后看了看,心中不确定她要如何处置此人。
最重要的是,他也不知此人是谁,是不是从地府来的也尚未可知。
正在阎奕晟盘算间,走在前面的孟曦突然与邢剑道:“将此人放了。”再多的,她半句未言。
邢剑怔了片刻,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脸色淡淡的孟曦,他若是没记错,方才她也是那般笃定地说,此人有异。
他们跟在她身边已有许多年,对她的话想来深信不疑。不知为何,当年自邢剑见到孟曦那一刻,他便觉得在她身上,自有一股自信从容之气,即便当时她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却也正是因为那是的孟曦是个孩子,邢剑才有更大的预感:奉她为主,自己定不会后悔。而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他所想,眼前这个女子即便从最初略显稚嫩,到后来的行事犀利,无论何时,从未变过的,便是她身上散发着的自信。
无端让人觉得她值得信任。
出于对她的信任,他低声应下,二人说话声音便不算小,即便是落后几步的阎奕晟也清晰可闻。
他缓缓抬起眸子看向前面那道纤细的声音,眉角上挑,脸上多了几分漫不经心。
此时吴武英又打了一个哈欠,脸上全是倦意,他实在困得很,打定主意回到府后,无论阎奕晟说什么,他都不做理会,直接关了房门睡觉。
但显然,回府后,阎奕晟并未阻止他回房,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没必要再纠缠与他。
他回房后,并未注意到他身后不远处,有一双眼暗中注视着他。
此时,孟曦书房内。
“少主,那人直接回了房,并未外出。”
说话之人半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低声回道。
孟曦坐在案牍之后,良珣立于旁侧,没有说话,浑身散发淡淡的温和之气,气势不强,却又难以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她未作任何反应,偌大的房内一下便安静了下来,那人没得她吩咐,也不敢起身,只是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默默在心中数数,就在他自我催眠数到八十九时,孟曦说话了。
“你去将武英叫过来。”还没等他回答,顿了顿,又道,“算了,你先下去。”
想到今日在牢狱中一事,她记得,吴武英似乎与那人关系向来不错,再者说了,就吴武英那纯良性子,估计被发现后,三言两语便成了被动一方,说不定还要被他反将一军。
“是。”
那人出去后,良珣开口了,他含着淡淡笑意,声音格外清润好听,他道:“少主是想……”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孟曦又如何听不懂。
她淡淡看了他一眼,眼中没有情绪,她时常这般看人,无论对方是谁,像是没有什么能引起她情绪的起伏。
良珣早已习惯,她浅浅看他,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她的答复。
今日天气并不算炎热,反而难得有丝清凉之感,但枝头上的鸟叫却并未停息,反而更加扰人清静。
孟曦在书房中吩咐了良珣几句,便见他离开,不知去了何处,至于她,提这笔,一笔一划落在纸上,眉眼暗暗垂着,卸下了身上那股子疏离,窗外亮色落在她身上,不像那高不可攀的少主,反倒多了几分温婉之气,如同谁家大小姐般。
她来河中已有些日子,这边差不多了,她也该去往周边村庄去瞧一瞧了。
另一边,阎奕晟回房后并不像孟曦想的那般平静,他躺在床上,右手枕着头,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盯着头顶的床幔。
脸上没了往日的笑,反而多了几分深思,那双眼像是要透过床幔,不知看向何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房中的光线越来越暗,外面挂起了暖色的灯笼,丝丝柔光穿过缝隙倒映在地上。
外面有人喊他用膳,敲了敲门,见没人应,又缓缓走开。
房门前来来往往不断有人走过,说话的喧嚣声远了又近,只是屋中,原本躺着假寐的人,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黑暗中闪过一道影子,空气中带走一阵清风,还未等人反应,人影便已消失不见了,只是落在明处的东西稍有凌乱,让人以为不过刮了一阵奇怪的风。
阎奕晟落在了小巷深处,抬眼看了看四周,旋身一转,落在了屋内,而后走到门房出,伸出修长有力的手,屈指轻轻敲了敲。
两急三慢,格外有节奏。
坚毅的侧脸不像往日,此时掩在黑夜中多了几分神秘和沉稳。
很快,屋内便传来轻微的响动,年代久远的木质房门“咯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黑暗中,那人压低声音,唤了一句“公子”。
阎奕晟嗯了一声,快步闪入房内,反手将门关上,顺道落了阀,那人不知何时,准确走到桌边,拿出火折子将油灯点亮。
刹那间,漆黑的屋子便笼罩在了一片暖色里,同时,也将点灯之人照亮,只见那人赫然是消失已久的暗三。
原来当日主仆二人前后落水,暗三便感觉自己被巨大的黑暗所淹没,心中本已是万念俱灰,谁知他醒后,便已经躺在了常年打渔的老者家中。
他不知黄泉路是什么地方,这里的人自然也不知地府是何处,可联系到当初阎奕晟的所作所为,他便大胆揣测,这里当是阎奕晟想找的失隅之地。
他率先落水,不知阎奕晟如何了,于是只能一边扮做渔夫,与那老者一同打渔,一边寻找着阎奕晟的下落。
他料定阎奕晟也到了此处,可日子一长,他不仅产生了疑虑,难不成只有他一人过来?阎奕晟早已……
这个结果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他只能时刻关注有关淼河的一切,他不敢离开,生怕他一走,想要找阎奕晟,只怕更加困难。
于是这一待,便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