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曦看着他微愣的脸,蓦然想起当日在街道之上见到他的场景,本是随意一瞥,却不想她竟发现了这人的不同之处。
所以在咸啸殿中,特意多问了一句,她想,若是孟韫灵已经将此事交于良珣处理,那她或许还要废些口舌,却没想到孟韫灵似乎并未意识到什么。
此事、或者说此人的身世不是良珣或是他人能窥探的。
所以这也是为何她要支开身边人的原因,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她还需弄清一些事,待确定了,才能和身为路守大人的母亲说起。
黄泉路的领导者,先是路守大人,才是她的母亲。
“我不管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但你若是不老实,届时我待你可没有这般礼遇了。”说完,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她到此本就没打算停留多久,对他这般态度也多少有所意料,仅说了两句,她便准备离开。
便是与他在这里耗下去,他也断不会说些什么。
“等等。”他难得沉默了一番,突然开口,孟曦闻言步子一顿,便停在了原地,微微侧头,想听听他还有什么要说的。
阎奕晟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随手拍了拍身上的细尘,他脸上没有了方才的张狂,行至孟曦的背后,猝不及防出手向她攻去。孟曦反应极快,身子飞快向后一闪,手肘一抬,便结结实实给了阎奕晟一击。
阎奕晟向后退了几步,抬起手揉了揉被打中的胸口,口中埋怨道:
“开个顽笑罢了,何必这般较真。”说完,唇边再次染上几分笑意,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既然姑娘无意杀我,在下冒昧问一句,我何时能出去?”
“你一天不交代,便好生待在这里罢,我黄泉路不收来历不明之人。”
“这便是你黄泉路的待客之道?”他心想,既然她早已笃定,自己又何必继续兜圈子,索性也不再装模作样,反正她也不知自己从何而来。
“你若是客,我们自当好生招待。可你?是吗?”他听见她转过身来问道,淡漠的眼神昭示她根本未将他放在眼中。
阎奕晟自小见的人数不胜数,但却是第一次在一个女子身上见到不输于男子的自信。
心中暗想,不愧为黄泉路的少主人,这般气势,倒是让同是少主子的他有些自惭形秽。
“自然是客,我待你们并无恶意,而且……”阎奕晟一边说话,一边揉着胸口缓缓朝她靠近,趁她不注意间,指尖飞快划过她的脸,自她头上取下那支固发的玉兰簪。
孟曦对他本就提防了几分,却没想到这人方才还一副行动迟钝的模样,现下出手速度竟是如此迅速。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玉兰簪已经在他手上了。
看他拿着白玉簪细细打量的模样,她脸上的淡漠慢慢碎裂,被一阵羞恼代替。也不知对方是不小心还是故意为之,脸上被温凉的指尖划过之处,隐隐有丝丝热意。
想来她还是轻了敌,她便应该将人直接打残了关起来,也免得这人如此放肆。
这样想着,孟曦猝然出腿朝向他的小腿扫去,阎奕晟眼神还尚在手中的木簪之上,猝不及防被她一番动作,直接摔在了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拳头便落在了他肩胛处。
他一边快速躲避一边朝对方看去,因为她固发的木簪被抽下,发丝仅仅依靠一根发带松松垮垮地落于发顶,脸色也不知是羞红还是被他气红的,却为她那精致的五官更添几分妩媚的颜色。
一时间,阎奕晟居然有些看呆,但却不过一瞬,身上传来的真实疼痛把他拉回了现实,他抬手又挡了几下,可对方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遂就地一滚,靠着墙角捂着胸口借力站了起来。
忽略身上的不适,一边躲避孟曦的追击,一边嬉笑道:“你黄泉路便是如此对待我这个客人、对待无罪之人?”
孟曦没有说话,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揍他。飞快上前,追着阎奕晟,偏偏阎奕晟又躲得十分快,一时间竟是少有打到人的。
“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阎奕晟被她在此间四处追打着,脚上有脚镣,他走不了几步便会一个踉跄,十分不习惯。
索性站在原地,原本准备张开双手,却发现手上的锁链还紧紧挂在自己腕间,于是干脆将双手举起来,闭着眼,一副任由处置的模样。
孟曦毫不客气一拳打在了他腹部上,阎奕晟十分夸张地张大嘴,连疼都忘了呼叫。她见他故作痛苦的模样,吐了一口浊气,心中总算是舒畅了些。
再看着那人身上头上到处都是细碎的稻草,心中居然觉得有丝好笑。又踢了他一脚,冷然道:“发簪。”
阎奕晟捂着肚子半弯着腰靠着墙,故作痛苦地看了看孟曦,道:“我怎知?方才你打我时出手那般迅猛,也不知道掉在了何处。”
孟曦拉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目光淡淡扫了扫他的手上,又伸手在他腰间摸了摸。
果真没有。
但阎奕晟平时本就是一个吊儿郎当的人,如今被一个女子像拎小鸡一般拎在手山,心中好笑,继续开口贫道:“这位姑娘,你这可算是非礼了。”
孟曦淡淡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猛地丢开他,拍了拍身上的细尘,清冷的目光在地上搜寻着。但此地实在是过于黑暗,方才二人的动作又十分大,一时半会儿哪能找到?
于是孟曦只得抬手扶了扶发,从容地走了出去。临走前,还看了一眼阎奕晟,只是看不出任何情绪。
阎奕晟看着拿到纤细的身影暗暗摇头,微不可见地笑了笑。指尖似乎还存留着方才摸到的细腻,微微握拳,像是想将那丝细腻留住一般。
其实这人看着虽冷冷的,但实际上并没有伤人之心,即便方才他那般挑衅,她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也仅仅只用了三分力罢了。就连踹他的那两脚也用了些巧劲,能让他感觉到疼痛,却又不会痛许久。
看她方才的态度,似乎并没有要对他如何。现下这样也好,给他时间思考和整理自己的思绪。
有关地府的,以及有关此地。
他靠着墙慢慢坐了下来,嘴边带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