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算得上是东边最繁华一座城,只因来往之间,有不少商人流经此处,自然也带来了不少稀罕之物。
孟曦在这日虽鲜少出门,但花灯样式却也知道一些,也不知是不是黄泉城与河中民风有所差别,还是今年又有了新样式,此地花灯比之黄泉丝毫不差,她一眼看去,倒是相中了好几个。
她以前爱给孟宁买一盏玉兔灯,每年收到,孟宁都十分欢喜的模样,也不知今年换了一个,她会不会不喜?
只见她一手拿着一盏玉兔灯,一手拿着一盏八角桃花灯,仔细对比着。
她私心想留下那新颖的八角灯,只是还尚在犹豫之中,总担心孟宁不会喜欢,遂又拿起了玉兔灯瞧。
正在她犹豫之间,身边许久未曾做声的良珣突然伸出手,指了指其中一个,含笑开口:“小姐或许更适合这个。”
她看着花灯,拿着灯盏的手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将手中画着玉兔的精致灯盏递给了老板,转而留下了八角桃花灯。
即便孟曦未与他说要为孟宁买下一盏,但良珣何等了解她,她向来疼爱孟宁,今日出门,又怎会不为她留下一盏?
见她犹豫不决,便忍不住想为她排减忧愁。
孟曦拿到了灯,耳边传来热闹的说话声,许是被这般场景感染,又迈步去了其他摊位,看起了香囊簪子一类,只是瞧了一圈,并未发现质地上乘之物,便也作罢。
良珣一直伴在左右,手中拿着她要送与孟宁的八角灯,一边护着孟曦免受他人冲撞,神色间没有丝毫不耐,嘴边笑意不减,眉间带着淡淡愉悦。
随着天色越暗,街道上也越发热闹,人群变得拥挤起来,于是当他再次提出去画舫时,孟曦并未拒绝。
相较闹市,在画舫中赏景似乎更合她意。
此番出游,良珣显然是用了心的,甫一上船,便都是按着孟曦喜好布置,不浮夸,反而简单却又显精细,小至角落摆放的花卉,大至所上糕点辅食,无一不透着精致。
对此,孟曦只作不知,桌上摆放着一壶酒,月下饮酒确是一件乐事,她也不客气,缓缓在桌边坐下,为二人斟了一杯酒。
一瞬间,酒香迎面钻入鼻内,还未入口,便觉得有了几分醉意。
“此酒是河中特有的桂花酿,取了桂花与山中露水酿制而成,虽做法与黄泉城差不多,但桂花却不一样些。”
“少主可以尝尝,应当比咱们黄泉城的桂花酿口感还略胜一筹。”
她轻轻点头,却不着急送入口中,而是先将酒凑近鼻息间,闻了片刻,的确香,仿佛让人闻到了八月间,挂在枝头的桂花,又仿佛见到了清晨被洗刷过的碧空。
酒香入鼻,倒让孟曦不由自主心动,忍不住将酒杯递至嘴角边。
良珣静静看她品尝,嘴边含着淡淡笑意,眼神中有着专注,像在看稀世之宝一般,他也将酒凑到唇边,一饮而尽。
两人在画舫内品酒,将画舫外一切吵闹之声摒弃,只因画舫早已行至河水中央,月色皎洁,柔和月光在河水中洒下一片晶莹。
一道身影飞快落在外间,此时船上只有孟曦与良珣二人,邢剑并未在此,而是在一旁的一叶小舟上候着。
自家少主好不容易与人出来一次,他可不想在旁边碍眼色。
虽是如此,却也不敢疏忽,小舟紧跟在画舫周围,只是不知何时,河上的小舟画舫越来越多,今日本是祭月节,人多是自然的,故此邢剑并未怀疑,直到画舫传来打斗声。
他心下一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坏了。
好不容易跳开四周的小舟,施展轻功落到孟曦所在画舫时,良珣已和刺客交起手来了,他脸色一沉,二话不说便抽剑迎了上去。
只是还未等他上前,那刺客似乎知道人来了,虚晃一招,转身变向外跑去,良珣不疑其他,回首看了一眼邢剑,提剑快速追了上去。
邢剑快步走到孟曦身边,低声请罪,孟曦负手立于桌边,淡淡嗯了一声,看不出喜怒。
那刺客在画舫之间不断游走,良珣紧跟其后,二人兵器交手的响声不断惊动着游船的人,画舫之间早就乱作了一团,孟曦在这边看的脸色一沉,身边气息又冷了一分。
画舫上又落了一人,阎奕晟一袭紫衣,墨发被发带束于发顶,腕间带着护腕,打扮甚是潇洒,深邃的双眼难得出现了一丝其他神色,薄唇轻抿,一瞬不瞬地盯着孟曦。
他不知从何处出现,便这般直直落在了画舫,此时他眼色沉沉,向孟曦大步走来:“少主可还好?”
因着前几次他直呼她名,此时这般正经反倒让她有些觉着别扭,她淡淡看了他一眼,并未开口。
阎奕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她,又见河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大爷似的指使一边提剑的邢剑,言语有些着急:“邢统领,你快去帮一下良司马,若不然定治不住那贼人。”
邢剑不悦地看向他,低沉着嗓子,开口:“无须你啰嗦,你快些去帮良司马。”
“邢统领似乎忘了,上次切磋可是我赢,我留在此处保护少主,定能周全。”阎奕晟轻笑一声,微微抬起下巴,鲜少露出他那倨傲神色,“邢统领快去,若不然,良司马可对付不来此人。”
眼见河上两人斗的难舍难分,而良珣的确落于下风,手臂上也被挑了一道血痕,见此,邢剑心中本就焦急,诚然,阎奕晟武艺比他更胜一筹,留在这里看着孟曦再好不过,于是他牙一咬,便飞身加入两人之间的纠缠。
可那黑衣人十分狡猾,眼见又来了一人,他二话不说,转身边走,邢剑心中有气,誓要将此人捉住,紧咬牙关便提剑追了上去。
良珣犹豫了片刻,足尖一点,也跟了过去。
此时,河上早已乱成了一团,尖叫之声不绝于耳,阎奕晟眯眼看了看,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孟曦并未错过他眼中的异色。
“你心中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孟曦见人消失在了眼前,一脸无惧,转身坐在了桌边,没去拿酒壶,而是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方才若说不知那突然出现的刺客有何目的,本以为是那两拨人中又冒了出来,可无论是武功路数,还是他身上的气息,都与之前有所不同。
她本想静观其变,直到看见突然落在画舫之上的阎奕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